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兵坚守阵地两昼夜，
寻找连长一辈子？
”
老兵，离我们遥远而又切近。
我们没有经历过他们的血雨腥风，但他们的故事却能屡屡钻进我们的心。
几天前，偶然看到志愿军老兵陈恩富在央视《等着我》节目里寻找连长的视频，潸然泪下。
1952年10月，朝鲜战场上，陈恩富和他的连队踏上上甘岭的阵地。战斗残酷，连长万福来负重伤，下火线前叮嘱他要守住阵地。他向连长保证：“连长你放心，人在阵地在！”
战斗依旧激烈，最后只剩下班长和他两个人。班长牺牲前，也是同一句嘱咐。他再次保证：“班长你放心，人在阵地在，我坚决守住！”
节目里，听力不好的老兵讲起战斗过程时神情生动起来，一面描述一面比划，如何一次次击退敌人进攻，顽强坚持了两昼夜，直到友军赶来。
在场的几位嘉宾被感动，当场提出资助他几万元生活费。他不假思索地说，钱他不要，如果非要捐就捐给没学上的孩子。一旁的孙女解释，他没有文化，当年本来有去上军校的机会，但知道自己底子薄，向组织数次申请后把名额让了出去，自己退伍回乡。但没有文化是他一生的遗憾，所以他想帮助那些贫困失学的孩子。
后来，当大家说起他这么多年辗转多地对连长的寻找，他一直默默抹泪，问原因，他只说：“我想连长……”
等待的门开启，他的脸上写满盼望与忐忑。走出来的是连长的儿子。得知连长2004年已经去世，他当场放声痛哭，拉着连长儿子重复着一句话：“我想亲自和他说啊，连长，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重新落座，屏幕上打出连长的照片。其他人还在交谈，他忽然起身，郑重举起右手，对着照片敬一个军礼，泪流满面。
节目最后，拿着连长儿子送给他的连长照片，他还是那句话：“连长，你交给我的重要任务，我完成了，坚决完成了！我想亲自跟你讲话，跟你汇报。”
老兵听力不好，与人交流不畅，从头至尾，看得出他心心念念的只是找到连长。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急切、无法表演的真诚。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兵坚守阵地两昼夜？是什么感情让一个兵找了连长一辈子？
也许，我们无法真正懂得，因为我们不曾真的经历。我们只能试着去理解、去想象——
连长一定身先士卒、爱兵如子。不然老兵有限的话语里不会有那么深情的流露：“他指挥我们战斗打得很苦，打了胜仗。他是战斗英雄！”“连长很关心我。”“他对我非常重要。”
老兵一定令行禁止、敢打必胜。“守住阵地”——连长和班长的话是嘱托也是命令。“人在阵地在”——老兵的答是承诺也是使命。对于一名士兵而言，战场上比生死更重要的，是执行命令。
节目里有嘉宾说，老兵似乎还一直活在那场战争里。是的，人间事莫大于生死，而当老兵直面过生死，他会重新定义人生的轻重。比如，他不贪图“发展”，放弃了上军校；他不看重钱财，拒绝了爱心款。但在他的心里，没有比“亲自向连长报告自己完成了任务”更重要的事。这是一名士兵的本分，是他的执念、他的虔信，他一辈子念兹在兹的心结。
是战争选择了那一代军人，而不是相反。血与火的考验可以提纯人生、洗净人性。当祖国就在身后，当冲锋成为本能，当活着就是幸运，老兵的生命底色被无声铺就。纯粹，成为属于老兵的一种活法，“遗世独立”，难改难移。
今天，我们致敬老兵，更盼老兵的精神永不消逝。
本文刊于2017年4月1日解放军报
“老兵天地”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