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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 那一瞬间只能冷静

知乎日报  · 公众号  · 问答  · 2016-11-26 19:43

正文

题图来源:Yestone.com 版权图片库


然后我们就长大了


知友 | 听雪


高二那年,某次放假回家,偶然发现老爸手机有条奇怪的短信,大概意思是:我不想夺人所爱,我只想知道婷婷过得好不好。


我纳闷着,婷婷是指我吗?然后看见老爸只回复了「你好」两个字,哈哈,估计他是对短信操作还不太会,没写完就发送了,我正想教教他,他却慌忙地拿走了手机,神情有点古怪。


由于快上高三了,功课也多,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习,心里也没多想短信的事,直到晚上吃饭时,我明显感到老爸老妈有点奇怪。但我也没问,就边吃边看电视,大家都没说话。


也许是在学校住太久了,一下子没适应家里的饭菜,而且我家是名符其实的晚饭,大概九点多才吃吧,所以我只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


这时,老爸开口了「你怎么吃那么少?饱了吗?」我回答,嗯,饱了。然后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你看到那条短信了,但那个不是他。」老爸又说话了。


「谁?哪个他?」我把眼光从电视机上移过来。竟然看到老爸眼里闪着泪光!


「……你亲爸。我看你整天都闷闷不乐,饭也吃不下的样子,一定是在想这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但那个人,不是他,所以你不要多想。」


老妈接话了:「是啊,你也长那么大了,也应该让你知道了,你想去找回亲爸妈也可以,但眼看你就要上高三了,希望你还是要把心放在学习上,不要胡思乱想太多。以后有能力了再找。我们不拦你……」我知道,老妈也红着眼了。


只有我异常冷静。


我反过来安慰他们:「我没有闷闷不乐,也没有多想啦。」然后跟他们解释我为什么吃那么少饭,叫他们不要担心,不要胡思乱想,我是这个家的,是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视为己出,还说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书的,所以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我都不会离开他们。


接着,我还主动问他们抱养我的过程,他们也坦然地跟我一一道来,所以我就这样冷静地接受了我不是爸妈亲生的这个事实,也让爸妈如释重负,十多年来,他们也瞒得挺累的吧?他们才是受苦的人啊!


所以,我只能冷静地去接受这一切。面对着那么爱自己的人,怎么能再任性地去伤害他们呢?


毕竟,他们说得对,我长大了。



知友 | 周云歌


我妈车祸,看最后一眼,处理事故的时候。


去年七月,忽然一天下午,我爸电话我说你妈给你打电话了吗,我说没有啊,就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微信里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试穿旗袍的,当时工作就没有评论,直接关闭对话框了。我爸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你妈出去逛街现在也没回来。


一夜未归。


我爸没敢第一时间告诉我,他跟朋友一起出去找我妈经常去的地方,一夜没有音信。最后报警了。


48 小时之后,交警队电话打给我爸,你是某某某的亲属么,来交警队一下。


车祸。


送医之后,没有身份证明,交警找了我们两天。我们报警后,警察也在找,但是最近两天内车祸的人员名单上没有我妈的名字,因为入院登记时是无名氏,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耽误了两天。


我从北京买了高铁商务座,是的,第一次坐商务座,没有其他票了。叔叔阿姨们都不告诉我真实情况,就说情况紧急,速归。


千里的路上,我一直流泪不止,因为我知道,最坏的情况肯定已经出现了,否则大家不会众口一词却语焉不详。我爸已经不再接我电话回我短信了。


在 ICU 门口,我爆发出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哭声,嗷嗷喊了几嗓子后,忽然安静了,穿外罩衣、戴口罩,换鞋,医生允许我进去见最后一面。


他跟我说,姑娘,本来不允许如此,但是你进来看一眼吧,但是不能哭不能闹必须非常安静,还有其他重症病人。我说,好,我一定不哭不闹。


是的,就是一瞬间,我不再哭了,也不再发抖,好像这件事与我没有很大关系似的。ICU 里面一排九个床位,我妈在最左边一个。


人已经不再是日常的模样,但是那个眉骨一看就是我妈。我低下头,默默对着妈妈说了一句,我会照顾好爸爸,我会活得很好,深深鞠了一躬。转头就到了外面换衣间,医生在那里等我。


医生跟我说,从送进医院到抢救到现在的所有情况,为什么不上手术台,为什么是现在的模样,现在医院上的什么措施什么药,病情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我居然,都听懂了。真的,不是医生,但是都听懂了。


看实习医生格蕾那部美剧这么多年,这种情况看了很多次,这次,真的轮到我身上了。


Dr.Sheperd 曾经说的那些医学名词,我都在现实中听到了。我一点慌乱都没有,很镇定很冷静的听完。


然后,我深深向医生鞠了一躬,谢谢你,尽力而为了。不要让我妈在受罪了,让她去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 ICU。


我爸已经瘫坐不起了。肇事司机的家属还在门外。所有叔叔阿姨都看着我,等着我去做很多只有我能做的决定。寿衣选什么样的,墓地选在哪里等等等等。


仿佛是参加考试一样,真的,好奇怪的感觉,我一件又一件条理清楚又无比坚决的给出答案,并且考虑的还比较周到。没有哭,没有悲伤,也没有什么内心压抑又难以抒发的情感。


处理交通事故也一样。我去见肇事司机代理人,向警察提出我的要求,一次又一次去交警队看各种各样的检验结果,自己百度交通法规条例,自己去学习法医尸检结果怎么看,自己去看执法记录仪拍的所有第一现场,直到最终处理意见出来。警察跟我说,小姑娘,你真厉害。


是的,我真厉害。整个过程中无比镇定,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口才和逻辑推理以及待人接物的能耐。


我妈火花那天,我也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掉。来了很多亲朋好友,安排车辆,安排食宿,迎来送往。


安顿好我爸,在坐上回北京火车的那一瞬间,真的,不夸张,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非常难受。之后,大病一场。


题主的问题是最冷静的哪一刻,可能我答的不是很合题,在处理整个事件的两个月中,我都无比冷静和镇定。


情绪崩溃的那一刻,你们都猜不到。我也没想到。


回到北京正常生活,有一天高中同学问我交通事故处理的有关问题。他妈妈也是被撞了,在医院抢救,他要去交警队,问我需要注意什么。我把自己所有的经验都告诉了他,叮嘱他。电话打完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


几天之后,同学告诉我,他妈妈抢救回来了,转入普通病房休养。


看到这条短信的那一瞬间,泪如雨下,在办公室里忍住不发出声音。自己偷跑出去,吃了一顿饭,从头至尾,都是泪如雨下。是的,救回来了,我好替他高兴。


我妈出事那天早上,九点多给我发的旗袍照片,试完这身衣服,出门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飞了。


这身旗袍,是她想在我的婚礼上穿的,问我好不好看。我没来得及说:


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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