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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标准不该看谁的公司上市了,而是看谁做的药上市了 | 对话彭彬博士

菠萝因子  · 公众号  · 医学  · 2021-02-02 12:37

正文

菠萝说

本期 《菠萝会客厅》 有幸请来了彭彬博士。学医出身的他在药物研发领域有着非常卓越的成就,曾参与格列卫等多项重磅药物的临床研发。他10年前回到中国,先就职诺华,现在一家创业公司做新药研发。他的身上有哪些有趣的故事呢?


嘉宾:彭彬博士。 上海岸迈生物首席医学官,前诺华制药全球肿瘤转化医学上海中心执行总监。曾参与“格列卫”等抗癌创新药临床研发。



【快问快答】


菠萝: 您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彭彬: 豆腐、豆制品。


菠萝: 最爱喝的酒?

彭彬: 法国红酒。


菠萝: 您最欣赏的科学家?

彭彬: 非常欣赏杨振宁。


菠萝: 最喜欢的明星?

彭彬: 还真没有。


菠萝: 世界上最适合居住的城市?

彭彬: 瑞士日内瓦。


菠萝: 您人生经历很丰富,先介绍一下您在哪些地方生活过吧?


彭彬: 我出生在江西,在广州读了5年本科、3年硕士,然后在英国待了6年,念博士、做博士后,再去瑞士待了5年,然后又去美国新泽西待了4年,在宾夕法尼亚4年。现在回上海已经10年了。在外面转了半辈子又回到了原点。


菠萝: 您是学医出身的,怎么进入药物研发圈的呢?


彭彬: 当年我是从广州中山医科大学医学系毕业的,理论上是培养医生的。但是在我毕业的时候,大家对科学非常追捧,很多人都期待能有机会继续读研究生。


那时候有限制,如果要读临床医学研究生必须先临床工作两年,但基础医学就可以直接报。所以当年 我选了界于临床与基础研究之间的学科叫临床药理,就是如何在人身上做早期的临床药物研究。


过去我们读大学时,药理其实主要是动物药理,从人身上的数据并不是很多,而现在的临床药理,数据都是直接从人身上来的。


我在国内读了肿瘤临床药理的硕士,但当时国内还没有开这个领域的博士,所以我就去英国跟着肿瘤临床药理专家读了博士。


菠萝: 您从最开始就参与了神药“格列卫”的临床研究,那算是您进入药企做的第一个项目吗?


彭彬 是的,这是非常荣幸和幸运的。因为我博士毕业以后,又在曼彻斯特大学做了几年的博士后,跟着Malcolm Rowland教授。当时研究的项目是核酸药物(反义核苷酸治疗肿瘤)的课题,在当时非常热门。这是诺华前身Ciba赞助的项目。


他们对这个项目投入很大,但是核酸药这个概念当时太超前了,很多科学问题没有解决,比如我们的药物都无法穿过细胞膜,所以药还没发挥功能,就在人体转运过程中被降解掉了。


最后包括我们的项目在内,当时全球所有的核酸药研究都失败了。


但当时诺华有人想,虽然核酸药物不行,那能不能合成能穿过细胞膜的小分子化学药,起到同样的作用呢?所以 诺华就启动了小分子靶向药的研究,其中就包括格列卫。


我刚进入诺华的时候,老板考虑到我刚毕业,没有太多行业经验,而格列卫当时适应证少,只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就建议我以此为起点,做这个药首次人体试验(First-in-human)的工作,是一个很好的累积学习经验的过程。当时我们团队就四五个人,是人最少的项目。


菠萝: 直白一点说,是不是其实当时大家都不太看好这个项目,就让您作为新人来试试?


彭彬: 确实是这样。至少诺华在当时没有想到它未来会成为一个很重磅的药物,以为它是一个很小的东西,跟其他的同时起步的项目比,大家就更看好别的。


菠萝: 科研真的很奇妙,没有想到后来格列卫会成为诺华有史以来可能最重要的药物之一。过去几十年,您做了很多的项目,到目前为止最骄傲的一个项目是什么?


