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对蓝天、阳光、花海构成的高饱和度风光感兴趣，各种旅游指南一定会给你推荐法国的普罗旺斯。
但你有没有想过，花田背后的普罗旺斯对世界乃至对我们的生活意味着什么？那些花最后都去了哪里？
这得从世界上最「香」的一个小镇说起。
这个名为格拉斯的法国小镇人口 4 万人，每年，100 万游客翻山越岭「逐香而来」，他们或在短短几日的时间里钻进黄绒花、玫瑰和茉莉，寻找着最好的拍摄角度。
或穿行于香水工厂的芳香迷宫之间，一次又一次地在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城堡」前遭遇选择障碍症。而小镇真正的秘密可能并不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
格拉斯的历史，几乎就是现代香水制造业的历史，然而一开始，香水并不是格拉斯的「天赋产业」。
中世纪时，格拉斯是以皮革制造业闻名的。但因为鞣制皮革的过程里，用的原料都比较「重口味」，格拉斯人造出的好皮子，都难以近人。
想象一下——一个穿着考究的窈窕女郎向你走来，你摘下她的皮手套，准备亲吻她的纤纤玉手时，却发现她满手腥臊的皮革味……
好在，皮革商戛里玛（ Galimard ）改进了当时的皮革加香工艺，挽救了格拉斯，也挽救了这些窈窕女郎。
而法国大革命后，税负的增加、皮革业的衰退，使得香水产业在整个法国迅速上位，并「灭掉」了一批和格拉斯差不多的皮革小镇，而「上错花轿嫁对郎」的格拉斯却依托着新兴的制香产业，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一次由「臭」到「香」的完美转身。
18 世纪上半叶，缤纷的花田开始取代农田，给格拉斯带来第一次芬芳的「洗礼」。格拉斯人意外地发现，这里背山面海的地形、地中海气候和富含微量元素的的土壤，格外适合一些当时罕见的花——薰衣草、香桃木、玫瑰、野生橘子花和含羞草——的生长。
于是，第一批专业香水制造商在这片优渥的花田里成长起来。因为人口不多，人们不得不在生产方式上下苦功——先是开凿了一条人工运河以促进灌溉，又在香水制造的过程中不断尝试引入工业生产技术。
这让香水制造历史算不上悠久的格拉斯一跃拥有了欧洲数一数二的制造流水线，在两个世纪内，勤奋的格拉斯人和争气的格拉斯花田，让这里的鲜花产出量一度占据整个欧洲的 70% 以上，香水制造厂也开始在古老的家族式宅院里此起彼伏地冒出来。
置身花田中时，我们可能很难想象鲜花是多么脆弱——不稳定的气候因素，花朵漫长的生长周期和短暂的最佳采摘时间，让格拉斯的花农无时无刻不要和各类外部因素争夺完美的鲜花，一旦失败，就不得不面临巨大的经济损失。
在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影《香水》里，格拉斯一系列少女连环失踪案件后，全城戒严的提议却被强烈否决了，因为此时正是茉莉花的采摘时机，倘若破晓时分的采摘完成不了，将会导致一场不小的经济危机。
而即使成功培育出据称有特殊的「格拉斯香气」的鲜花，格拉斯的危机仍未过去。由于香水产业对鲜花的需求量增多，「鲜花产业」开始在欧洲遍地开花。
格拉斯产出的鲜花难以打赢价格战，于是，20 世纪中后期，格拉斯每年的鲜花产量，从 40 年代的 5000 吨下降到了不足 100 吨。
全球化导致过度依靠单一产业为支柱的小城镇败落，似乎顺理成章。但反常的是，格拉斯没有让「香水之都」的名号拱手送出，相反，正是从鲜花种植业衰落开始，格拉斯才真正占据了世界香水产业的中心。
眼光独到的格拉斯人又一次赢得了产业调整之战。正是在格拉斯，昔日颇为神秘的香水产业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创意产业。
20 世纪后半叶，格拉斯镇之前用作花田的地块，大部分翻新成了房屋和公共设施，既改善了本地的生活条件，也为之后的游客提供了便利。而在小镇周边，它开始把从一片无边的「花田」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香水硅谷」。
在这个产业里，不是大企业家，而是一群「现代魔法师」说了算。
香水可能是现实世界里最接近魔法的产业领域，不同的香料进行调和后，会产生原本无法嗅出的气味，而一瓶令人印象深刻的香水，可能由一百种乃至几百种香料调制而成，在分辨出这一百种气味前，「正常人」的鼻子和大脑可能都已经双双罢工，更别提把它们以一种摩尔斯电码般的复杂度调配出来了。
这种特别的天赋降临在了更多的格拉斯人头上——能担得起「顶级调香师」名号的神秘人，全世界只有两百多位，而格拉斯人占了 1/4，这里的调香学校，毫无疑问就是香水世界的「霍格沃茨」。
所以，当《香水》里，男主角巴尔迪尼把格拉斯称为「气味的罗马，香氛的应许之地」时，我们也就不会感到任何意外。这里是所有调香学徒的的希望之乡——只有在格拉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才能称得上一位真正的调香师。
在这些「调香极客」的引导下，小镇外的格拉斯芳香产业园里，如今驻扎着超过 60 家活跃的公司，每年产生的经济价值约 6 亿欧元，几乎占了半个法国芳香产业的体量。
其中，既有成功转型后的本地老牌公司，也有来自本地的大量年轻企业，还引进了数家世界知名时尚集团的天然成分研发部和办公室。你现在用的一大部分天然成分为卖点的护肤品，可能都是在格拉斯被研发出来的。
光卖给人们的鼻子还不够。
在格拉斯，芳香产业还在「吃穿用」领域发展出了诸多分支，以适应现代生活的趋势。这个不被游客注意和光顾的产业园里，在香水公司的隔壁可能就是一家酸奶公司；再隔壁，一群人正在研发精油皂的包装……
这些看似和香水没什么关系、反而带有浓重「烟火气」的产业，正让格拉斯的名字传到更多人的耳朵里。
可以说，没有这座小镇，你可能不会邂逅自己那种飘着特定香气的爱情，如同玛丽莲·梦露可能会因为不喜欢她的香奈儿 5 号香水而放弃裸睡。
格拉斯，从来都是「香水的摇篮」，唯一的变化是，摇篮里的婴儿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引领着芳香世界的方向。
但正如《金融时报》所言，他仍然没有离开这片土地，因为他的根在于此——如同这里的玫瑰和茉莉，从没停止在每年的五月和七月绽放出独一无二的芳香。
封面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寿桃 主编｜寿佳茵
总编｜喻潇潇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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