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痴汉”横行的日本，女性能保护好自己吗？| 西洋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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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景路  写作者，常年行走日本，对日本的自然景色及社会人文有细致的观摩和深刻的了解，对中日差异和中日文化互动有深入的研究。

据日本兵库县警署通报 ，2017年4月17日早晨0点30分左右，在西宫市津门稻荷町付近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袭击女子学生的痴汉事件。同日，日本体育新闻报道，早晨9点30左右，在拥挤的东京新宿站，一位被怀疑是痴汉的男性跳下线路一路狂奔，最后成功逃走，导致2.7万乘客的出行受到影响。还是这一天的晚上，京都府警通报，傍晚6点左右，在京都府向日市上植野町南开附近的路上，一位在回家途中的女性也遭遇了痴汉的袭击。

大阪地铁内警戒男性的标语：痴汉是犯罪,一时犯下的错将影响你的一生

从关东到关西，一日之间数起事件发生，由此足见：痴汉在日本已经成为一个相当严重的社会问题。这里，涉及到了一个在今天的汉语环境里已经鲜用的名词——痴汉，那么，痴汉原本何意？传入日本后为何化为妖魔而不被社会所见容呢？

痴汉，本出自中国古汉语，就是指愚蠢、愚痴的男人。痴汉二字是何时出现的，太远的历史不知道，只记得在自己打小儿时就喜欢的《水浒传》里有过记载，那是在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中一段，说的是鲁智深借宿桃花村刘太公家，闻听太公不情愿把小姐嫁给桃花山强人小霸王周通但又不得不嫁时，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在此，那鲁达就是直接骂刘太公蠢笨了。

而在现代中国，偶尔出现使用痴汉表述的时候，一般是指“痴迷”、“痴情”之意，比如说一位男人“真是个痴汉”，那可是夸这位男性的痴情，是丝毫没有贬义存在的。

痴汉一词，在今天的中国已很少见用，但在邻国日本却是个随处可见且不时见诸媒体的常用词儿，那是因为痴汉二字在当代日本已完全颠覆了它在中国的传统本意。

在日本提起痴汉，一般来讲就是指我们所说的耍流氓，但却又与我们认知的耍流氓略有区别，我们说的耍流氓一般是把肢体触摸、语言调戏、文字骚扰等都包括在内，其实也就是性骚扰的意思。

日本的痴汉行为（耍流氓）一般不包括语言、文字调戏等，单说痴汉时，主要是指对异性身体的触碰、触摸行为。而语言挑逗、文字调戏等则归为性骚扰一类，当然，日本的性骚扰里也包含有触摸、触碰等痴汉行为在内，这大概也算是日语的暧昧之处吧。

那么，痴汉二字是什么时候传到日本的？在日本又是怎么变成耍流氓的意思的呢？日本人说，痴汉一词大约是在江户时期才传入日本的，在整个明治、大正时期直到昭和中期为止，痴汉的使用也和中国古汉语一样，就是单纯的指愚痴、蠢笨的男人。

借1964年的东京奥运经济腾飞的东风，日本的电车交通事业也极速发展起来。记得曾看到上个世纪6、70年代的电车照片，与现在一样，早上通勤高峰时间段，那是需要车站工作人员帮助往车里推乘客的，可以想象其拥挤程度。也就是在那时，国电山手线和中央线开始有了“女性专用车厢”。

女性专用车厢的出现，也就是说在那时的电车里已经出现了男性的咸猪手对女性身体触摸等流氓行为，而且从国电专为此设置女性专用车厢一事来看，这种流氓行为应该是已经形成了一定的社会问题了。

日本JR电车站台，女性专用车厢乘车口。

既然形成了社会问题，也就说明痴汉多了，那么，就总的弄个新名词儿来称呼这类人吧。这一次，善于创造和式汉字的日本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懒了，没造新词儿，而是把由中国传来的“痴汉”二字找出来，硬生生的给它加入了“不正经的人”的意思，升格为“流氓”的代名词，典型的拉郎配，却是让原意“痴汉”欲哭无泪，莫名其妙的在日本摊事儿担上了罪名。

不过，仔细想想日本人用痴汉来称呼流氓，考虑到“痴汉”二字其中的“痴”还有着“痴情”、“痴迷”之意，倒也靠那么一点谱，毕竟，耍流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勉强也算是一种愚蠢的痴迷吧。