彭彬: 格列卫就是我最值得骄傲的项目,因为我参与了从头到尾的全过程,从首次人体试验怎么制定起始剂量、怎么剂量爬坡、怎么和FDA讨论,如何对待他们给予的建议,研究全球申请上市等等。整个临床实验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在国际重要期刊参与或者领头发表了十余篇格列卫临床研究论文。


菠萝: 格列卫的效果显然和当初的预期是不一样的,是什么让它变成了一个很成功的药呢?


彭彬: 对,开始确实没想到。


首先是应答率很高。我们最早的初始剂量是25毫克,我们从25毫克、50毫克、75毫克、100毫克这样依次尝试了5、6个剂量,一直到200毫克之前都没有看到任何病人有应答,大家很失望。


但到了200毫克的时候,突然在3家不同的医院有3个病人,个个都看到了应答,一个星期之内肿瘤细胞数量都下降了。大家变得非常激动,我们又以200毫克,再尝试了6个病人,结果6个病人也全部都有应答! 这么高的应答率在血液肿瘤确实是很难得的。 然后我们就继续增加病人,同样都有效。


这样的应答率,可以说明效果特别好,这也引起了诺华高层的重视,就从资源方面重新调配,来充实加强这项药物研究。


后来大家又观察到,病人是需要长期服药的。从这个角度来讲, 这个病就变成和高血压糖尿病类似的慢性病,没有办法彻底根治,但是病人能一直存活下去。 这样患者就有一个长期需求。

另外,这个靶向药针对的白血病虽然是一个很小的适应症,但是每年会有新的病人进来,而原有的病人很多都可以继续存活,不断地累积之后,适用人群基数就很大了。再加上后来又扩展了新的适应证。最终这个药真正地变成一个很大的产品。



菠萝: 很有趣的故事。您在诺华一直很成功,后来从瑞士又搬到了美国。大家比较好奇的是,您为什么突然又回到中国来了呢?


彭彬: 我在2005年时离开了诺华一段时间,去了葛兰素史克(GSK)在美国的肿瘤早期研发部,做得也不错。


有一天诺华主动地跟我联系,表示想在中国建一个新的全球肿瘤转化医学的部门,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第一是因为在诺华做出过一些成绩,总部管理层也很多都认识我;另外我是华人,对中国文化比较熟悉,所以希望把我重新招回去。 还有一个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他们答应让我全面负责全新的cMET靶向药物(INC280,也叫Capmatinib),可以在中国牵头做全球早期临床项目。


当时我就以这个项目为基础,一个人来到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招聘人才,确实吸引了很多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有很多也是诺华以前的同事,大家一起从零开始。


菠萝: 现在这个药是什么状态?


彭彬: 这个药现在去年已经在美国获批了,第一个适应证就是cMET14号外显子跳跃突变的转移性非小细胞肺癌。我们在中国与吴一龙教授,张力教授等合作,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中国病人。我估计中国应该很快也会批了。


菠萝: 是不是可以说,如果没有您和团队在中国的工作,这个药现在还不可能获批?


彭彬: 有可能。因为当时诺华觉得这个项目在全球已经非常滞后了。所以如果不是我们当时把这个项目拿到中国来做的话,可能速度没这么快。


菠萝: 新药科研的过程变数太多了,真是步步惊心。


彭彬: 这也是我感到非常自豪的一点,我相信别人也有可能会成功,但当时有这样一个机遇,我能利用自己的经验来推动一个新药的研究,很幸运。


新药研发,就是一个漫长和痛苦的过程。 最近我翻出了10年前跟吴一龙教授等人一起开的第一个INC280顾问委员会的照片。从启动研究到上市,正好是10年,这个是很有历史意义的。



菠萝: 您前几年决定从诺华离开,是什么原因呢?


