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王葡萄,一个农村妇女,颜值尚可,但大字不识一筐,认死理,没有天赋异能,单枪匹马,在村子里以其不变的善良、忠义、乐观应对世道、人心、人性的万变。
成为寡妇,是故事的开局,九个八路军被包围在王葡萄所在的村子里,隐身于村民中,日本人想出来一个办法,让村里的九个媳妇去认领自己的丈夫,前八个,选择了民族大义,弃夫君不顾,把八路军认回来了,王葡萄不愿意,认回的是自己的丈夫,当然,她付出的代价,是捡回一条命的丈夫随后被当做奸细打死,谁干的?小说没有交代。后来八个寡妇被授予英雄寡妇,她们的村子被命名为英雄寡妇村,当然,王葡萄不在英雄之列,也无从享受后来的一系列优待,但王葡萄并无悔意,她觉得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生的机会,只能留给自己的丈夫,王葡萄不懂民族大义,但躲在村民里不敢出来,甚至眼睁睁看着村民替自己去死,好像也不怎么仗义。
再后来,是解放后,公公划分到恶霸地主被镇压,没有人敢去收尸,王葡萄去了,她的榆木脑袋里,公公就是她的第二个父亲,后人就该为长辈收尸,天大的罪过,人死了,就没有了,死人就是要入土为安。
挨了子弹的公公没有死,他只是倒伏在芦苇地里苟延残喘,被她背回家藏身于地窖,一躲,就是几十年,这几十年中,除了之前的日本人、国民党、八路军以外,后来接着就是土改队、红卫兵、革委会来了又走,王葡萄知道他们无论闹腾得多厉害,最终一定会走,她的世界一定会清静下来,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就这么等待下去,她担水劈柴,养猪喂牛,乐了大笑,恼了骂人,一样不耽误。
和丈夫二弟少勇那个上了,但那个时候的少勇满脑子的立功求赏争取上进,恨不得再让组织把他爹再枪毙一回,于是瞒着少勇,把偷偷生下的孩子送人,但并不远离,她偷偷的缝制衣物,买去糕点,看着那个男婴寄生在一群外地来乡里乞讨为生的侏儒里,一点点长成少年。
寡妇总是有故事的,几十年,身边无数的男人来了又去,有的,她给对方身子,却不给心,王葡萄从不认为身体的愉悦,只能是女人向男人单方面的给予;有的,她身心都不给,那些企图硬来的家伙,都付出了代价;她的心只留给一个人,在那一块无人知晓的处所,哪怕泪聚成海,思念凝固成石头,但王葡萄从不言语。那些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似乎都不能留下痕迹,王葡萄睁着一双凤眼,看他们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看他们云端跌落万念俱灰,看他们道貌岸然却又口蜜腹剑,看他们聪明盖世其实愚不可及,王葡萄洁白无暇,一尘不染,像一面镜子,映出男人们的苍老与猥琐。
王葡萄站得不高,看得也不远,她总能站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去解读世界,比如对伟大领袖亲密战友坠机的那一段历史,王葡萄这样讲述给地窖里的公公听,“毛主席弄了个接班人,这接班人逃跑,从飞机上摔下来摔死了……死前还是个好人,整天跟毛主席屁股后头照照片。摔死了,就成了卖国贼。”,当然,王葡萄并不懂得,什么叫成王败寇。
王葡萄一贯地不讲政治,觉悟低,在王葡萄看来,三反五反和四清并没有区别;计划生育和阉割牲口没有区别;甚至,对每年秋收后夺走粮食这件事来说,日本人和八路军也没有区别,可是王葡萄明明没有读过“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