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讲座是四川天府新区公园城市建设局所主办的“理想校园”主题下“海洋路中学”和“云龙路中学”两所学校的设计竞赛相关的系列学术分享之一。由周榕老师任主席的学术委员会来负责策划与统筹。
本次竞赛的报名截止时间为5月16日,在赛制上专为年轻建筑师设置了“少侠组”的PK机制,欢迎广大建筑设计师踊跃参与。
详见链接:
《理想校园华山论剑》
为了打破门槛限制,进一步发掘新锐设计师,共建公园城市,我们与天府新区建立了设计师库,即使本次报名未正式入围,都将成为我们关注对象,未来将有更多机会参与到天府新区建设。
本篇为张永和老师分享《寻找那个空间》
。知识雷锋将推出理想校园锋会上分享的5位老师的专题讲座,请持续关注!
我开始讲建筑教育。建筑教育听起来有点怪,一下把我的真正想的事儿暴露了,其实,“建筑育人”是我今天要讲的一个主题。
建筑作为整个教育一部分的重要性,我一会儿也会从这个角度讲。在开始讲教育建筑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开场白,有关
“双边走廊的悲剧”
。
大家可能有些疑问,为什么是悲剧啊?双边走廊作为一种建筑空间的组织形式,当然不是悲剧。但是双边走廊常常成为了唯一的空间组织答案,成为了一种绝对的真理,那就会引导出一种悲剧。这个说法并不是夸张,你可以想象一下:实际上不少人可能是如此地度过了一生——他出生在一个双边走廊的医院,然后上一个双边走廊的幼儿园、双边走廊的小学、双边走廊的中学、双边走廊的大学,然后进了一个机构去工作,这个机构还是双边走廊。终于,等他到了晚年,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发现世界原来是一个又一个双边走廊,这真是个悲剧。
那显然应该是有其它可能性的。我就特别幸运。我的成长过程里,又有破庙,又有老教堂,有很多不同的建筑或者说空间的类型。尽管当时是五六十年代,都是破破烂烂的建筑,但是没能使我把双边走廊作为唯一的可能。
就是这么一个观察。我们做建筑实践的时候就会想,如果不做双边走廊又有什么可能性。这就是开场白。下面进入正题。
为什么叫
“非常教育进行时”
呢?
我们做教育建筑的时间没那么长,实际上我们大多数的教育建筑都在建造中,有的可以说还在画图板上,所以的确还是在进行的过程中。一会儿,大家会看到一些渲染图,还会看到一些工地的照片。
这个是我们盖好的一个学校,是2012年在上海的青浦,是给复旦大学附中盖的。这个项目我不在这儿做过多介绍。当时刚刚开始对教育建筑有一个认识,今天回顾、反思一下,觉得当时还没能够把“教育建筑”全弄清楚。当然,那些技术性的部分是很重要的,像规范什么的要弄清楚。除此之外,就是——
建筑在教育里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请大家看这张幻灯片。为什么它是第一张?因为这是我牢牢记住的一个错误。尽管我们在2012年,对建筑空间开始有一个还算成熟的认识,但是,我们没能看到,建筑空间对一个学生的教育能扮演一个什么样的重要角色。所以这个图书馆,尽管体型比较有趣,可能形式上也有点时髦(这其实也是问题)。但是,它的内部空间我觉得没能够去启发学生对空间的兴趣。
有人说空间、时间、因果关系是人一生中经历的三个很重要的方面。所以空间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相反,是非常重要的。青浦的复旦附中,在大的空间组织上是有一些想法的,但是我觉得建筑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帮助学生学习的场所,而且是否能够作为老师育人?在这点上,我并不认为这个设计做到了。
