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告别待了8年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奥巴马的心情空前复杂。至少两周之前，来自MOVING ASTERS搬家公司的工人就已开始忙着为即将离任的总统搬家。当最后一趟卡车驶离白宫，穿过夜幕下的宾夕法尼亚大道，前往不远处卡洛拉马区的总统新宅时，一个时代结束，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美国这艘巨船将换上一位新船长，一位史无前例的新船长，虽然他信誓旦旦，要让美国“再次伟大”，但世界包括美国人民对他将驾驶巨船开向何方，心里都是疑虑重重，担忧种种。疑虑和担忧转化成对奥巴马的怀念，美国盖洛普公司的最新民调显示，离任前夕奥巴马支持率达到58%，虽然较就职前78%的支持率下降不少，但横向比较起来很不错，甚至比里根总统离任时的支持率还高。
人走没有茶凉，奥巴马该感到欣慰。不过，尽管那么多人不喜欢、瞧不起甚至讨厌特朗普，可人家如今就是白宫的新主人。这位新主人还要推翻奥巴马为之奋斗8年的诸多政治遗产。这又会让奥巴马寝食难安。相对于身后名，如何尽可能保住这些政治遗产，对奥巴马来说，显然更加紧迫，也更加重要。白宫8年，让奥巴马青丝变白发。但现在他仍只有55岁，比继任者年轻16岁。奥巴马已经表态，即使卸任，在关键问题上，也不会像小布什那样保持沉默。可以想见，至少接下来的4年，他和特朗普的斗法，将是美国政治的一个重头戏。
但无论奥巴马会不会保持沉默，他的时代也都结束了。对他和他治下的8年，做出评价，是美国舆论义不容辞也乐在其中的使命。相对于特朗普和美国媒体界剑拔弩张的关系，美国舆论对奥巴马的态度要友好得多，客观得多。但即使这样，奥巴马收获的评价也是复杂多元的。
英国《金融时报》新近刊发《奥巴马能否跻身改变美国的十大总统之列？》的文章，作者韦斯伯格回溯奥巴马刚当选参议员时就表示，“不想仅仅当个总统”而是“想成为一个伟大总统”的标杆。奥巴马自己在1月10日芝加哥告别演说中高呼“是的，我们做到了！(YES,WE DID)”
虽然过去没少在政策层面批评政府，但在奥巴马离职之际，《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查尔斯·布洛诚恳托出一篇《献给奥巴马的颂歌》。这次，他不纠缠于这位总统过去8年来的功过，而是以政治评论家不常诉诸的道德视角予以审视：“不管你是否赞赏奥巴马的总统任期，你都不可能否认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管你是否赞同他的个人决定或言辞内容，你都不可能否认他是一个庄重可敬的人，他以这些价值观为指路明灯领导这个国家。”布洛不无怀旧意味的说：“奥巴马不是完美的......但奥巴马是一个好人，一个好总统。”而美国人“会记得并怀念这一点。”
“他是一个好人！”这种道德评价，对一个政治家来说，意义往往是双重的。这容易让人自然理解为“他也是一个无能的人”。
相比之下，美国《纽约》杂志记者乔纳森·柴特更为严肃地肯定了奥巴马，这种声音中也有相当的代表性。他在新书《无畏》中用“重大”来形容“奥巴马的实质性成就”，提到奥巴马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通过《平价医保法案》、签署旨在减排的《巴黎协定》以及其他在教育、金融监管和经济分配等方面宣传较少的变革。
美国《时代周刊》很大程度上赞成柴特的看法。这家极具影响力的杂志举编辑部之力攒出一份长达96页的特刊小册：《奥巴马这八年》（BARAK OBARA: EIGHT YEARS），历数这位“受命于经济崩颓之时”的总统在经济、医改、教育规划、减排等方面的功绩，还大赞其在外交领域的实用主义风格。其结论是，“从头到尾，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不过，有点赞的也有“骂街”的。美国智库“传统基金会”在10日奥巴马发表告别演讲当天发文，罗列奥巴马任内所犯的15个错误：
其中内政方面包括：2009年奥巴马执政初期美国国债为10.6万亿美元，2016年即将离任时则达到19.5万亿美元；《平价医保法案》不仅没能降低医保费用，反而将使雇主为员工缴纳的基本医保上涨60%；虽然美国失业率近年逐渐下降，但申领食品补助的人不降反增，等等。
还有外交领域：国际恐怖组织过去8年中迅速增长，被侦破的针对美国的恐怖袭击阴谋超过90起；伊朗核协议不仅没能遏制伊朗核武发展计划，反使其更加扩大核武发展、加速导弹发射和军事入侵叙利亚等；奥巴马承诺改善美俄关系，但事与愿违，俄罗斯继续我行我素发展核武器、吞并克里米亚、入侵乌克兰，等等。
这些可以落实到数字或者具体案例的功过，虽然易于总结但也更具争议。于是，另外一些睿智的观察者将奥巴马八年执政、特朗普胜选以及美国国内政治发展等问题结合在一起，拓宽思考的维度。
美国保守派智库“伦理与公共政策中心”资深研究员彼得·魏尔纳就撰文说，“奥巴马的8年为特朗普铺路”了。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奥巴马2008年竞选活动的核心是一个承诺，即承诺要结束那种滋生分裂与冲突、滋生愤世嫉俗的政治。然而，他离任总统时，美国比他上任时更不知所措、更愤世嫉俗。70％以上美国人或认为这个国家比2009年时更分裂，或认为现在没有2009年时团结。种族关系是几十年来最糟糕的，国家的两极分化是美国步入现代以来最为严重的。”
因此，作为总统的奥巴马失败了，而所有这一切又“让一个愤世嫉俗的蛊惑民心者得以兴起，成为奥巴马的继任者。这个人将毁掉奥巴马认为自己最难能可贵的成就。” 魏尔纳说，“一个人如果不了解即将离任的总统的失败，就不能搞明白即将上任的总统是怎么出来的。”
“厌倦现任总统的美国人，经常会选择被认为拥有相反特质的继任者，”对于这个规律，《纽约时报》驻白宫记者彼得·贝克似乎有着更深体会。他在题为《奥巴马的政治遗产及美国愿景岌岌可危？》的文章中列举：“对于衰老的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来说，年富力强的约翰·F·肯尼迪堪称一剂解毒剂。理智的奥巴马是“尽管放马过来”的乔治·W·布什的反面。”言外之意，特立独行的特朗普就是奥巴马的反面。
正如贝克所言，“特朗普的选举的确危及奥巴马政府的许多政策，特别是医保法案。特朗普承诺废除奥巴马的国际气候变化协议和TPP，承诺就伊朗核协议重新展开谈判，废除约束华尔街的《多德-弗兰克法案》，修改令数百万非法移民免遭遣返的条例。”
不过，奥巴马团队也心存侥幸，认为“大胆的竞选言辞并不总能转化为明确的行动”。他们“希望特朗普发现，改变方向比他所预期的要更难”，同时认为“很多成果都不会被推翻。奥巴马“会因带领美国走出大衰退(Great Recession)、拯救汽车业、让大多数征战海外的士兵回家、除掉奥萨马·本·拉登、推行更高的燃油效率标准，以及修复与古巴的关系而被铭记。”
不管怎样，奥巴马已经成为白宫的过客。新总统特朗普会在多大程度上延续“推翻前任遗产”这项美国总统的传统，奥巴马到底伟大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许只能等到它们真的成为历史之后才能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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