第二天早上十点,在洗砂场的工人上班之后,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拿到了所有工人的十指卡。
“周队,你说这塑料袋还能提得到有价值的指纹么?”我并不乐观,因为塑料袋本身就有褶皱,即使指纹质量好,还需要相当良好的PS技术将指纹尽可能地还原并做成1:1图像入库比对,何况如果这本身就是工人们装劳工手套的塑料袋,肯定很多人都摸过,排查出凶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周东篱一转话题:“这个塑料袋是就地取材的,如果这真是凶器,证明凶手的杀机是心血来潮的。一定会有很多自相矛盾的纰漏,我们应该有信心。”
我要吐槽这种人,他叫我有信心的时候,其实他自己也是毫无信心的,因为他一脸愁容已经出卖了他。不过他还是要说这样的话,激励自己的下属,就好像推磨的驴子眼前还得吊个萝卜,但周东篱一般还不会给我一个萝卜的实体,他只会对着一团空气形容给我听“小刘,你看有个萝卜,咱们马上够得着了”。我其实也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小刘,你是不是相信我?”
“对,我从不相信你那些安抚人心的话”,我说,“但是,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没有信心,就此放弃了的话,那么,那些受害人又如何安息呢?那些受害人的家属又该如何背负着冤情度过余生呢?”
“那就是有信心咯?”
“不是信心,是本性。”我总结道。
“不错,信心也会受人左右,但本性难移。”
他是亲自将塑料袋拿去熏显的。经过熏显以后,指纹集中出现在塑料袋的U型耳朵上,层层叠叠,这种质量基本无法采集。
“你看吧,破案毕竟不是搬砖,只要费了气力就能有用。”我说。
可是事实证明,周东篱有信心是对的,命运女神明显地眷顾了他。他在塑料袋的袋口边沿内侧提取到数个清晰的指印!这个位置,正是塑料袋如果作为让人窒息的凶器,最有可能留下凶手指纹的位置!他笑笑对我说:“破案就是搬砖,费了气力就能有用。”
痕检技术员花了小半天比对了洗砂场的工人十指卡,一无所获。我还不甘心,又把管理洗砂设备的工人的十指卡翻出来再次重点比对,结果依然如此。
“破案不是搬——”我正想再次反驳周东篱,我的手机响了,我看看是阿轩,周东篱也探身过来看到了,他一划动了接听,并按了免提。
“有个好消息——”
“我说了杀人案里——”
“哦,周队,有新线索。”
“赶紧挑重点的说。”
“你给我检材和依依先前给我的银沙湾女尸检材DNA分型结果完全一致。”
“我说阿轩,是我把检材给你的,你怎么打给依依?”
“我这不是没你手机吗?拜拜。”
“你到底给了他什么检材?”我好奇地望着周东篱。
“如果确实是一个带有泥沙的塑料袋让张林红窒息而死的,塑料袋内部必能提取到死者唾液。在熏显指纹之前,我特意提了。”
“那也没有用啊,塑料袋上关键部位提取到的指纹跟洗砂场里工人的十指卡一个也对不上。”
“当然有用,一下子就可以排除掉一整个洗砂场的工人了。”
“咦”,我突然意识到有人不在,“周队,炸两呢?”
“昨天你才拍了跳跳鱼,在咱们的群里一发,他就自动请缨说要到银沙湾去查案子,顺便吃跳跳鱼。”
“你还真让他去?”
“他本人是这样说的‘小篱子,你们做群众工作不如我,我一去就能查个八九成’”,周东篱学着他的语调说着,“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不让他去么?估计我们回的时候,他刚从局里走,就在路上错过了。”
“他平时不是要带个女同志一块去吗?说是可以降低走访对象的警惕性。”
“带了呀,带了隔壁的实习女生,那个姓严的小姑娘。”
“他上次不是还在空调压缩机上躲她来着么?”
“那个是小闫,这个是小严,新来的”,周东篱竟掏出小本子写给我看,“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