所以,现在我们设计教育建筑的时候,会做一件事情,就是所谓的“寻找那个空间”。
“那个空间”,实际上跟中学和小学的设计关系很紧密,因为中学和小学的设计是严格受规范控制的。因此,一个学生用得最多的空间是教室,可实际上,从设计角度来说,教室又是一个没有太多可能性的空间。所以我们觉得,在校园里某一个或某一类的空间,需要把它们的质量做到一个程度——能使得学生在使用这个房间、甚至是这个庭院的时候,在那里对空间产生一个比较强的意识。“那个空间”就是我们要“寻找”的。
现在非常建筑的情况有点意思,就是我们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有在建。我们甚至还管留学——我们设计了巴黎大学城的中国之家,目前也在施工。
我们现在可以想象一下,有这么一个孩子,他都是在非常建筑设计的校园里成长起来。我们希望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那么我们给他提供的是什么样的空间,更准确地说,是一个
什么样的空间教育?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在北京海淀区我们设计的一个安置房配套幼儿园。这个幼儿园一共有3层楼。它的“那个空间”其实就是它的每一层,因为这一层是完全可以打开的。一个孩子来到幼儿园,不是进入一个教室,然后只在那个教室空间里去学习去游戏。而是他来到幼儿园生活的空间,是整个这一层。这一层一共有4个班,完全可以打开。小朋友们可以穿来穿去自由活动。
实际上,这是一个鼓励孩子们去接触社会、去接触他人,是构建人和人关系的设计。当时海淀教育局挺接受这一想法。这个幼儿园和一般的幼儿园不一样之处还有,即使教室门关起来,它外面也有一个大家共享的公共空间,而不仅仅是走廊。更重要的是,像刚才讲的,这些教室是常常可以打开了的。
我们觉得有些东西并不是只在中学或者大学才学,是要从小培养,把孩子们培养成社会的人,成为有社会沟通、社会交流技能的人。这份教育,是需要从小就开始,尽管规范里面并没有这么去要求。
现在从幼儿园跳到大学。三年前有一次特殊的机会,中国美术学院请我们参与他们的新校园良渚校区的设计竞赛,但要我们先把教育体系帮他们规划一下。
现在所有的学校都面临着教育体系的转变,特别是美术院校。在美术院校,传统美术学科毕业的学生的就业情况就甭说了,即使一些新兴专业,像策展、艺术管理等等,在大环境下也不能说是有多么好的就业前景。所以,我们怎么
给热爱美术的学生将来的职业及事业打一个基础
,就是美术院校面临的很具有挑战的问题。
当时国美就说,你们来参加这个竞赛,
要从设计教育体系开始
。我自己是从1985年开始教书,已有30多年的经验。我就
设计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张幻灯片中的教育体系。
我们认为,美术学院其实是有它的优势的,那就是
动手的习惯
。不管是画画、做雕塑、做模型啊,都需要动手实践。是不是能够把动手实践和动脑思维结合起来,变成每一个来国美念书的人必须经历、必须体验的?最终就变成一个教育方法的问题,也就有了动手这条线。
还有建筑学。它是对学生帮助非常大的一门课。所以建筑在这儿不是专业课,是通识课。来良渚国美校区学习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学建筑。因为我们房子盖得不够快,所以现在他们还没搬进来,但已经开始推行这个教育体系,包括通过不同的研究项目教学。这些研究项目的综合性很强,都是需要合作的。最终,一个学生未必是进入一个专业,而是根据他自己的兴趣特长,建立起来他个人的专业。
他把他的特长和他的同学、朋友的特长结合起来,他们可能就有一起创业的想法。其它比较重要的概念是
生活和教育不分家