痴汉在日本被赋予“耍流氓”的新意是上个世纪60年代后的事儿，“女性专用车厢”也是那时出现的，换言之，也就是说，痴汉行为虽然过去也有，但却是连个正式呼称都没有的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小事儿，而形成了一定的社会问题则是现代的事儿了。

大阪JR环状线，女性专用车厢。

据日本警视厅统计，在今天的20岁至30岁的女性之间，被痴汉骚扰过的人占百分之六十以上。这当然是被曝光的数字，如果把没有被曝光的案例也考虑进去，估计绝对是个吓死宝宝的数字了。而据致力于救治痴汉（加害者）的专家東京榎本医院精神保健福祉士齐藤章佳先生透露：在他们医院接受治疗的痴汉大多数都是大学毕业且已婚的公司正式社员，而且他们大都热爱工作，在家庭也都是太太、孩子眼中的好丈夫、好爸爸。

那么，为什么在现代日本，这些给世人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印象的日本好男人，他们会干下为人所不齿的痴汉行径，而且还愈演愈烈以致形成了一大社会问题呢？

首先，如东京、大阪这样的大城市的人口过密现象在客观上对痴汉行为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自上个世纪60年代后半开始，随着日本电车、地铁的快速发展，人们越来越多的开始利用这些便利的交通工具。当然，地铁、电车的拥挤现象也越来越突出，时至今日，每天早上车站工作人员一边喊着号子一边往车厢里推人的景象已经成为了大都市早间的站台一景。

在这样的犹如沙丁鱼罐头的车厢里，自古以来性观念就开放的日本男人自然会忍不住蠢蠢欲动的伸出咸猪手的。虽然在1960年代的当时发现这一问题后，铁道公司就开始设置女性专用车厢了，但正如现在一样，那一列车只有一节的女性专用车厢是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的。虽然有些电车在车厢里还设置了监视器，但那只能作为事后证据的监视器，同样也是起不到预防作用的。所以说，说车内的拥挤环境，是滋生痴汉行为的温床一点都不为过。

拥挤的日本地铁

其次，日本无奇不有的性文化也是间接促进痴汉行为增多的不可忽视之因素。众所周知，为了迎合日本男人的变态心理，性产业者开发出了各种诸如形象俱乐部（一种为满足日本男人对像空姐、护士、学生妹等的性变态心理而让性工作者穿上这类制服为客人从事性服务的场所）、痴汉电车模拟游戏（一种把房间布置成车厢模样，然后由性工作者在车厢里接受客人的触摸等性骚扰行为的服务）等性服务。

所谓的夜路走多必撞鬼，模拟痴汉玩多了也同样很容易让这类客人把他们的行为搬到电车里亲自演，因为已经在模拟店里练熟了手，练大了胆儿，试问，在拥挤的电车里，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伸出咸猪手呢？所以说，痴汉之所以增多，日本奇葩的性文化同样功不可没。

第三，日本女性的软弱、忍耐也是使得痴汉增多的一个重要因素。警视厅曾有过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在对3000名痴汉受害女性的调查中，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女性在遭到痴汉骚扰时选择的是忍耐或者悄悄躲开。屡屡得逞的快感，无疑让痴汉们心花怒放进而得寸进尺，继续甚至变本加厉的对女性“发痴”。而这类新闻又常常见诸媒体，如此环境下，有样学样，痴汉想不增多都难。

东京地铁内提醒女性举报痴汉的海报：大家鼓起勇气发声，扑灭痴汉吧！（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第四，法律的处罚之轻，也是让痴汉们无所畏惧的主要原因之一。一般来说，日本对痴汉行为的法律处罚主要依据两条，一是《刑法》第176条的强制猥亵罪；二是由地方自治体制定的《迷惑防止条例》。其中，只有当痴汉强行拥抱或把手伸进被害人内衣等时，才构成强制猥亵罪，而只是隔靴搔痒的隔着衣服触摸女性，再严重点用性器触碰女性等行为，则都归于《迷惑防止条例》。

据统计，在日本全国发生的痴汉事件大部分最终都是以处罚极轻的《迷惑防止条例》处理的。一般情况下，只要在48小时内加害者向被害人认错赔钱基本就能轻松了事儿，这对于那些对痴汉行为乐此不疲的流氓们来说，几乎不具备威慑性和惩罚性，结果当然是付了钱后依然故我，继续他们的痴汉事业了。

