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94年《中国文物报》刊登的一篇关于安徽怀宁县文物管理所保卫文物与罪犯搏斗的文章，虽然文章中有很多细节化、文学化的语言，但过了20余年，依然能看到用生命去保卫文物的无畏精神。
石牌,这座地处安徽省安庆市西边的美丽小城,是怀宁县县府所在地,风光秀美,物产丰饶。
这里曾是中外闻名的戏剧之乡,如今处于前所未有的改革开放的洪流中,市场经济的飞旋节奏,占老文化崛起的风采,给小城带来勃勃生机和无限魅力,同时也使那些贪得无厌的社会残渣馋涎欲滴、蠢蠢欲动……
五一,世界劳动人民的节日。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石牌这座小城万灯齐放,一片通明,条条街道的酒楼、餐厅门前,对对俊男靓女或披婚纱,或穿礼服,胸戴红花,笑盈盈地迎侯贺喜的宾朋。体育馆内正举行乒乓球赛,电影院正播映喜剧片、武打片、卡拉OK舞厅正旋转着美的旋律,小城人民正沉浸在节日的欢悦中。可谁想到,这时月北公路上,正有两道惨白的车灯光向小城逼来。夜八时四十分,从车中钻出几个黑影,溜进石牌小城。
蓦地,夜空响起沉雷,大雨偏偏在这时下了起来。几个黑影钻进雨雾,直扑窥视已久,几次行动未遂的怀宁县文物管理所文物库房。
县文物管理所在文化局三楼。这晚上当班值勤的共产党员金晓春,按照昨天文化局长在全局职工会上提出的要加强节日安全保卫工作的要求,以及这天上午文管所碰头会上加强安全工作的布置,刚刚对文物库房的安全设备检查了一遍回来,便想抽空刮刮胡子。单位忙,白天未放假,胡子都未来得及刮,他拿起镜子和刮胡刀,站在执勤地段走廊的灯光下,开始刮胡子。距走廊六米处,正是文物库房。
八时五十分,从三楼楼梯走上来两位年轻的女郎,一位高个条,披肩发,另一位矮矮胖胖,径直朝去年才分配来的一位姓汪的大学生房间走去。
刚刮完胡子的金晓春一愣,大声问:“你们要做什么事?”
矮胖女郎答:“我找他”。
金晓春说:“他出差一个月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矮胖女郎说:“我是他同学,下雨想找他借把伞。”
金晓春想:汪的同学,若硬赶她们走,不近情理,若不叫她们走,有碍文物安全保卫,于是硬生生回答:“他不在家,你们走吧!”
矮胖女郎冲金晓春一笑,说:“我们呆一会,搞点水喝。”
“矮胖女郎”听说过的形象。
“搞点水喝”好熟悉的言语!
金晓春脑际立即闪过小汪一个月前跟大家讲过的一段怪事:一天中午,一个矮胖年轻女郎来到汪的房间,亲热地跟小汪套近乎。
汪问:“你找谁?”女郎答:“找你。”汪说:“我不认识你。”女郎答:“一回生,二回熟嘛!”说着,顺手掩上房门,坐到小汪的床上。汪连忙拉开房门,生气地问:“你要干什么?”女郎答:“搞点水喝。”汪回道:“这没水!”女郎嬉皮笑脸地说:“年轻人,脾气要放好一点,脑子要解放解放。”边说边拽了一下汪的被条,调情道:“你这还是单身汉的气味嘛。”汪气愤地吼:“你给我出去!”矮胖女郎没趣地出了门……
金晓春睁大眼睛,心里明白了,眼前是两只用色相迷人的狐狸,于是怒冲冲说道:“没有水,你们下去!”
夜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小城依然在欢乐的节奏中运转,酒楼、餐馆喜庆宴席有的正进入高潮,洋溢着欢声笑语,而闯上三楼两名不速女客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还探头向金晓春的房间望去。
金晓春再一次愠声斥道:“你们下去!我要关门!”
“不、不,还有几个人在下面!”矮胖女郎边急吼吼地说,边向楼梯口跑去,还没下楼,几个男的已经冲上三楼。
金晓春赶过去,大声质问:“你们干什么?”他第二句话还没有说出,一名男歹徒的右胳膊已经从背后勒紧他的脖子,左胳膊抵紧背部。金不能发声了。
金晓春,这个曾在部队锻炼过的退伍军人,清楚地知道来的是一伙坏人,要搞文物,而他必须确保文物安全,于是奋力挣扎,鼻梁上却遭另一歹徒用电简猛地一击。他两眼顿时漆黑,脖子被勒得更紧,呼吸也渐渐困难了。一阵弦晕过后,他睁开眼,发现两个男歹徒各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向他背后扭去。
若双手被缚,岂能反击?反击不成,库房文物就要受损!强烈的责任感使金晓春忘记了生命安危,他怒睁双眼,凭借卡脖子的歹徒为支撑点,运用部队训练过的本领,腾身抬起双脚,向两名抓住他双手的歹徒腹部猛跺过去。
两名歹徒倒地了。金晓春正要掰开勒脖子的歹徒的臂腕,那个刚才还要水喝的矮胖女郎,凶狠狠地扑来,双臂紧紧抱住金的双退,倒在地上的两名歹徒翻身爬起,猛扑过来,把金晓春掀倒在地。
跟着三男一女四名歹徒一起动手,用毛巾塞住金晓春的嘴,按住金晓春的手、脚和脑袋,拳打脚踢。
金晓春鼓足劲,全身猛一掀,歹徒没被掀动,又把他压了下去。他再次顽强地扭身翻滚,还是寡不敌众,又被按倒在地。
一次,一次,又一次:金晓春在十几平方米的走廊过道里,扭身翻滚挣扎,被压倒,再扭身翻挣扎,又被按倒……一次次遭到拳打脚踢。
有几次金晓春想向楼梯口翻滚过去,就势滚下楼梯向外呼救,但每次努力,都被歹徒惊觉,又被拖至走廊中心施暴。
小金暗自一想,这时他手中有把匕首该多好,那就可以刺向歹徒,拼一个是一个,即使自己死了,至少也可以在歹徒身上留点记号,给公安部门留点捕捉歹徒的线索,不幸他唯一有且只有用血肉之躯来为保卫库存文物尽职尽责。
金晓春继续挣扎、拼战!
