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微信专稿 | 罪与罚：人性探询的纵深化 ——评须一瓜《双眼台风》（刘小波）

2017-6《收获》刊载须一瓜长篇《双眼台风》

作为法政记者出身的须一瓜，尤为擅长政法相关领域的书写，“记者+案件”成为她小说的基本母题。通过对一些真实的社会事件的提炼改编，她创作了很多引人入胜的小说。这些小说用悬疑的故事、跌宕的情节、纠葛的情感来反映现实，探询幽微的人性，可以说她的小说将人性探询纵深化了。她不断思索罪与罚、善与恶、正与邪等等看似截然对立却又彼此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道义与法律、感性与理性、犯错与忏悔是其作品中不断涉及的问题，她的书写不回避道德与同情，但不悬置理性与法律，对现实有一种警示作用。

一

作家须一瓜

须一瓜擅长讲故事，用悬疑推动故事，引人入胜。新作《双眼台风》故事开始就留下悬疑，公安局副局长傅里安在调查一个连环杀人案时，被抓捕的杀人嫌犯甘文义供出了一个强奸杀人案，而令人惊愕的是，这个强奸杀人案早已告破，18岁少年顾小龙被认定为凶手执行死刑。一桩案件出现两个凶手，究竟是谁在说谎？小说基本延续了早期作品的风格，如《太阳黑子》开篇直接将暴力案件推出，一步步交代案件的始末；《白口罩》开篇就将整个城市陷入的恐慌进行了细致描写，有一种焦灼感沁入读者心脾。《双眼台风》开篇也是一个连环杀人案，主要的故事线索也是一个为冤假错案平反、寻找案件真相的过程。寻求真相的过程，悬疑性自然而然。虽然读完之后故事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是作者讲述起来却是环环相扣，渐入佳境。

须一瓜的小说大都有一个寻找真相的过程，这样的寻找本身就极具悬疑性，寻找真相遭遇的阻挠又构成了故事的推动力，最终接近真相之后往往又显现出真相的复杂性。早在2003年，须一瓜获华语文学传媒奖最具潜力新人奖时，授奖词就如此评价： 须一瓜把写作还原成了追问的艺术，但同时又告诉我们，生活是禁不起追问的。 《太阳黑子》追寻的是多年前杀人案的真相。《别人》中记者庞贝面对一起起社会不良事件，凭着职业良心发声，却在各种外力因素下被阻挡。《双眼台风》的故事也是不断在寻找案件的真相，透过真相的探询，反映的是人性的复杂，正是这样一个个寻求过程让她的小说极具可读性。最终，这种探寻也彰显出法治公平和正义。

二

须一瓜很多小说以法治案件为题，政法题材主要围绕犯罪与法律的制裁进行书写。如《第三棵树是和平》《淡绿色的月亮》（首刊《收获》）《火车火车娶老婆没有》《鸽子飞翔在眼睛深处》等，正是这些与犯罪惩罚有关的小说更能表现人性的复杂性，她的小说被部分评论者称之为“犯罪心理小说”，探询犯罪心理的同时也是对人性的深入探寻。她的小说除了表现人性的复杂，也展现出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这种情怀面向芸芸众生，《鸽子飞翔在眼睛深处》甚至表现了一对盗贼内心的柔软与善良。

除了悲悯情怀，总体来说，她的小说有着一种警醒作用，宣示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呈现出的是命运的不可逆转性，也即是说，有些错误是不可饶恕的，有些禁区是不能触碰的，无论怎样忏悔赎罪，都无法弥补。《太阳黑子》（首刊《收获》）中三名罪犯历经数十年煎熬与忏悔仍然接受了法律的制裁。《白口罩》（首刊《收获》）中向京最后虽然是因为疾病的原因去世，看似是命运裁决了罪恶，其实也可以透过其他伏笔看出，作恶最终必将接受制裁。须一瓜的小说有一种人道主义情怀，喜欢借助自然的力量来处理恶人。《双眼台风》中出现的“双眼台风”也是这样的一股力量，成为文眼。不过，在她的小说中，对错和正义并不仅仅需要老天爷来裁决。《双眼台风》的结局也是如此，罪恶必将受到惩罚，冤屈必定得到洗刷。虽然忏悔与赎罪是人性向善的一面，但是有些人性之恶需要扼杀在摇篮之中。将人性与法律对举似乎有宽恕罪恶之意，其实不然，人性无法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是须一瓜人性探询的纵深发展，这种警醒作用是值得注意的。

须一瓜的小说有感性的一面，更有理性的一面，后者或许才是这类小说的根本立足点。她的小说大部分展现的是悲剧，而这些悲剧多与一定的作恶行为有关，这也是一种警醒。虽然很多时候作者表现出了罪犯柔软善良的一面，表现出了“盗亦有道”的侠义精神，但是罪犯最终无法摆脱罪孽，这是理性的必然要求。她的书写不回避道德与同情，但不悬置理性与法律，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三

总体而言，须一瓜的小说立足现实，对生活是深度介入的，尤其是对人性的打量。《双眼台风》中鲍雪飞因为对权力欲望的贪恋与固守，才会一错再错，无法收手。这样的书写在她很多小说中都有所表现。须一瓜对现实尤其是人性的探询是高度纵深化、多方位的。如《有人来了》将视角滑向动物，透过动物来反观人类，反观人性。

不过，须一瓜的小说也有一些瑕疵，她的很多故事素材来自真实的事件，却在深加工的时候进行了深度挖掘，有些甚至脱离了基本常识。此外，她的小说在技术上十分刻意，精益求精，这不免滑向另一种形式的稚嫩书写。举例来说，她小说的巧合性很多时候过分夸张，完全是为了编织惊心动魄的故事和强行制造的，太过追求技法，反而会弄巧成拙。从新作《双眼台风》来看，构思基本上和《太阳黑子》没有多大出入，无论是案件的悬疑程度，故事的巧合程度，还是人性的复杂程度都大抵相当。特别是她的故事很大程度就是通俗小说，整个路子是流行小说的路子，需要审慎对待，稍不注意可能会滑向流行书写。《双眼台风》已经参加某IP大会，在IP热潮之下，文创似乎仅仅是在为IP改编服务，这种理念的创作自然会刻意迎合一定的阅读期待。

须一瓜的创作是十分多元的，除了长篇小说，她还有大量的中短篇涉及底层生活、都市情感、家庭伦理、灵魂探幽、人性思索等主题，这些主题最终还是提升到人性探询的高度。《双眼台风》依旧用精致的细节构筑起精彩绝妙的故事，同时也不断伸向人性的深处，将人性探询纵深化。小说一步步探寻事件的真相，作品读完，画面感还在停留，思索还在继续，这或许就是须一瓜小说的艺术张力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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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收获》

2017年第6期《收获》目录

长篇小说 《双眼台风》须一瓜

长篇连载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黄永玉

中篇小说 《亲戚关系》荆歌

《字造》朱大可

短篇小说 《黑刃》七堇年

他们走向战场 《异域征尘》严平

三朵雨云 《更多好东西不在你的习惯里》唐诺

夜短梦长 《结尾》毛尖

西部地理 《塞外长歌》胡学文

《收获》长篇专号总目录（2001-2017）

2018《收获》长篇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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