要是痴汉对男士下手。。。

不过，随着痴汉行为的越来越多，受害女性逐渐开始反抗起来，痴汉行为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当然，受害女性肯于站出来反抗固然是好事儿，但也有一些不良女性把讹诈男性耍流氓当作一件创收的副业来做，具体做法就是在拥挤的电车里故意触碰男性后诬陷男性对她们进行痴汉行为。因环境复杂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一些无辜男性轻则赔偿重金了事，重则甚至丢掉工作失去家庭。

近几年来，随着此类事件的增加，乘坐电车、地铁上下班的男性白领们已经形成了一种恐惧症，在电车里，要么正襟危坐，要么假寐，站着的人则基本是一手抓吊环，一手持书报或智能手机，总之，就是不能把空闲的两手放下，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细思就会感到日本男人还真就是“咔哇遗少”（可怜）。因这类事情一旦发生就说不清道不明，至今也是一个法律难以解决的问题，当痴汉被女性追跑时，那前面跑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痴汉，没准儿是“冤汉”。

不过，这些新形势下的女性创收活动，倒是又成全了“集体痴汉行为”的出现，那就是痴汉们形成团伙儿，在电车里、夜道僻静处由一人进行痴汉行为，一旦遇到烈女或“创收女性”，其他同伙则负责掩护痴汉逃走，逃不掉时则作为旁观证人来指证痴汉没有发“痴”，是被冤枉的，听起来像编故事，但在日本还真就有。

如此分析下来，似乎日本的痴汉问题很难解决，事实上也正如此，上面所做的叙述、分析还都是基于表象所体现出来的问题，其实，日本的痴汉行为之所以会越来越多愈演愈烈，内中还有着深层的文化和社会原因在起着隐性的但却是决定性的作用。‘’

网传地铁某女士的“防骚扰术”

众所周知，日本以低犯罪率、高安全性闻名于世，日本人也以亲切、礼貌折服万邦，但就是这样一个国家，痴汉犯罪在日常中生活却是经常发生，这可以说算得上是两个极端的现象，让外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这里面涉及到了日本人的“内外意识”：简单来说就是在日本人的认知里，家人、同学、同乡、同事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皆为自己人，属于同一个集团，其他人则是外人，内外之间有着明确的心理界限，尤其是同事之间的“内”之意识尤为重要。

即便同为日本人，对外人态度可以表现为淡漠、无情，而自己人之间则以融洽的同伴意识及强烈的信赖感紧密结合在一起，这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看到的一方面日本人显得彬彬有礼热情有加，另一方面却又表现出漠不关心冷漠无情的矛盾现象。其实，这都是他们骨子里的“内外意识”在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女性专用车厢内

换言之，正因为有了内外意识，所以日本人表面上中规中矩，否则，如果一旦对“内”做了坏事，那么，就很有可能把自己陷于孤立的境地，轻则失去亲人、朋友、同事，重则彻底被“村八分”（是指从江户时代开始，日本农村对严重违反村规、损害集体利益的村民进行绝交或孤立的一种惩罚方式），被所有熟识之人视为无物，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在社会上、公司内等再无立足之地，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这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为什么日本犯罪率低社会治安好，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日本人真的不敢犯罪，即使犯罪，也要选择对“外人”犯罪，是绝不能对“内人”下手的。至于偶尔能见到的欺凌，甚至伤害家人的案例，那纯属个案，但同时也证明了即使有些日本人变态到伤害小范围的“内”之家人的地步，他们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伤害公司这个大“内”的任何人的。

偶尔我们在新闻上能看到日本人在国外干下的如飞机上摸空姐屁股，酒吧里酗酒闹事，闯红灯、随手扔垃圾等现象，但在日本却几乎看不到这类事件发生的现实，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这体现在痴汉行为里，就是他们认为对那些不认识的衣着暴露的“外人”做点什么也是无所谓的，而大多数女性在遭到痴汉骚扰时选择的忍耐及痴汉现象的增加经由媒体报道后，更让痴汉们认为偶尔在女性身上揩揩油似乎也没啥，反正是外人，不是混一个圈子的，即使事发，也就是赔礼道歉破财消灾即可。

当痴汉的下场！

既然痴汉事件愈来愈多，也就从反面证明了干这事儿的人越来越多，这同样让痴汉们产生了新的共同体之“内外意识”，不过却是以痴汉为中心的“内人”共同体意识了。如此“怪”性思维，如此众多因素综合作用，又焉能不练就一批批的痴汉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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