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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那的绿色城市更新 | [美] 乔纳森·巴奈特著夏成艳译 [美]林中杰校

中国国土空间规划 · 公众号 · · 2024-10-16 18:20

正文

当代中国的特色发展路径决定了新城新区和巨型城市项目在中国城镇景观中的压倒性地位。中国的9亿城镇人口，绝大多数生活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所规划和设计的新城新区之中。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工业卫星镇和工矿新城，到改革开放时期的经济特区、城市新中心CBD、开发区、高科技园区、大学城，以及近些年来的高铁新城、空港新区、生态低碳新城等等，这些新城新区无一不在提供新的生产生活和生态环境的同时，塑造着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都市文化和城市空间。本期主题试图追溯新城新区设计的理想原型及其在全球城市化空间中的迁徙和变化，探讨制度、资本与社会文化对其空间逻辑的影响。

林中杰从历史与批判的角度追溯苏州工业园区的城市规划及其开发历程的若干历史节点，分析新城城市设计在场所和形象营造方面的双重作用。侯丽着眼于总结改革开放20世纪80年代以来政治经济目标与设计理念互动之下的新城建设实践，以深圳华侨城作为个案去探究田园城市设计理念的全球传播与地方转型。周颖追溯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香港西九龙的发展历程，阐述了利用填海造地打造从基础设施到旅游文化，再到以公共利益为文化载体的超大城市项目的发展谱系。司徒安卓通过对20世纪末的美国加州尔湾、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深圳和当代新加坡三个创新型新城的考察，探讨了新区城市设计中经典“创新基因”可能的作用与传承。乔纳森·巴奈特聚焦巴塞罗那绿色城市更新的历史背景、实施过程及其对城市空间和居民生活方式的影响，揭示了将城市街道改造为绿色开放空间的必要性和可能路径。

主编：支文军教授

巴塞罗那的绿色城市更新

The Greening of Barcelona

[美] 乔纳森·巴奈特著夏成艳译 [美]林中杰校

Jonathan BARNETT, Translated by XIA Chengyan, Proofread by LIN Zhongjie

Abstract

文章聚焦于巴塞罗那绿色城市更新的历史背景、实施过程及其对城市空间和居民生活方式的影响。早在伊尔德丰斯·塞尔达的巴塞罗那扩建原始规划中，绿色开放空间就是重要的考量要素。尽管多年来的实施效果不甚理想，但巴塞罗那仍一直致力于增加绿色开放空间。通过分析萨尔瓦多·鲁埃达和GACTPAC 提出的超级街区规划，文章进一步阐述了巴塞罗那对绿色开放空间的持续重视和实践。超级街区旨在实现绿色城市更新，以扩大公共空间、改造绿色街道以及重新开发工业用地等为主要策略，特别强调将城市街道转变为行人、绿色空间和公共生活优先而非汽车交通优先的开放空间。巴塞罗那的案例揭示了将城市街道改造为绿色开放空间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为其他高密度城市适应新空间需求和增加绿色开放空间提供了重要示范。

引文格式： 巴奈特 J．巴塞罗那的绿色城市更新[J]．夏成艳，译. 林中杰，校.时代建筑，2024（3）：5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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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那是欧洲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其在刚刚超过100 km ² 的土地上居住了160 万人口 ^① 。然而，它的人均绿色开放空间面积却仅为 6.6 m ² 。相比之下，即使在人口更为密集的巴黎和纽约，其人均绿色开放空间面积仍高达20 m ² 。

伊尔德丰斯·塞尔达（Ildefons Cerdà）于1859年提出并实施的巴塞罗那扩建原始规划（下文简称“塞尔达规划”，The Cerdà Plan），使这座城市成为世界上规划最全面的城市之一。如果当时能完全依照塞尔达的原始设计执行，巴塞罗那有望跻身世界上最“绿”的城市。当时规划中有一片辽阔且尚未开发的土地，位于巴塞罗那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墙城市的防御工事周围，意图建立一个缓冲区。然而，这些城墙在19世纪50年代被拆除后，该缓冲区便不再被视为必需之地。

塞尔达规划以边长为113.3 m的正方形城市街区为基础。每个街区的四角都做了45ﾟ切角，并在每个交叉路口形成了一个公共广场（图1）。普通街道宽20 m，重要街道宽30 m，几条主街宽60 m，且人行道占据街道空间的一半。塞尔达规划占地近2 000 hm ² ，划定了1 000个新街区，大部分街区历经一个多世纪才得以开发完成。 ^[1-2]

1. 1859年的塞尔达巴塞罗那扩建规划图，街区实际上是与南北向成45°角规划，以确保阳光照射到所有街道和建筑四壁。拥有较窄的非矩形街道的深色区域就是当时的城区。

