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新世相 的第 232 篇文章
一
今天是重阳节，这个节日很大程度上与“老人”有关。先分享一段我“临时变老”的特殊经历。
我经常想，许多在青年甚至中年看来没有答案的问题，会不会在人变老之后变得特别简单明了；而现在看来那些没有解法的痛苦，变老会不会发现只是小题大做？
有时候我渴望年老，或者说，渴望年老带来的掌控感和淡定。我知道很多人跟我想得差不多。但矛盾出现了：人们在希望得到人生阅历的同时却害怕老去。年老是一种什么体验？这对还没有变老的人来说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久前，拜男装品牌“速写croquis”所赐，我很彻底地体验了一次变老的经历。经过复杂的化妆术和装扮，我的容貌完全变成了60岁的样子。尽管只有半天时间，但它足够让我粗浅品尝下年龄带来的东西。
下面是化妆过程中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最后的效果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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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装扮过程持续了大约5个小时。我的脸上被贴上了几块人造皮肤，然后非常细致地做上皱纹和老年斑，并且一遍遍给皮肤上色，直到看起来老迈。最后一个步骤是，我的眉毛和头发被挑白。这个过程在一些影视剧里会用到，专业名字叫做“化老妆”。
5个小时候，老年的我出现在镜子里。完成之前，我故意不去看自己。睁开眼睛看镜子那一刻，还是被震惊了一下。我突然变成了一个60多岁的老人。有种一梦黄粱的感觉，好像过去几个小时里时间疯狂地过了30年。（虽然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但那一瞬间我有种感觉，困扰自己的所有问题，包括工作和其它烦恼，都已经消失了。）
下面是化妆前后我的效果图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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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组照片作为速写特约的摄影专题，发在智族GQ今年的九月刊上，名字叫《在衣服和身体之间加入时间的轮廓》。摄影师是许闯。（这是第一次放出我自己的照片，提示一下，时尚杂志上刊登的照片和本人的样子会有些区别。）
二
邀请我拍摄这组照片的邓理和我分享过这个专题的设计思路。他说，速写不想肤浅地贩卖衣服，而是想和男人一起成长，感受世界，寻求别致的生活方式和思考态度。他觉得，老了不像人们说的意味着成熟、世故、成功等字眼，而是另一种更加通透和聪明的活法，不急功近利地对待人生的态度。
而我在顶着一张老脸的那个下午，好像整个人完全变了。据我所知，变老以后人会有如下变化：
会变得更加自信和坦然，当岁月足够长，眼前一瞬间的感受没有那么重要，不会太介意别人对你的态度和看法，因为和自己漫长的阅历相比它们转瞬即逝。
会突然放松，不再被困扰。那个下午我特别愉快，因为我觉得之前营营碌碌担忧的事情，都变得非常轻巧。
还有，自己说话的声音会慢下来，会更有耐心，而不急于一时。
那个下午很快结束了，我恋恋不舍地卸掉老妆，看到自己还算年轻的脸，一下子产生了一种失落和厌倦。因为伴随着那张脸回来的，是急躁、不安和亢奋。到现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记得那一刻的不适感。
三
就像小孩子期待成年一样急迫，有时候我会渴望年老。这一次经历，让我提前享受了其中的美妙。
尽管老来会有特别多心的烦恼，但它能提供一些很急迫的问题的答案。我相信，当老了以后，我们评判事情重不重要的标准会更清楚，年龄的增长会带来我们追寻一生也很难得到的睿智。
有一些例子可以作为证据。
半年前我推荐过一篇文章，叫《你看你看岁月的脸》，作者说，年轻时会为夏天慵懒、无聊而闷闷不乐，到老了才发现，“你这个傻瓜，那才是纯粹的快乐”。到了50多岁的时候，“我对事物的看法的确不同以往了”。听起来很神奇，好像只要闭着眼睛等时间慢慢过去，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有一个著名的“80岁假设”，被当成面临重大选择时的解决方案。他说，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选，就想想自己80岁的时候，回首往事，会因为做了哪个选择懊悔，会因为没有做哪个选择懊悔？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们纠缠在用天甚至小时计算的时间里，为那些影响一个月或一年的因素而纠结、痛苦。但“假设你老了”这个办法，一下子把时间跨度拉长到一生，几十年近百年，相比之下，一个月和一个星期转瞬即逝，很多问题的答案、很多事情的重要程度，就立刻变得不同。
四
我在 Lens 杂志上看到过一段关于时间的说法。当我们七岁的时候，一年的时间就是我们人生的七分之一，显得格外重大。但随着我们慢慢长大，一年这个时间在我们生命历程中所占比例越来越少。短期效果的重要性降低，长期效果的重要性提高。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少年时觉得漫长的一个暑假，在老年看来只是浮光一瞬。
随着年龄增长，时间变得越来越快了。日本一档综艺节目《月曜叶未央》的主持人松子说过这样一段话：
你们虽然还年轻，但真的马上……20几岁一转眼就过了，一转眼。
30几岁很吓人哦，超快的，今年除夕夜到现在我只感觉过了一个月左右而已，会想说，4月已经结束了？！5月已经结束了？！每隔一个月就会说一次。
说起来30几岁会比20几岁过得还要快。30几岁所过的10年，大概只有3个礼拜的印象。
……
大概这就是年老带来睿智的根源。在寿命长达几亿年的深海巨兽看来，人类痛苦而挣扎的一声只不过是它合一下眼的时间，因此就不能算作痛苦。我们以为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在拥有更多年纪的人看来只是一小段经历；我们以为的那些重要选择，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分叉路口。
如果我们能够拥有一颗年老的心态，我们也许会更透彻地弄懂当下怎样生活。
题图：摄影师Tom Hussey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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