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观点总结
本文主要描述了拿破仑在多次反法同盟战争中的经历与失败。文章详细描述了拿破仑在1815年的困境,包括他在滑铁卢战役的失败以及随后的政治决策和反应。文章还探讨了拿破仑统治的本质和他与欧洲各国对抗的必然结果。最后,文章总结了历史潮流的力量和个人与历史对抗的局限性。
关键观点总结
关键观点1: 拿破仑在多次反法同盟战争中的经历与失败。
文章详细叙述了拿破仑在1815年的困境,包括他在滑铁卢战役的失败和决策过程。
关键观点2: 拿破仑统治的本质和其对抗欧洲各国的必然结果。
文章指出拿破仑为了维护其皇位,必须毫无争议地击败所有欧洲敌人,但这注定是失败的,因为英国不会屈服,而法国无法匹敌英国的全球势力范围。
关键观点3: 历史潮流的力量和个人与历史的对抗的局限性。
文章强调历史是最好的编剧,无论是谁都不能与历史潮流为敌。顺应潮流的人才能活下去,而企图对抗潮流的人最多只是个悲剧英雄,更可能是个小丑。
正文
1815年3月,拿破仑摆脱厄尔巴岛的牢笼,在法国南部登陆,几乎赤手空拳地夺回了法国的统治权。与此同时,第七次反法同盟也组成了,欧洲各国的君主庄严宣布将与拿破仑对抗到底,决不与其媾和。拿破仑手里只有25万法军,却要对付从四面八方而来的85万联军,形势十分险恶。
因此,拿破仑决定主动出击,趁着联军尚未集结,打几个歼灭战,争取让反法同盟回到谈判桌前。但是在此前,有一件事情必须办好——巴黎的防务。皇帝任命自己最信赖、水平最高的达武元帅负责巴黎城防,在他出征时主持后方大局。可是达武并不支持这个任命,说出了如下著名的话:
“陛下,如果您在前线打了胜仗,那么巴黎自然是您的;如果您在前线不幸战败,那么无论留下谁,巴黎都很难守住。我是无足轻重的。”
达武的意思是希望拿破仑把他带到战场上,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个希望落空了,皇帝带着内伊元帅(以及饱受骂名的格鲁希元帅)去了滑铁卢,在那里惨败于威灵顿,然后灰头土脸地独自回到了巴黎。他希望巴黎人民能支持他顽抗到底,但是事与愿违:从元老院到普通民众,对他的支持率都一落千丈。还没等联军打到巴黎边上,皇帝就第二次宣布退位。他再次失去了巴黎。
历史不容假设,不过我们总归可以畅想:要是
皇帝
真的把达武带到了比利时,或许四臂村战役就能赢得更漂亮一点,滑铁卢战役能够打得更坚决一点(甚至打赢)。只要控制了滑铁卢战场,布鲁塞尔就暴露在法军兵锋之前,拿破仑对联军各个击破的战略就成功了第一步。话说回来,面对绝对优势、意志坚定的联军,法军的胜算还是很有限,只能打到哪里算哪里。
在这个问题上,达武展现出了高于皇帝的政治眼光:一切都取决于前线战况,巴黎只是一个添头罢了。
达武说得对:在第八次反法同盟这个集结了英国、俄国、奥地利、普鲁士、荷兰的庞然大物面前,他个人的力量是无足轻重的。然而,他还忘记说下一句了:不但是他本人,就连拿破仑皇帝的力量也是无足轻重的。
一个人的力量再大,能够与历史潮流为敌吗?
在1812年的莫斯科、1813年的莱比锡,拿破仑已经证明了自己不能凌驾于规律之上。1815年的滑铁卢不过再次证明了这一点罢了。
讽刺的是,当拿破仑战败回归之时,恰恰是达武抛弃了他,拒绝了继续实施动员、将巴黎堡垒化的命令,反而亲自劝说他退位。难怪后来皇帝要在圣赫勒拿岛哀叹:“达武也背叛了我,他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其实,无论有没有妻子和孩子,达武都应该非常理解,百日王朝已经输掉了战争。
有谁能想到,仅仅两年又九个月以前(1812年9月),拿破仑还到过莫斯科,住在克里姆林宫里,还留下了刻有自己名字的石碑。此后一年半之内,他从莫斯科一路被打回巴黎,丧失了十五年戎马生涯所获得的一切。万事飘蓬,犹如转烛。
其实,一直到1813年8月,如果有人告诉你,反法联军就要打到巴黎了,你肯定也不会相信——拿破仑在莱比锡会战中的表现很好,让联军颇为忌惮。联军开出的条件无非是让法国回到1798年的边境线而已,而拿破仑甚至不肯接受这么宽大的条件。
哪怕到了1814年3月,你也不会相信。因为拿破仑在保卫法兰西的一系列战役中打出了高光表现,很可能是他一生中仅次于奥斯特里茨的表现。然后巴黎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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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破仑早一个月离开莫斯科,他的大军是可以保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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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破仑在莱比锡得到了充足的炮弹供应,他是可以打赢第六次反法同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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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巴黎没有轻易向联军投降,拿破仑是不会第一次宣布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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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派去追击布吕歇尔的人不是格鲁希,滑铁卢战役是不会输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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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破仑早一个小时派出老近卫军占领圣让山,威灵顿就会被生擒。
上述“如果”都没有发生。事实是:“老近卫军崩溃了!”
