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纪念碑，为无数的个体而立 ——读龙应台《大江大海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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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三四天时间，断断续续的读，这是读这本书比较适合的节奏，无需提前恶补对应历史事件的顺序，因为文章本身也不在意所谓宏大的叙述，最终，记住了一些片段：

德惠，长春以北不足百里，1947年2月，林彪东野与国军新一军第五十师在此激战，一个礼拜后，林彪败走，留下尸积如山，尸堆里有已被烧焦的十五六岁的女生，头发上还有俏皮的红绳，孙立人、陈明仁巡视阵地，于敌军尸横遍野中，呛然泪下。

台湾诗人管管，他的作品在台湾被用作教材，历届的师生反复诵读他的诗，却无人觉察里面的痛，他原籍山东，19岁那年，被抓壮丁，反复哀求，临行前得见老母一面，年迈失明的老母是一路摔着爬着过来的，家里唯一的两块大洋，给了他一块......这一别，就是永远，八十多岁的管管在接受龙应台的采访时，依然泣不成声。

凤凰卫视也有过类似的老兵采访，忘了姓名，穷尽晚年，致力于当年流落台湾的老兵回家，或帮活着的联系到大陆的家人，或者，带他们的骨灰回去。他说，自己被抓壮丁的那年，坐在大卡车上，母亲在后面拼命的招手，呼喊他的名字，他想，先吃一口手里的香蕉再说吧，那一口咬完，卡车拐过一道弯，从此，再也没有看见母亲最后的样子，他为那一刻的馋嘴抱恨终身，此后不再吃香蕉。

日本投降后的东北某地，经过两方反复争夺后，重新占领该地的国军进城，发现护城河已经“消失”，城里并非想象中的尸横遍野，部队就地取冰烧水做饭，发现冰雪融化的水是黄而浑浊的，直到开春回暖，才发现，冰雪下面的土里，护城河里，层层叠叠，都是浅埋的战死的共军士兵，十七八岁的娃娃，铁青的皮肤，偶有四肢尚全的，脚上是早已磨破的草鞋。

卓还来，福建闽侯人，早年就读于燕京大学，毕业后赴法国巴黎政治学院留学，获博士学位，后又赴英国伦敦大学深造。1936年，卓还来学成回国，担任国民政府外交部一等科员，1940年7月，调升北婆罗洲山打根领事馆领事，兼管沙捞越华人事务。1942年1月19日，山打根陷入日军手中，日军闯入中国领事馆时，卓还来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日军用刺刀架在卓还来脖颈处，逼其与日军合作，承认汪伪政府，卓还来严词拒绝。日军又要求卓还来交出所有文件，可重要文件已被卓还来烧毁，卓还来指着炉灰对日军说：全部在此，可以取去。日军恼怒，将卓还来逮捕，处以羞辱性的体罚劳动，她的妻子儿子一并被关押，妻子为了小儿营业，跪地祈求日本兵施以鸡蛋，所幸遇到的是从台湾征来的兵，得到默许。1945年7月6日，卓还来被拉到一个密林中杀害，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派人去搜寻他的尸骨，因早已腐烂，只能凭借身上华侨捐助的衣物得以辨认，尸骨送回南京厚葬，时隔一年，南京解放，卓的墓地再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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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见到各色的纪念碑，为了某一次胜利而建，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两个阵营之间，两个对手之间的豪赌，甲方出50万，乙方出100万，最后甲方赢了，吃掉对方的100万，自损30万，这一道碑，只是对自损那30万的一个交代，那100万呢？被碾压成粉末，在历史的时空里，一阵风，灰飞烟灭。

甲方赢了，因为正义、智慧、勇敢；或者说，甲方赢了，所以正义、智慧、勇敢。

输与赢，成为后来者最大的关注点，那些被绞杀湮灭的个体呢？对于他们而言，死都是一样的，死，就是给他的家留下一个缺口，永远无法填补，死，就是消失，就是无论正义，还是非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