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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会”独家|专访人大代表、《大秦帝国》作曲赵季平:影视音乐需要“魂”,“戏说”也要有品质!

广电独家  · 公众号  · 电影  · 2017-03-14 00:14

正文

文|“广电独家”记者 钱力


近期,《大秦帝国·崛起》的热播,以及《大明王朝1566》的新一轮播出,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


观众的欣赏品位在回归?该秉持怎样的创作态度?目前影视剧创作中还存在什么问题?“广电独家”在陕西人大代表团驻地,采访了这两部电视剧的作曲,全国人大代表、中国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陕西省文联主席赵季平。


在采访中,赵季平告诉记者,影视作曲不单单是根据场景、情绪配上音乐就算了事,而是一定要写出背后的“魂”


作为国内最负盛名的作曲家之一,赵季平认为这个“魂”,就是要体现出特定背景下的“精气神”、集中拎出影视剧的内核,是对作品整体精神气质的展现


而谈到近两年“小鲜肉霸屏”现象,以及种种戏说剧、架空剧现象,赵季平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在他看来,任何年代,历史剧的创作都要遵循“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作为艺术工作者,不能为了市场份额而牺牲历史质感。

 


从“秦人的精神”到“历史的咏叹”

 

赵季平是《大秦帝国》第一部的作曲。在他看来,这部系列剧从第一部到第三部尽管在剧情上有联系,但每一部具有自己个性化的气质,所体现的精神内涵也不同。


“比如第一部《裂变》,主题性很强,所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核心体现的是这个主题,也是贯穿电视剧始终的核心歌曲。由这首歌生发成大乐队的交响合唱,它就是一种主题的发展。”


在《裂变》中,伴随而来的秦军战歌,便是从“赳赳老秦”中生发出来的。以及写商鞅与白雪之间的爱情,风华绝代,最后廖昌永与谭晶的合唱“泾水清、渭水黄”,都是主题上的贯穿。


第二部跟第三部的作曲是赵麟。赵季平对这两部的感受是,第二部的《纵横》整体更加恢弘大气。第三部《崛起》的风格是叙事性写法。“《崛起》的音乐基本上没有停,它的中间整个跟着剧情来走,连贯性非常强。”


而对于十年前的《大明王朝1566》的再度热播,赵季平感到很欣慰,“这说明经典的作品还是能够留得住的。”


谈到这部剧的配乐,他印象最深的是当时自己创作片尾曲《海阔天青》时,有意识地结合了歌剧的咏叹式写法,娓娓道来:“一怒长江笑,一笑黄河清,悲欢同,忧乐与共,云在青天水在瓶……”


既通俗便于传唱,又加入了歌剧的写法。赵季平希望,能够通过电视剧让观众欣赏到更多不同样式的音乐。


赵季平全程参与了《大秦帝国·裂变》与即将播出的剧版《白鹿原》的整体作曲。对比前后的创作,他的感受是,同样依托于陕西这片土地,这两部作品是不同精神内核的展现,也因此需要不同艺术风格的表达、不同艺术形式的承载。


赵季平讲到,《大秦帝国·裂变》主要展现的是一种秦人的精神。尤其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正如李白诗句所讲,“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斩浮云,诸侯尽西来”,音乐里所要着重展现的,也是这样的气势。


“白鹿原实际上写的是这块土地上农民的生活状态,也就是剧中的白家和鹿家。但它带有一种神话的感觉。原上一头白鹿,是一种象征,一种对于理想生活的向往。所以它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故事里,又带有一点浪漫色彩。”赵季平讲到,因此在音乐创作上,有些段落会有泥土的芳香,有些地方又会有诗意的感觉。


“就是类似电影里的上帝视角,对于这块土地上发生的一切,从更高一些的视角,从人性的高度去看它。”所以他在创作音乐时就会更讲究,既会用大量传统的元素,比如秦腔,来表达比较现实的厚重的情绪同时也会加入西洋交响乐的元素表现浪漫、超越的部分,使得呈现出来有一种超越时空的感觉

 

影视音乐,要写出背后的“魂”

 

几十年的艺术生涯,让赵季平对影视音乐这种特殊的音乐创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在他看来,与类似交响乐创作这样更多依靠作曲家“表达自我”的艺术门类不同,影视作曲的限制是很多的。“比如时间上的限制就很多。对于影视配乐而言,再高明的作曲家也只能在导演给定的时长内去发挥。”