在历次反法同盟战争当中坚不可摧的老近卫军,在奥斯特里茨追击两位皇帝的老近卫军,在博罗金诺令俄国人闻风丧胆的老近卫军,哪怕巴黎已经沦陷了却还是簇拥着拿破仑的老近卫军,崩溃了。
这是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的崩溃,没有人能说清它的全貌。请允许我援引《滑铁卢:四天、三支大军和三场战役的历史》第十二章的文字:
“战无不胜的法国近卫军遭到不可战胜的英军的残杀。他们不仅仅是后撤,而是溃散。他们被英军的骑射打垮了,拼命逃离那恐怖的滑膛枪火力。他们逃跑的时候,其他近卫军也纷纷逃窜。他们溃散了,法兰西的希望也瓦解了。”
“皇帝曾说:‘命运是个女人。’现在命运狠狠啐了他一脸。法军士气瓦解,恐慌蔓延,士兵们看到战无不胜的帝国近卫军败退逃窜,于是也抱头鼠窜。”
退一万步讲,哪怕前文提到的那些“如果”都发生了:
拿破仑没有在莫斯科失去大军,在莱比锡得到了足够的补给,巴黎也没有背叛他,那么他(及其子孙后代)就能成为欧洲的主人吗?
赞成这种观点的人,无疑是最不可救药的“主观主义者”,宁可相信个人的渺小力量,也不相信历史规律的宏伟力量。
对于拿破仑的兴起与失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19世纪欧洲历史学家的论断:
“他的军队曾经战无不胜,将旗帜插遍欧洲各国的首都。他曾经让无数君主和王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然而,仅仅一次失败就让整个欧洲团结起来,把他的一切功业打倒在地、踏为灰烬。
他的失败证明:在我们的时代,专制是没有前途的。
”
战无不胜的法兰西第一帝国陆军花了十一年为自己赢得一切荣誉,也将法兰西民族置于欧洲乃至全世界一切民族之上。现在,在短短半小时之内,他们的荣誉化为灰烬。自从1795年以来持续长达二十年、几乎从未间断的战争,戛然而止。
在圣让山的山顶、山坡和山脚下,再也看不到任何一面法兰西帝国的鹰旗——那是曾经在欧洲所有首都的上空高高飘扬的鹰旗。
从比利时到法国边境的各条大小道路,挤满了缠着绷带、垂头丧气的法军士兵。仅仅一个月以前,他们还憧憬着下一次奥斯特里茨或耶拿的荣誉何时到来。彼时彼刻,他们是法国大革命的象征,把民族主义和自由解放的理念带到了每个邻国;此时此刻,他们则已堕落为一支代表民族压迫和皇帝专制的力量,与其敌人相比没有任何先进性可言。这就是他们失败的根本原因。
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对于1815年夏天的拿破仑而言,还有一个更合理的选择:打防御战,打一场法兰西民族的卫国战争。他可以利用内线作战的优势,集中兵力通过运动战击破联军,就像他在1814年春天做过的那样;还可以动员法国人民打游击战,毕竟他们在骨子里还是支持拿破仑的。与一年前相比,巴黎的城防已经大幅加固,在俄罗斯被俘的老兵已经被放回国,法国的战争潜力是增加了的。在这种情况下,达武留在巴黎或许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皇帝甚至可以以巴黎为诱饵,实现漂亮的“围点打援”歼灭战。
很可惜,
拿破仑统治的本质决定了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假如他还是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执政,选择了华盛顿当年的道路,身为公民的一员而非凌驾于公民之上——那么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发动法兰西民族保卫大革命的成果。问题在于,一个从来不曾登基的拿破仑,大概率也不会把六十万大军带到莫斯科去,也不会在莱比锡遭到欧洲各个民族的围攻。历史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你不可能只改变其中某一个环节而不影响此后发生的一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