脚上的鞋蹬脱了,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手表被甩在了一旁!血,在脸上流,在颈上淌,在胳膊上往外渗!
这时,在房间里睡觉的金晓春的爱人小许被走廊上咚咚的响声惊醒了。她刚开门张望,一个歹徒就猛跃过去,一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一手拿着匕首抵住她的咽喉,压低嗓子吼道:“不许说话!不然就杀了你。”
金晓春五岁的小女孩也被惊醒了,吓得坐在床上哭,一名歹徒闯进房间,抓起小女孩撂到沙发上,用手紧紧卡住小女孩的脖子,小女孩吓尿了。
这时,另一名歹徒又闯进隔壁一个职工家。这家久患重病的家属小潘与她十岁的男孩正在看电视,电视里的音乐声和说话声,使两个人对外面的动静一无察觉。当小潘还没有来得及问话时,这名歹徒就用胳膊勒住了小潘的脖子,倒拖向门外。她挣扎反抗,右额被歹徒打肿,眼眶被打青,双手被反绑住。小潘大声呼叫,立即被歹徒用毛巾塞住了嘴。小潘的男孩跑出屋来,想帮母亲一把,被一个女歹徒捂住嘴,头被另一男歹徒连击数下,小男孩也倒在地上了。
楼外,夜雨凄凄地下个不停。室内是灯发着苍白的光束,恐怖笼罩着怀宁县文物管理所。
倒在地上的金晓春头部、面部、颈部、腰部和四肢多处受伤,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望着眼前两个家属的受难,两个小孩的受难,用尽全力挣脱掉被歹徒塞在嘴里的毛巾,连声大吼:“不许伤小孩!不准伤妇女!有事找我!”歹徒们凶险地围过来,再次用毛巾塞住金晓春的嘴巴,用绳子捆住金晓春的双手,把金晓春的头连同露在嘴外的毛巾也一道一道用绳子捆绑起来。
夜九点十分,当歹徒捆住金晓春,正要向库房行盗时,不知怎的,歹徒们突然一个个神色慌张地向楼下急匆匆溜去。
怎么回事?楼下来了个黄制服。
穿黄制服的是县文化局文管办值班人员小熊。躲在一楼暗处望风的歹徒,以为他们的行动被发现,连忙用他们的睹号紧急报信,三楼上正进行盗窃的歹徒闻风才仓惶而逃的。
三楼的危境解救了!
金晓春发现歹徒一个个往下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一个活口。他挣脱掉绳索,转身回屋拿起三用小电棒,按响了电棒上的报警器,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向楼下冲去。
金晓春边跑边喊:“抢劫!抢劫!”小熊问:“可是刚才几个人?”“是!往哪跑了?”“往怀宁。”“快追、快追!”
小熊紧随金晓春追进雨中。追了几十米,金晓春嘱咐小熊:“你盯住他们往哪儿跑,我到公安同报告。”
二人兵分两路。小熊追了几十米,见到不远处一辆车子正起动,车前大灯一亮,小熊看准了是一辆白色双排座仪征车。
金晓春手按电棒上的报譬器,嘴里连喊:“抢劫!抢劫!”连跑带喊地冲进了县公安局。
县公安局值班室,灯火通明。当金晓春冲进来时,刑警队指导员李贞纯只说了一句:“小金报案,追!”就带领刑侦人员随金晓春冲出门外,李指导员边跑边布置作战方案。向局领导报警,通知城关派出所戒严围戳,随即朝歹徒逃遁的方向追去。
夜九点十五分,公安局副局长邵帮仁接到报警,立即赶到城关石牌派出所现场指挥。
几分钟后,石牌派出所所长张茂泽,副所长郝方兴就带领民警、联防队员把住了县城各个路口。
歹徒逃向哪里?局长潮小委坐镇指挥各路分头搜捕的人马,副局长邵帮仁紧急召开案情分析会,值班人员李同庆通宵守侯在话机旁,县消防中队派出了车辆。
月山派出所副所长叶龙杰带领巡逻队员在路口刚站稳两分钟,就驶来了一辆白色仪征车。
好快的两分钟!好及时的两分钟!好宝贵的两分钟!
月山派出所的报告:拦截了一辆白色仪征车,发现车上三男一女四个可疑对象。现场指挥邵帮仁得知后,立即带着刑警队指导员李贞纯及金晓春火速赶往月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