“比如给一部电影创作音乐,片头片尾加中间,可能一共只有6分钟。怎么在有限的时间里,表达清楚自己的意图,非常考验作曲的功力。


在赵季平看来,这是一个艺术提炼去粗存精的过程。所谓“螺狮壳里做道场”,可能有时候几十秒的音乐,就可以做到非常有内涵。


一直以来,赵季平都主张影视配乐要写出音乐背后的东西,也就是一部作品的魂。“片头音乐和片尾音乐是一个提纲挈领的,但这个里面的配乐它要根据不同的形式,再去写不同的功能性主题,不同的场景它会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


从这个角度看,让赵季平至今引以为豪是自己当年为电影《红高粱》创作的配乐。


“‘野合’那场戏,配乐使用了一群唢呐,它吹的不是一种旋律,而是一种人声的呐喊。一群唢呐,‘梆、梆、梆、梆’摹拟心脏跳动,尽管时间并不长,但是它和画面结合的那种冲击力,我和张艺谋当时看完以后,都一直在瑟瑟发抖。”


赵季平讲到,这样一种运用音块式的写法,集中模拟人声呐喊,是中国电影音乐上的一次巨大突破。以一种先锋派的姿态,充分表现出了影片所张扬的那种人性的原始张力。


此外,同样是张艺谋的作品《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配乐,赵季平讲到,他用西皮流水营造了一个女声循环圈。


在他看来,这么做实际上是以音乐来契合了影片的主题,也就是预示着在这个大院里,女人们的命运都是悲惨的,且都是循环往复的。


而说到自己参与作曲的电视剧作品,赵季平以《水浒传》与《乔家大院》两部作品来举例。


《水浒传》里的“好汉歌”,是那种“大河向东流”的精气神,“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旋律一出来就能让观众觉得震撼。


而《乔家大院》里面的那段二胡“远情”,则是内向式的,侧重描绘内心——通过琴语,赵季平写出了剧中主人公乔致庸一生到老的感慨和惆怅——想做的事,想爱的人最后都离自己远去。


这段旋律把人物内心深处的那种慨叹与怅惘用音乐形象化了。用赵季平的话来说,就是高度抽象的创作手法,但又带有具象化的一种精神气质。


在创作影视音乐过程中,赵季平将前期音乐与后期制作两种方式,搭配着来,以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一般都是后期制作,就是影片拍出来以后,先去看完整的样片,然后和导演商量,这部电影它是什么样的色彩,需要要用什么样的音色、什么样的乐队去配乐,片中哪一部分需要音乐——把长度和时间表都列出来,然后根据画面和时间表去创作。”


“但是也有前期音乐,比如《红高粱》里面的《酒神曲》《颠轿曲》,以及《大秦帝国·裂变》中的《赳赳老秦》,都是先写出来、提前录好,现场直接放着音乐拍摄,摄制组跟着这个音乐,充分发挥画面的想象力。”

 

历史剧也能有品质地“戏说”

电影、电视剧是艺术,不是“肉制品”

 

长期关注影视圈,赵季平非常关注如今影视圈的一系列“乱象”。首先是电视剧中出现了一些违背历史事实的胡编乱造。在他看来,历史剧不是不能戏说,要看你核心秉持着怎样的一种创作态度。


“像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康熙微服私访》,那天我见张国立,他还说,‘我们这虽是戏说,但是它是经典。’”


赵季平回忆起当年给该剧创作的主题曲,“屠洪刚的《江山无限》:五花马、青锋剑,江山无限;夜一程、昼一程,星月轮转……片尾戴娆唱的《百姓才是头上天》:出了宫、进了殿,忠奸明眼辩;入了乡、遂了愿,百姓才是头上天……都是采用了非常幽默诙谐、轻快灵动的方式。流传至今。”


“目前历史正剧回暖的回暖,是好事情,大家也认识到了之前的某些浮躁的创作现状不能再延续下去了。”赵季平继而讲到当下各种“鲜肉霸屏”,“什么‘小鲜肉’‘老腊肉’,我们的电视剧,不是来看‘肉’的,希望能够看到除此之外更加厚重的东西。”


但在他看来,“肉”层面的事情,是多方的原因,不光是演员的问题。投资方有没有问题?观众有没有问题?宣传方面有没有问题?好的电视剧不是只靠“肉”的,花那么多钱,回过头再看一看、想一想,都拍了些什么呢?而经典的作品,翻回来看,是如一杯美酒,能够越放越醇、越品越香的。”


