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经济学家
盛洪
教授
编者按:
5月16日,由人文经济学会主办的
《双轨制思想与中国经济改革——张维迎双轨制论文发表35周年研讨会》
在北京举行。著名经济学家
盛洪
教授出席研讨会并
发言,下文根据
盛洪
教授的现场发言整理。
首先祝贺这篇文章发表35周年,开这个会本身就是给维迎的一个大奖章。
我也参加过一些为文章而开的纪念会,比如说科斯的《企业的性质》50周年,张五常的《佃农理论》40周年,茅老师的《择优分配原理》40周年,都是给这些人的奖章。
这个奖章不需要什么具体的形式,因为时间是一个评判标准,不是所有的文章都能在35年以后还能开会去庆祝它,时间就证明了这篇文章的价值和正确性。
维迎这篇文章揭示了一个制度变迁的基本逻辑,不单是中国的制度变迁逻辑,而且是一般的逻辑。
这个逻辑就是,世界上任何制度变迁,不可能是建构主义的,一个制度腐朽了,另一个制度把它打倒,完全替换它。
不是这样的。
它从来就有一个双轨并行的过程,这样才使得制度变迁保持某种连续性,而不是断裂,不至于使社会在变迁过程中出现崩溃。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像西欧庄园制的瓦解,那些农奴积攒了很多私房钱,他可以到外面的产品上交换,也可以拿私房钱把自己赎出来。
这个时候它就形成了一个新的一轨,一步一步地,而不是齐步走,是一个合约、一个合约,一个人、一个人地把自己赎出来,这就形成了某种渐进的、相对和平的制度变迁过程。
维迎这篇文章之所以重要,是当时我们的理论文化背景,包括到现在为止中国占主导的是建构主义的思维框架。
它就是认为,一个制度更先进,一个制度更落后,一个制度打败另一个制度,中间它是没有渐进过程的,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建构性的设计。
而维迎的这种双轨并存的想法,实际上突破了建构主义的思维。
另外一方面是经济学本身的传统,新古典经济学有一个理由叫次优理论,就说你局部地改革还不如不改,要么全改,要么不改。
这就是当时苏联东欧“休克疗法”的基础,也是经济学中很有权威的理论。
而维迎提的双轨制正好打破了这点,我是局部地改、部分地改,不是全部地改,在理论上非常有价值。
双轨制理论表明,计划这一轨也是有意义的。
原来的计划价格不仅是价格,而且是利益结构,在当时来讲是比较刚性的。
任何一个改革如果你打乱原来的计划刚性体系,就会造成原有利益群体对抗,遭到很大的阻力,实际上是改不下去的,所以你坚持计划这一轨也是有意义的。
在双轨并行的时候,市场这一轨它有一个评价作用,它通过交易不仅能评价计划外产品的价格,而且可以评价计划内的权利和义务的价格。
计划内的配额也好,计划供给也好,它的价格可以评估。
我曾经有一篇文章专门讲到,当时的外汇额度本身就是被评价,而且形成了一个市场。
评价了以后,它就使得消灭计划这一轨成为可能。
因为你把它评价了,你是能够补偿它,可以交易它,甚至可以对冲它,这一点也是很重要的。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背景就是政府。
刚才张曙光老师谈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产品的双轨制过渡成功了,而要素双轨制就过渡不成功呢?
很简单,在于政府。
政府要是站在全国人民的利益立场上,以市场化改革为最终目标,就会主动去想怎么能够把双轨并成市场这一轨。
如果政府不代表全国人民的利益,被某些利益集团操纵的话,就可以不取消计划那一轨。
如果当年政府不取消外汇额度,不取消很多企业的计划配额,他一直可以保留今天。
今天的很多国有企业,实际上享有低息获得国有银行贷款的配额,再倒手把贷款加几个点利息转给别人,这就跟当初外汇额度的评价完全一样。
所以很明显,如果政府想把它消灭掉,分分钟就消灭掉。
我们要肯定当时的政府,而现在之所以出问题,是因为政府没有意识去推进要素市场的改革。
最后一点,我们在纪念维迎这篇文章的时候,要称赞出现维迎和出现这篇文章的时代,就是思想解放的时代,这种环境可以涌现出像科斯、张五常、维迎这样的人。
一开始主持人说,维迎那时候才二十四五岁,很了不起,其实科斯在酝酿《企业的性质》的时候也就23岁,最后发表是27岁,实际上就是英雄出少年。
我们今天开这个会纪念这篇文章,同时纪念那个时代。
只要有一个很好的思想市场,有能够自由交流、自由表达的环境,能涌现出更多的张维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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