虽然该规划图通常以横平竖直的形式呈现，仿佛街区正对南北向，但实际上塞尔达将街区设计成与南北向成45°角，以最大限度地增加每个建筑立面的日照（图2）。

2. 塞尔达规划在 20 世纪 20 年代的实施范围，为正南北朝向，更清晰地展示了其最大化日照的意图。

塞尔达最初计划让建筑仅占据每个街区的两边，或者最多三边，以在街区中间留出大片绿色开放空间，并朝向街道开放。这个规划同时将建筑的宽度限制在20 m以内，高度限制在16 m以内。此外，他还规划了一个主街网络，这些主街交叉形成重要的新公共空间。

该规划是在城市大规模增长之前制定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每个街区的四边都被开发了，建筑的宽度和高度也超出了他原先的限制。大多数街区的中心空间或被周边建筑的扩建占据，或被用作停车场。塞尔达计划中的主街只有少数得以实施。如今，这片扩建区的人口密度异常之高，与塞尔达最初构想的开放式规划已相去甚远。

长期以来，巴塞罗那一直致力于扩大可供居民使用的公园面积。在1992年夏季奥运会的城市规划中，巴塞罗那就在地中海沿岸重新规划了2 km长的海岸线供公众使用，包含沙滩等功能。在2004 年世界文化论坛（Universal Forum of Cultures）的筹备过程中，巴塞罗那又进行了一次重大的海滨扩建，将工业用地改造成了海滨沙滩，同时还在市内各处打造了许多公园。

然而，塞尔达规划的街区并未提供太多能够创造绿色开放空间的机会。一些拥有重要建筑的街区存在一些外围空间，巴塞罗那市政府已将其中几处升级改造为公园。此外，一项旨在收回部分中央庭院的举措也创造出部分公共绿色开放空间，最终可能多达50处。但是，需要开放空间的街区数量众多，这些绿色开放空间仍然不能满足需求。

萨尔瓦多·鲁埃达（Salvador Rueda）在2000年至2019年期间担任巴塞罗那城市生态局（Urban Ecology Agency）局长一职。他提议在塞尔达规划开发的区域内，将大量街道改造成供行人使用的开放场所，同时也作为绿色基础设施系统的一部分，增加绿色开放空间。这一改造的关键在于一项提案，即每三条街道中只保留一条作为机动车交通要道，从而将九个原有的塞尔达街区围合成一个400 m × 400 m的超级街区（superblock），具体大小因实际条件而异。图3展示了超级街区概念的基本要素。

3. 巴塞罗那将塞尔达规划的街区组合成超级街区的示意图。超级街区将通行车辆与行人、骑自行车者和当地居民分隔开。左图是目前的街道交通模式，汽车和行人共用街道。右图为新模式，街道被重新设计以提升在城市中生活和工作的体验。每三个街区一条的纯白色街道保持机动车交通优先。每张图左边较宽的街道是主要的交通干道，它的中央也有一条景观人行道。这类似于兰布拉大道（LaRambla），它在巴塞罗那确立了这种街道设计理念，并在该市主要的交通干道上广泛使用。

20世纪30年代，由一群加泰罗尼亚建筑师组成的团队GACTPAC也曾提出过巴塞罗那的超级街区规划，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亦参与其中。他们的规划将九个塞尔达街区组成的方块作为交通模块，但要求拆除所有中间的街道和建筑，以由开放空间环绕的统一模式的住宅街区取而代之。

鲁埃达提出的仅改造街道的方案，为巴塞罗那提供了一种无需破坏现有建筑便能逐步对城市空间进行重大改造的可行性。巴塞罗那市议会确信这一计划可行，并已着手实施。巴塞罗那计划到2030年，将每三条街道中的一条改造为绿色街道，最终在全市范围内打造503个超级街区 ^② 。鲁埃达在2020年出版了一本书，其中介绍了支持这些计划的许多技术信息。 ^[3]

巴塞罗那市中心的一个街区，正在建设一个超级街区原型，该地块还在重新开发已经衰落的工业设施，建设新的办公楼和住宅楼。汽车、公共汽车和卡车将继续使用外围的街道，但超级街区内的街道正在变绿和变得人性化，它们禁止车辆穿行，主要为步行者服务，人们可以散步、欣赏风景，或者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当地居民的车辆、自行车、紧急服务车、消防车、环卫车和清洁服务车仍然可以在绿色街道上行驶，但时速不得超过 10 km。图4展示了这个超级街区原型的平面图。图 5是通过谷歌地球于 2023年 6 月 25 日在这个超级街区原型中拍摄的图像，显示了四条绿色街道交汇处的景象，曾经由红绿灯控制的交通路口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儿童游乐场。

4. 巴塞罗那全面采用超级街区概念的最早九个街区的地图。市内还有其他一些按照超级街区的概念重新设计的绿色街道，但这个社区的独特性在于它构成超级街区的九个街区是一起实施的。