彭彬: 刚才提到的cMET靶向药的研究,倾注了我个人很多的心血,从首次人体试验一直做到PoC (概念验证),我个人认为是在诺华期间又一个很大的成就。


就在这个时候,岸迈生物的创始人来找到我,他们的第一个产品,针对cMET和EGFR靶点的双抗产品,需要尽快地推向临床。他们来和我聊,先是一起分享相关的科学知识,后来就邀请我加入一起来做。

因为cMET和EGFR这两条通道我非常熟悉,这两个靶点也觉得应该是能有所作为的,虽然我们现在有cMET靶向药,也有EGFR靶向药,但耐药问题始终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一代一代的抑制剂开发出来,每一个就能持续半年到一年,然后又耐药。


希望能有一个药,一是减慢耐药性的到来,二是让对其它靶向药耐药患者能再度获益。双抗也许能提供这样的机会,这是我来这家公司的主要考量。


菠萝: 但是当时您加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数据确保这个药一定能成。您不会觉得风险特别高吗?


彭彬: 我以前做临床研究大部分是小分子,大分子没有做过,很期待可以接触新的领域,充实自己。另外,这两个靶点我很熟悉,不是完全陌生的靶点重新来探索,所以只要坚持做下去,肯定会有成果,这点很有信心的。 肯定不是完全无风险的,但是这种风险是可控的。


我宣布离开诺华的时候,也有很多公司来找我,包括一些创新公司,但我也没有做任何比较,直接就来了现在这家公司。


菠萝: 您在诺华是高管,办公室也大,环境条件也好,下面人也特别多。过来创业公司,最开始自己就坐在打印机边上,也没几个人,不会觉得挺失落的吗?


彭彬: 很多人都会这样想,我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从某种意义上也会觉得是一个落差。来到较小的公司,最早就是需要自己一个人做所有事情,把临床团队慢慢搭建起来。当然我也习惯这样,因为在诺华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一个从头到尾的过程。


但是对我自己来讲,更看好它的未来。 幸运的是公司还是给了我很多支持,基本上还是按照我自己的主意,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建团队招人,各方面配套也都到位了,所以现在跟两年前相比完全不一样。


菠萝: 最近跨国制药公司出来不少高管创业,有些挺成功的,但也有很多不成功的,您认为从大公司出来创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彭彬: 首先,现在说哪个成功,哪个失败还为时过早。从药物研发的角度看,我觉得 成功的评判标准不能看哪个公司上市了,更多的是看真正地把产品能成功推上市。


自己这一路看下来,我认为如果真正地要成功,需要一个很好的团队合作,这个团队必须有很好的人才组合,然后大家各尽其能,那么充分发挥彼此的才干,才会有成功的希望,而单打独斗可能成功的希望不大,因为不可能一个人可以做所有事。


人是最重要的。 一个公司即使有好的产品,没有好的人才,这公司同样会做砸。


菠萝: 从诺华到现在,都有很多优秀的人愿意追随您。您认为,为什么这些人才愿意加入您的团队,他们特别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彭彬: 这也是个很好的问题。凝聚起来的因素并不是完全靠工资,当然这是肯定会考虑的因素,不食人间烟火也是不对的,特别是年轻人对这方面的要求有时候也是蛮高的,毕竟要养家糊口。


但我觉得 很多的年轻人会看重这个公司对他今后的发展有没有帮助。需要提供给他们一些机会,让他们能不断地接触到新东西。


特别是当他们已经积累了一定工作经验的时候,就会考虑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的话可能工资稍微低一点,或者比人家少一点,我也愿意。再到后来一点,当他们做了十年及以上的时候,想到更多的是这个工作做起来有没有成就感。


所以 我在面试年轻人的时候,经常会问他们,这个阶段你最看中的是什么? 如果是工资,那也许我们这里目前还达不到那么完美的一个状况,我们的待遇还是不错,但是也不会说是行业最高的。如果你们是做喜欢做一些事情,我能为你创造条件,让你做喜欢的东西。


所以我觉得大多数跟我工作的同事,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理念非常相近。当然他们也看中管理者的凝聚力和号召力,觉得能从中学习到东西。


菠萝: 岸迈是一个自主研发型的公司,您怎么看待自主研发和引进产品这两种不同的创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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