“电影、电视剧是艺术,不是‘肉’制品”。赵季平强调,尊重历史事实、同时又有很高的艺术性,这样的作品,才能留得住。


赵季平连续担任了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其议案、建议也主要关注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包括诗词教育方面,很欣喜地看到,这方面大家的关注,已经初见风气了。”

 

“文化自信”是创作的根本

 

1996年初,三届奥斯卡金像奖得主、著名纪录片导演阿兰·米勒率9人摄制组专程拍摄了《音乐和赵季平》纪录片,在全球发行播出。“当年他们美英法三国联合拍了世界六个作曲家,亚洲是两位,一个是我、一个是日本的武满彻。”


纪录片中是这样描述:“赵季平是最具东方色彩和中国风格的作曲家。”赵季平的理解是,外国人从他的音乐中能够听出中国的精神,而他们对于赵季平的肯定,也主要体现在他能够“用中国的语言,讲中国艺术”。


“文化自信是创作的根本”,赵季平讲到,从事创作,最根本的就是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自信。“如果对自己的文化没有自信,怎么能够很好地创作?只能是去崇洋媚外了。


对于民族民间的传统文化,赵季平有着一种天然的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我从小就喜欢,甚至到一种癫狂的程度。”


他回忆起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放了学,回去到剧团演戏的地方,找各种关系去蹭到里边去看戏,听他们的戏曲音乐,“我有时候就爬在墙头听他们排练,甚至于听到忘了回家吃饭,回去挨一顿打。”京剧、秦腔、豫剧……民族文化在他幼小的心灵扎下了根。


而当进了音乐学院进行了系统的学习,并且学了西洋的技术以后,后来他又经常深入民间采访,创大量耳熟能详的作品。“深入民间、深入生活,一直没有停过,这是我的一个基本功。”


2014年,赵季平参加了习总书记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会上最深切的感受是:作曲家的安家立命之本,就是要到生活中间去,写出人民喜欢的、能反映时代的、能和世界对话的优秀作品。“总书记讲话之后的这两年多,‘深入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大潮,人们都在践行讲话的精神。”


践行精神如何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赵季平认为,还是应当像总书记讲的那样,“身入”“心入”“情入”——首先是得亲身去到那个地方,其次是人到那了心还得到,再就是心到那了你还得和老百姓有感情。


“身、心、情,缺一不可。只有三方面都进入了,也才能真正喜欢,也才能有发自内心的创作冲动。”


今年“两会”期间,总理参加陕西团全团会,赵季平作为代表发言,他主要讲的也是对于政府工作报告中“繁荣文学艺术创作”的理解:“艺术家的安家立命之本,就到生活中间去,写出人民喜欢的、能反映时代的、能和世界对话的优秀作品,这是我的理解。”

 

陕派艺术“家”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谈到陕西,赵季平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这片土地,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陕西一方面有着非常深厚的文化积淀,另一方面有着文艺创作的光荣传统。”赵季平总结陕西的文艺家自成一派的“家”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深入生活,到生活中间去,扎根人民、反映人民,这就是他们的‘家’风”。赵季平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父亲赵望云早年拜师张大千,抗战期间在西南、西北各地辗转写生,作品曾多描绘农民贫苦生活、农村风物,开创了“长安画派”,著名画家黄胄、方济众、徐庶之均为其门下弟子。


“我父亲从小给我教导,你要到生活中间去,向民族、民间学习。”


赵季平讲到,这样的传统使得陕西的文艺创作成果不断涌现:


文学方面,老一代的柳青,到后来的陈忠实,以及新一代的路遥,都是在这块土地上扎根沉淀出来的。


美术方面,著名的“长安画派”,“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传统”是他们的口号,一直在生活中间发现与创造美。


音乐方面,发轫于三十年代,延安鲁艺时期的冼星海、刘炽,扎根生活、向民族民间学习,才产生了“黄河大合唱”等优秀的传世之作……


赵季平眼中的陕西,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它能够造就艺术家,让你静下心来,去除浮躁,为艺术作品营造无形的一种影响。这是神秘的。所以我一般写东西不愿意在外面,就想回去写。”


赵季平说,每次回去了,很快就能进入状态。“陕西这个地方挺有意思。你要真说它是厚重的积淀,它又具有时代的引领,时代性、民族性、多样性,兼容并蓄。”


本文作者钱力,“广电独家”记者,专注于广电产业与体制调查研究、影视剧个案分析;手机/微信:18610264747

(责任编辑:陈新  江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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