。在宿舍里面学生可以开课,开的课叫兴趣社,也许就是他的一个爱好。比方说他喜欢电影评论,但学校里没有这门课,他就可以开这门课,反过来带着同学们一起学习。这是我从麻省理工学来的,麻省理工有五花八门的兴趣社,看上去像是学生在玩,最终变成培养创造性最好的研究场所。比如说像玩小火车、自己设计制造自行车等。
总而言之,是这么一个以美术为基础的、综合的、开放的教育体系。这个教育体系需要什么样的空间呢?而且良渚这块地方是湿地,我们又必须在上面做的是一个有一定密度的校园规划。我想到的是,首先学生不能住在一个宿舍区,每天跟朝九晚五上班一样到教学区来学习。他们应该
住在他们学习的地方
,所以白色的这些块块都是宿舍,灰色的房子我们叫“绵延的工坊”,因为都是开敞的学习空间。学习不同东西、做不同研究的学生、老师都有机会在工坊里认识其他的同学和老师,进而一起合作。
这里就是教学空间。现在教学空间有些专业教室、有些专门为讲课型教学准备的相对封闭的空间。但是大量的就是你看到的这种空间。这种空间是没有特定的用途的,你可以在里面动手搭很大的东西,也可以做很大的活动,比如是演出、讲演等等。我们针对原来的院系、教室,即从学校的组织到学校空间的组织,都提出了一些不同的可能性。
这是校园工地目前的样子,大家看到连绵的工坊基本是一层的。宿舍有高层的,也有低层的。良渚给大家看到的,从校园整体的组织以及到具体的建筑设计都在向学生教授——起码是介绍——完全不同的空间质量。
“那个空间”就是连绵的工坊,将来学生们毕业了之后,这里可能是他们记得最清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度过了4年。可能以后良渚的经历会常常提醒他们,如果教育空间可以不一样,其他的工作生活空间是不是可能也不一样?
大家请看,宿舍里的学生随时可以下到下面的工坊,去做做设计、搞他的研究、做他的作业。因为太方便了,上楼下楼而已,他中午困了想上去打个盹也是可以的。刚才讲的兴趣社,实际上就是在这些宿舍的二层,不管是低的还是高的宿舍楼都有。
这是温州医科大学的国际交流中心。这里有另外一种“那个空间”。
温州,顾名思义,就是非常温和的城市。它气候特别温和,一年四季是有很多的时候都可以开展户外活动。所以我们就想,要把户外,或者严格说是
半室外空间,作为这组建筑的主要活动空间。
大家看到这些房子似乎离得很远,实际上所有这些建筑,挑檐和挑檐之间只隔着一个50公分的缝。这两个挑檐都伸出很远,有10米甚至更多,所以围绕着这一组八个建筑,形成了一个连续的、半室外的学习活动空间。这八个建筑,有宿舍,有大的讲堂,有教室,有学生中心,当然有吃吃喝喝什么的,其实像一个自我完善的校中校。这个学校最出名的是眼科。
弹幕里大家纷纷表示:浪漫的业主 好有诗意的业主...
这是“那个空间”。大家看到,因为我们并不是想让它封闭起来,让大家还是看得到这一线天,也有雨会飘下来,也有风吹进来,所以它首先是个室外空间,只不过是有顶的。
确有所谓“狗屎运”这会事。我们居然遇到两次。
第一次,当时我在汇报这空间的时候很紧张,因为怕业主问雨水漏下来了怎么办啊。我心里想,雨水一定下来的,不应该把这个雨水挡住。但是我怕校方问这个实际问题。等我讲完了,哪知道校长说,如果雨天的时候雨水下来,这个地方有多诗意!当时我感动得差点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是也说明其实我太保守了。温医大的校长是医生啊,他们的文化修养、对文化的渴求是很高的。
再有一次是很最近了,因为去工地,又跟校长见到。实际上有顶的室外空间的光线质量对人的眼睛是最好的。她以为我们知道,其实我们并不知道。说明我们的无知了。总之,这是一个半室外的空间,我们希望它会成为那个对学生的空间思维起到很大影响的地方。
这是工地,已经快封顶了,是屋顶上照的。地形不是平的,有高高低低,但整个屋顶是平的,将来树木从屋顶上冒出来。