5. 这是谷歌地球于2023年6月25日拍摄的图像，位于超级街区原型中四条绿色街道的交汇处。这里曾经是一个由红绿灯控制的交通路口，现在变成一个儿童乐园。本地车辆交通被分流至游乐场周边，时速不得超过10 km。

新的步行街道采用水泥砖铺设，从一侧建筑的边缘延伸至另一侧建筑边缘，形成了一个没有路缘石和沥青路面的统一表面。图6展示了2024年2月为另一个街区的绿色街道原型拍摄的照片，从中可以看出每条街道的绿化率将会怎样从现在的 1% 提高到 10%：这里增加了很多覆盖肥沃土壤的种植区，其面积超过街道空间的一半，这样30%的雨水能够渗透到地下。另外，照明设施是专为行人设计的，并使用光伏板采集太阳能。对已采用新绿色设计理念的街边店铺的研究表明，零售流量的确有所增加。图7是同一天在另一个街区拍摄的照片，四条绿色街道的交汇处，现已成为一个小公园。

6. 二月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沿着一条已经完工的绿色街道望去。沿街的餐厅有足够的空间摆放露天桌椅。

7. 巴塞罗那一处四条绿色街道的交叉路口。在这里，十字路口成为了一个景观公园。

在巴塞罗那，还有一些步行街尚未开始重建，因为它们的长期效果仍有待评估。这些街道被涂上了富有想象力的颜色，摆放了花盆来定义空间，并提供了充足的长凳和椅子。当地的餐厅也可以在这些街道上摆放自己的桌椅。

当街道变成行人主导时，交通会发生什么变化？

巴塞罗那的城市交通规划（Urban Mobility Plan）旨在实施超级街区计划的同时有效管理整个城市的交通。为此规划师对公交路线进行了重新研究，以确保它们可以沿着对机动车交通开放的街道行驶。此外，几条主街将建成多层隧道，最底层为过境交通，上层则留给本地车辆通行。而在一些地方，地面层还将建设绿色线性公园。加泰罗尼亚光明广场（Plaça de les Glòries Catalanes）上正在修建的公园和周边建筑就是这一策略的早期实施案例。尽管该广场原本就被塞尔达设计成一个中心位置，但直到最近才以这种方式进行了开发。位于广场中心的高架公路立交桥（图8）曾是1992年奥运会改善工程的一部分，目前已被拆除，原址正在建设一个新的以绿色为主题的城市空间（图9），所有的过境交通都将转移到地下（图10）。

8. 一座于1992年奥运会期间建造的高速公路立交桥，因其位于中心位置，现已拆除，正被重建为一个公园。

9. 被拆除的高速公路立交桥原址上正在建设的公园的规划图。

10. 创建公共公园需要考虑在地下容纳过境车辆和轻轨线路。

图11展示了在现有改进措施实施之前，塞尔达规划的街区内的绿色开放空间范围；图12则展示了在所有规划改造实施后的绿色开放空间范围。

11. 在当前的超级街区改造工程开始之前，巴塞罗那公共绿色开放空间十分匮乏。

12. 到 2050 年，塞尔达规划的城区内将创造的绿色开放空间面积示意。

当前的市政府相比其前任更加保守，他们采取了一种观望态度，想要先看看新的绿色街道和修改后的交通模式是否能够被大众接受，然后再决定是否投入更多的超级街区项目。此外，即使在巴塞罗那强大的交通系统的支持下，交通流量能否允许所有规划中的超级街区项目得以实施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无论巴塞罗那的绿色城市更新项目未来如何发展，它已经为其他城市提供了重要的示范。长期以来以机动车交通为优先的城市街道其实是一个庞大的开放空间资源。这些街道空间现在承载着更多样化的需求，包括建设公园和儿童游乐场，设置人行道和咖啡馆，方便行人和骑车者，支持新型个人交通工具如滑板车，适应配送需求（尤其是未来的机器人配送车辆），提供乘车服务的乘客下车点（尤其是未来的自动驾驶乘车服务），建设绿色基础设施以帮助应对暴雨，以及采取措施减少或消除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数等。每个城市都需要重新设计其街道，以满足这些新的需求。

（图片来源：图1：巴塞罗那历史档案馆；图2：西班牙国家地理研究所；图3、图4、图9~图12：巴塞罗那市政府；图5：谷歌地图，图片截取于2023年6月25日；图6、图7：作者自摄；图8：维基百科，适用知识共享许可协议3.0）

注释：

① 另外，还有170万人居住在大都市区内的另外36个社区中。

② 参见罗妮卡·波斯塔里亚(Ronika Postaria) 于2021年5月31日在Cities Forum上的讨论，主题为“巴塞罗那超级街区——重新被定义的城市” （Superblock (Superilla) Barcelona—a city redefined ），https://www.citiesforum.org/news/superblock-superilla-barcelona-a-city-redefined/。

参考文献：

巴塞罗那的绿色城市更新 | [美] 乔纳森·巴奈特 著 夏成艳 译 [美]林中杰 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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