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家人正在山里度假。乡下的田野里刮着凛冽的寒风,山坡上光秃的树枝呼啸着,天空低矮灰暗,团团流云掠过。看样子,一场风雨欲来。
“简,我要离婚。和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女友小古打来电话,电话里声音还嘶哑着,听得出来心情有多糟糕。
我赶紧安抚她,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来话长,她俩的事还得从大年三十的那顿年夜饭说起。
小古年前便得了风寒感冒,咳嗽了几天,变成急性支气管炎,大年那天中午还在医院吊水。人一生病就变懒了,年夜饭不想做,于是提议一家人去娘家吃。
大年三十夜晚七点半,CCTV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气氛一片喜气祥和。
小古父母家却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起因是土豪姑爷看到年夜饭吃剩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先是指着小古的脑袋指桑骂槐: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样一个女人!
岳父不知姑爷为何口出恶语,连忙去劝架。
姑爷年轻气盛,搬起盘子就往地上摔,口中大骂:“你什么意思,大年三十还让我吃剩菜?”
岳婿两人似乎积怨已久,你一句我一句,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翻了出来。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帷幕,好好的一个年,都给糟蹋了。
小古说,绝不是自己的父母故意整些剩菜给她们吃。两老来自农村,一向节俭。大年中午炒了五六菜,儿子一家临时有事没回来吃,老人家怕浪费,于是就把几个没怎么吃动的菜,一并端了上来。却不知,因此引发一场家庭大战。
听小古说完,我说,“平时看你在朋友圈秀恩爱,一直以为你们的婚姻很完美。”
小古在电话那头苦笑:“姐,那都是假象!”
是啊,世人看小古夫妇艳羡不已。小古优雅漂亮,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丈夫身材魁梧,貌比潘安。两人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家住豪宅,出门名车代步。又生得一双儿女,孩子长相出众,聪慧过人。怎么看,都是一幅现世安稳岁月静美的画面。
我们看别人的生活,往往是管中窥豹,一叶障目被表象所迷惑。
现实是,小古的丈夫财大气粗,目无尊长,并且心胸狭隘,脾气暴躁,一言不合翻脸不认人。
撕碎了结婚证,又召齐双方父母开了家庭会议,小古的婚,最终还是没离成。
她问我,“这样的婚姻,过不下去,又离不了,怎么办?”
这种情况,说真的,我也束手无策。不是有句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在写作圈里,认识一个作家老师,看他的书,总觉得他在经营婚姻这一块,特别有智慧。
私下里,为女友小古的婚姻问题请教老师,希望他能给个锦囊妙计。
没想到老师回复我:“跟你朋友说,让她好好过吧。完美婚姻,压根就没有!”
我说,“老师你的婚姻,就相当完美。”
一个小时后,我再次收到老师发来的短信。
“真实情况是,我也在熬,她让我难堪了十几年。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可痛苦。”
老师很少跟人吐露自己的婚姻真相。
他是七十年代的人,和太太通过相亲认识,第一眼看到,还挺有眼缘,于是决定交往。当时的他还年轻,没考虑门当户对、学历、三观…等等方面的问题。
师母家里条件不错,但只有初中学历。
老师出身贫寒,却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结婚后,才发现,沟通成了大问题。
他爱谈诗词歌赋,
她只会柴米油盐;
他心中有大爱,乐善好施,
她心胸狭窄,根本不能认同。
“婚姻这件事,其实每个家庭都相差无几。能够同频共振,真正幸福的两个人,是极少的概率。大部分都是像我们这样:存在着差异,一强一弱,阴阳互补的一种关系。其实每个人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难处。所以需要我们去做出一些改变,适当的妥协和包容。”
完美的婚姻,可能是个假象。
既然婚姻都不能得偿如愿,随心所欲,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红楼梦》中有讲到一个小故事。
一僧一道告诫灵性已通凡心正炽的灵石。
“凡间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生悲,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你还去吗?”
顽石曰:“我要去。”
小故事,大道理。
职场如此,婚姻莫不如此。
鲜花与荆棘,顺境与逆境,幸福与眼泪…都是共生关系,相辅相成。
婚姻原是锦上添花的事,芸芸众生,于千千万万人中相遇,已属不易。
电光火石,交会那一刹那,互相为对方倾倒,连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坠入情网。
等到真正结合之后,才发现原来Ta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完美。
偏偏真实生活都是一些鸡零狗碎叠加而成,争吵撕逼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所谓的花好月圆,都得隔着距离看。
爱情在远处,婚姻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
不能细看的,除了女人的脸和男人的心,还有我们广大饮食男女的婚姻。
我想起张爱玲的小说《留情》里面的一段话:“哪有什么完美的婚姻。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只是,我们不愿让人看到罢了。
很多时候,我们摆出柔情,列出长长的幸福菜单给别人看,以证明自己的感情世界如此完美,借以掩饰心中无法言说的痛,谁愿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伤痕?
房玄龄是唐太宗的左膀右臂,回家要面对凶悍的妻子。
陆游留下那么多经典诗篇,还是错过了心爱的唐婉。
李清照才情冠绝一时,婚姻一样无法圆满。
更不用说张爱玲沦陷在胡兰成的欺骗中了。
在情感世界里,没有学历知识,没有理智头脑,没有谋划计策,只有心和情绪,它不受世俗和理性的控制。
然而,婚姻却需要。
爱和婚姻貌似无法分离,情感和理性却是天生冲突。由此,也就有了婚姻中的种种鸡零狗碎不尽人意的折磨。
最难的,不是走不出情感的伤痛,也不是卡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动弹不得,而是无法忍受长久的平淡。
如果有一天,我们知道平淡与平凡才是世间常态,你没法跟它较劲,或许就会变得达观,就会走出自己设下的感情牢笼了。
说到底,哪有什么真正完美的婚姻?
不过是做秀给他人看罢了。
诚如歌德所言: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只有生活之树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