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
说起来不远,想起来却像过去了很久。
1990年代在长江上发生着许多大事,其中就包括了全国上下一条心修建三峡大坝,要解决许多千百年悬而未决的“大问题”。
高峡出平湖,数百万移民背井离乡,舍小家为国家。
江水一厘米一厘米上涨,许多人在陆续离开,但还有一些人就追着这条线来。新气象的中国要续写勤劳与创造的辉煌历史,四川大学考古系师生却低着头向古代中国要答案。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吃什么?
我们住哪里?
我们……如何创造长江中游的文明?”
李家坝遗址、明月坝遗址……现在这些地名多数已经沉入长江中。当年,却是考古系师生手里实实在在的一捧土。顶着三峡库区夏天毒辣的日头,这种体验大概率和浪漫是沾不上边的。
是什么让前赴后继的师生在长江边奋战多年?今天从考古报告的字里行间也很难得到标准答案了。
还得是那一厘米一厘米往上涨的江水,提醒着考古系师生光阴不怠。
离别的移民甚至舍不得屋门口的桃花树,我们又怎么忍心脚下的历史还未翻阅就被淹没了?
时间行至2020年,中印边境冲突,解放军以血肉之躯守护着国土。班公湖记录着对峙、冲突、热血……
在解放军捍卫一句“寸土不让”的同时,就在中印边境不远处,国旗旁还飘扬着四川大学考古系的旗帜。
“寸土不让”,也像一条线,祖国的历史解读话语权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我们追着线来,到底是为了发表朋友圈里微小的骄傲,还是为了骨子里的责任感?
青藏高原,还有太多历史的线索亟待厘清。作为川大考古系的主战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全系前赴后继百余名师生到此调查和发掘,足迹遍布拉萨、那曲、昌都、阿里等地区。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吃什么?
我们住哪里?
我们……如何创造青藏高原的文明?”
简单几问,奈何是二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苍茫高原。从城址到墓葬、从史籍到传说……诗人陶醉于这是与天对话的净土,我们却把一件件石器、陶器、青铜器反复研究。
科学重塑历史,就是考古系师生的阵地。历史若只存在于“传说中”“神话里”,怎么甘心?
三星堆,一个热度不减的地方。
数十年来,古老而神秘,仍是它的原色。四川大学考古系参与了三星堆数次发掘,老老少少的亲历者谈起来,到底是激动更多还是迷茫更多?
激动的是参与重大发掘,亲手揭开立目人面上的泥土;迷茫的是,到底还有多少未解之谜被埋于地下?
三星堆研究的推进,见证了青年成长为中年,中年渐渐满头华发。媒体乌泱泱地来,留给镜头的多是沉默的后脑勺,考古人直面的永远是手铲、刷子底下的疑问句。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吃什么?
我们住哪里?
我们……如何创造古蜀文明?”
大众口中的三星堆,从科学到科幻、从怀疑到悬疑,仿佛要大鸣大放才对得起这人类历史的瑰宝。然而四川大学考古系眼中的三星堆,是测量的尺、是记录的笔,是显微镜下的成分分析,是现代科技手段的遗址还原。
科学的疆界,有时非常寡淡无味,不过是经年累月的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
我们乐见三星堆的热度,但我们更能保持对历史的敬畏和对学术研究的冷静。
1937年,国立四川大学与四川省政府签订协议,将校址搬到了成都东南郊的望江楼附近。
也是在1937年,受考古学家李济之邀,学者冯汉骥自美国归来,在国立四川大学开始“创业”,川大考古由此奠基。1960年,冯汉骥与徐中舒在川大创办考古学专业,成为全国最早的考古专业之一。
一甲子的时光,难用情怀丈量。人人只记得自己手里翻过的泥土。从重庆李家坝到陕西杨官寨,从云南海门口到西藏皮央东嘎,从“家门口”的成都金沙遗址到印度洋边的斯里南卡曼泰港遗址……
翻土、翻土,寻找答案。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吃什么?
我们住哪里?
我们……如何创造文明?”
古代人类的“当务之急”,是留给今天考古系的考卷。答案就在泥土里。
或者人们要嘲笑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式的教与学。但今天的川大考古,已与世界考古发展全面接轨,我们有更先进的仪器设备、更科学的研究手段,我们有足够的自信每一次揉碎时间的土块,都有历史的线索留在手心。
它是一粒粒种子。是对虔诚求知者的奖赏。
没有人知道这些种子是开出漫山的壮美,还是墙角一朵幽香。
它是一个希望。
四川大学考古系——
1981年获首批考古学二级学科博士点
2009年获批考古学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
2011年获首批考古学一级学科博士授权点和博士后科研流动站
2020年入选四部委“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名录;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中国藏学研究所的核心力量之一
2020年成立考古文博学院
2022年成立四川大学考古科学中心
中国最好学科排名“考古学”全国第二,
位列中国“顶尖学科”
。
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却始终怀抱对历史的虔诚。
我们站在科技发展的前沿,却仍孜孜不倦将考古学研究向前推进。
我们的工作是个人的马拉松,但人人都始终朝着重塑人类历史的宏伟目标。
前人洒下的种子,早已开出一树繁花。现在,正是青年考古学者最好的时节。但川大考古将教会你的,依旧是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