跳到另外一个室外空间,这次在巴黎。
在巴黎大学城中国之家,我们也做了一个室外空间,作为“那个空间”。也是因为在欧洲巴黎的气候相对比较好,所以我们在建筑的中间做了一个中庭。自从2007、08年以来,巴黎就有了一个大巴黎计划,让巴黎整个在环境上更绿、更环保。屋顶上按照规范要求,是需要是做绿化的,那我们就把绿化从地面一路带上来。从立面上凹口中可以看到这个中庭,将人引导到建筑入口处。
这栋房子是一个宿舍。从100年前开始,巴黎市建立了大学城,让各个国家都来建一栋宿舍,把其中的70%的房间留给自己国家的留学生用,30%拿出来给其他国家以及法国学生来住,这里就可以产生很多交流。很多国家老早就在盖了自己的宿舍,例如日本在1930年代就盖了。中国当时因为种种原因就拖到现在。我们很幸运通过竞赛拿到了这个项目。
大家都知道欧洲的疫情、法国的疫情。实际上在我们的工地,尽管有的时候当然停过,有时候也比较慢,可是一直都没完全停。而且巴黎工人也挑灯夜战。这是2021年3月9号的情况。
终于讲到小学了。小学,对我们来说,从思想方法上并没有跟幼儿园到大学有太多的不同。但是面临的问题,根据城市、根据地区是不太一样的。
这是我们做的深圳“8+1”的项目,福田区景龙小学。景龙小学的用地特别城市化,一面是一个公园,其他三面都是高楼大厦。用地紧张到摆不下一个完整的体育场。同时要求的班级又比原来的学校多,那建筑势必要垂直发展,变成6层楼加地下室这么一个高层高密度建筑。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学生在课间是没有时间跑到地面上去活动的。我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在每一个楼层上都有一块地方,可以进行户外活动,也是一个开放性使用空间。
这个建筑一共有五组教室。教室和教室之间,就是一个半室外空间,也可以说是一个
空中的风雨操场。
这是学校的入口立面。
当学校必须变成垂直的,学校的空间结构是必须改变的。
至于怎么改变,是没有一个简单的答案的。
我们是把户外活动空间放到楼上去了。每层都有一个,所以“那个空间”并不是一个唯一的空间,而是一个重复的空间。
在这儿大家可以看到这所小学的密度。关于密度增高,一会儿何老师会讲或者其他建筑师也会讲,这是大家都面临的一个典型的问题。
大家看这个游泳池,这个学校的设备条件非常好,但是用地就非常紧张。
这是一个典型的平面。看到五组教室和中间的这半室外空间,作为风雨操场及各式各样课内课外活动的场所。
这已经是旧照片了。我觉得比较有意思是这个小学的环境,它非常城市,因此校园也必然不一样。更重要的,在于
小学使用方式的改变
。它最终又
回到一个生活方式的问题
。
这里给大家看一个中学设计。这是南京师范大学附中。他们要做一个新的校园,在晓庄。熟悉南京的听众,可能知道晓庄,晓庄在教育历史上是有一笔的,陶行知就在这个地方办了一个学校。
这块基地的面积,是完全不满足规范规定给一个中学的大小的。而且需要保留了一个盖了没几年的宿舍楼和一幢重建的老房子以及大量树木。我们这次又想尽量把建筑高度压低,不超过5层,这样的尺度跟院落的关系比较好。我们还要通过地面层的组织,使得这个校园显得不太拥挤。这就是我们设计这所学校时面临的挑战。
我们对应挑战的做法,并不是有一个什么绝招。除了把功能尽量合理紧凑地安排进去,就是尽量把底层打开,然后把这些本来不是很大的院落串联起来,让空间是通透的。人站在校门口,可以看到所有的院落,能看到操场。尽管上面都是房子,但是底层的感觉并不是很封闭的。使用上也并不仅仅为了穿行,同时又要让它有内容,在这里面可以举行各式各样的活动。基本就这么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