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马特遗书》里有一句话,大意是问:“他人既如此伤害你,你为什么要对自己更坏,将自己原可得到的都扫落在地呢”?我想我知道答案:因为被世界伤害过后会狂怒,不能伤害别人,只好更深地伤害自己来报复世界。如果得不到全部,那就宁可什么都不要,甚至把原本得到的那一丁点也毁掉。
1.
——“服务员,帮我把这个和这个打包”。
——“好的先生,打包盒需要收费”。
——“那这些圣女果是免费的吗”?我指了指盘子里的圣女果。
——“是的先生”。
——“好,再帮我打包两斤圣女果”。
服务员回头看了看在前台值班的经理,再看看我,神情尴尬。“实在不行,给我打包两斤份的你也可以”,我补充道。服务员意识到我在开玩笑,放松地打起了哈哈。紫霞也在旁边跟着笑出声来。我起身去结账。
饭后我们一起去散步,紫霞走路很慢,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像我这样一个走路带风,一言不合就大步流星想尬舞的人,小心翼翼起来着实别扭。但饭后一边慢慢散步一边攀谈的状态看起来既小资又有情调。于是我只好改为踏着小碎步,如同一只夹着尾巴的猴子。
紫霞问我为什么要和服务员开玩笑,我说因为他们工作了一天非常累,这时候如果有人和他们开一个小玩笑,他们会非常放松。“悟空,你人可真好”,紫霞由衷赞叹。我给出的答案紫霞或许没听懂:“如果所有的客人对他们态度都很好,有一天突然出现一个不好的,服务员可能会对那唯一一个态度不好的客人产生歹意”。紫霞一脸不解。
我避重就轻地带过这个话题:“前阵子刚好看了一个新闻,说服务员将火锅汤底倒在女客人的头上”。紫霞咋舌。
紫霞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善良的姑娘,没有人会把负面能量传递给她。和紫霞在一起的那个我温和谦逊,话不多,一点也不像我。很多时候我会出现幻觉:
那个去别人田里拔秧苗令其拔苗助长的我不是真的,那个把癞蛤蟆洒在别人院子里、身着红色雨衣戴假发半夜出去装鬼吓人的我也不是真的,眼前这个努力在紫霞面前维持良好形象的我才是真的。
如果紫霞知道东北那个关于猫脸老太太的传说是因我而起,她会不会吓得离我远远的呢。一个挨家挨户往别人门上挂死老鼠的男人,是万万要不得的,反正我猜她一定这么想。
这是紫霞第一次主动约我吃饭,在520前夕。我把自己收拾好,从通州打车到二环来赴约。我几乎从来不坐地铁,也不会使用支付宝、淘宝、快递这些年轻人都会的玩意儿。缴个水费折腾好几次,最后无奈麻烦室友。
刚来北京的时候,我住在一间地下室里。空间很小,一进门就是床铺,春天床沿边长满绿色的青苔,下完戏回来,我一个人把被单铺在床中间打火锅吃,那时候一天三顿有两顿是火锅。
地下室一住就是七年,说来也怪,我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竟然有些恋物癖。生病时吃过的药留下的药罐子、糖果盒、鞋盒,还有一大堆书和碟片,统统被我整齐划一地码在行李箱里带到通州。
通州的小区还算体面,两室一厅,厨具齐全,虽然没有什么烟火气,但日子还算舒坦。刚搬来那两年我经常去附近的夜市上摆地摊,什么都卖——玩具,手链,盗版书,珠串,安全套……现在家里还搁置着没卖完的“遗留产物”。
后来不演戏了也不摆地摊了,改行写剧本。每周去公司两三次,其余的时间我在写作、喝酒、看电影、打游戏。
中间我和紫霞失联了,因为她那阵子应该也和别人一样,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害怕我。那会我从不和人打交道,但凡是社交活动,肯定和我沾不上边。演戏需要各式各样的微信群来对接,只要哪个副导演拉我进一个人多的大群,我就开启了疯狂的退群之旅。紫霞的手机界面上,每天都在显示:您的微信好友悟空已经退出了该群。
终于有一天,我的手机界面上显示:对方不在您的通讯录列表,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2.
我天生就很会演戏,最会演的是哭戏。因为从小到大,我都只有通过演戏,才能完好无损地活着。
未完待续,周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