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被问过进入出版业的理由,闲聊也好,面试也罢,答案都很冠冕堂皇。最近才想通,小时候在惨无人道的应试教育碾压之下,人生的乐趣只能寄托于娱乐。然而打游戏怕暴露智商,看电影那个年代又资源不足,动画漫画看了不少但深知没有美术天赋,流行音乐也是一样,只有文字的世界好像是既喜欢又有一点底气说是擅长的。那么所谓怡情悦性的文化产业里,当然出版这一行最啱。
后来大起大落来到了简书,过了小半年之后,莫名就成了很多虚构类作者的担当。也是最近才想通,点解非虚构的作者占比这么少?
因为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荒谬了。以前深信JFK说的“这个世界光明的力量还是大于黑暗的,否则世界早就毁灭了”(如果真的是JFK所说),但事到如今,我没法不坚信,“坏”的比例是超过“好”的。世界的设定已经朝着无聊、虚伪又荒谬的方向一路狂奔永不回头了。
所以前一阵子给一部小说修改文案的时候,写了这段话:“痛苦和伤心,悲观和绝望,这些字眼在《我将在这个周末死去》中得到了精准而刻骨的呈现,渗透每一个毛孔的感染力其实也是一种'You are not alone'的治愈力;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的命题,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不可能给出终极的解答,但《周末》至少可以给予探索答案的慰藉和希望。”
然后才发现,这段文案不仅适用于那部小说,也几乎适用于我负责的每一部虚构作品,以及近来看的每一本书、每一部电影。这段文案就是我工作的初衷,以及活着的目的。“干货”“鸡汤”甚至褒义层面上的“知识”,早就没有太多意义可言了。
有作者写过一篇《用吐槽对抗荒谬》,我只能由衷佩服这种斗志。吐槽OK,但对抗好像没用,那么不如逃避吧,从应试教育逃到看似享受感十足的出版业里,再从逻辑严谨但无法颠覆这个世界的非虚构里,逃到可以任意解构任意架空但又处处映射现实的虚构里,这样一来,难怪虚构类的作者占比咁多。
而虚构里,我讨厌那些无病呻吟故作姿态的腔调,也排斥只描写美好从不探究阴暗的单一视角,更憎恶肤浅得可笑的认知和见识。虚构的最高原则可能是“真诚”,真实而诚实地刻画复杂多面甚至多维的人性,至少对我来说。
有次给一位出版前辈推荐小说,他盛赞了文笔情节之后,又以风格稍显稚嫩为由婉拒。后来再聊天的时候,他又禁不住追加评论:“这个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几天过后言犹在耳,我在邮件里回复道:“我觉得《周末》可贵的一点在于,作者真实细腻地刻画了当代人的心理创伤。‘感知痛苦’这种能力对于读者来说,和感知快乐一样重要。但‘痛苦’这个主题,并非谁都能写得历历在目。《周末》抛开不说,《只有一半影子的人》的价值也在于此,包括Alice Sebold的《可爱的骨头》等作品,正是因为作者曾浸淫于痛苦之中,而且有难得的勇气来回溯痛苦,所以他们的作品价值才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
所谓“知识付费”是“潮流”,但那些干巴巴的干货完全没有文学的魅力和魔力,以及逃避荒谬的包容力。焦虑和压抑如果只能靠干货和鸡汤来医治,那世界才是真的完蛋了。
当然,姑且相信世界还没到完蛋的地步,我也能靠这份工揾食过活,那么也要相信,原创文学,尤其是新人作者,还是有潜力十足的机会,这条路即使难也要走。原创文学的“接地气”,是远胜于外国文学的优点,因为后者“普世价值”的卖点,放在这片荒谬的土地上很可能会黯然失色;国内的很多文学大佬似乎已经摇身成为既得利益者,那么新人们的文字和声音就更加难能可贵。
而童书的话,于我像是异次元。我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适合孩子生存,也不知道童书的质感和边界要怎么评判。
以及,以上提到的简书作品和文章的链接:
《我将在这个周末死去》
《用吐槽对抗荒谬》
《只有一半影子的人》简书名为《咖啡丑闻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