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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智能手机如何毁掉我们的下一代?

造就  · 公众号  · 科技自媒体  · 2017-08-23 20:00

正文


编者按:本文作者系美国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珍·特文格(Jean M. Twenge),原文刊登于《大西洋月刊》。智能手机对青少年究竟是不是个祸害?作为读者的你是否也有类似的感受?或者对于下一代有着类似的担忧?欢迎大家踊跃留言,发表看法。


去年暑假的一天,大约晌午时分,13岁的阿西娜接起我的电话,听着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我们聊起她爱听的歌、爱看的电视节目还有平日的休闲娱乐。


阿西娜告诉我,比起和朋友们压马路、逛大街,她们更喜欢待在家里用手机联系。她们会使用Snapchat这种“阅后即焚”式的聊天软件,那样可以完全不受家长监督。


“没有iPad或iPhone,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活了。我们对手机的喜爱可能都超过了对真人的喜爱。” 阿西娜告诉我,对她和朋友们来说,手机是绝对不可或缺的。


阿西娜现住在德州休斯顿,11岁就用上了iPhone。暑假大部分时间,她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手机。



代际差异巨大


作为一名心理学博士,从22岁起,我就开始研究代际差异,至今已有25年。我发现,青少年行为与情绪状态在2012年前后发生了急剧变化。


通常,定义一代人的特征都是逐渐出现的,只要各种信仰和行为开始显现,都会持续下去。比如,“千禧一代”便是极具个人主义特征的一代。


在我开始研究阿西娜这代人之前,我本已习惯了那种缓坡式的代际趋势线。但如今的线形图显示,原先的缓坡变成了高山和悬崖,千禧一代的诸多标志性特征开始消失。


在我分析的从上世纪30年代迄今的所有代际数据中,还从未出现过类似现象。


起初我还想,这可能是稍纵即逝的,但这种趋势却持续了好几年,在全美范围进行的一系列调查也都显示同样的结果。


这不仅是一种量变,更是一种质变。


千禧一代和前几代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世界观的不同;而如今的青少年和千禧一代最大的不同,除了世界观,还有生活方式。相比于早几年成年的人,他们的日常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2012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出现如此重大的行为转变?


在此之前,2007至2009年美国经历了“经济大衰退”。同时,在那几年,美国拥有智能手机的人口超过了总人口的一半。


对青少年态度与行为的年度调查研究显示:阿西娜这代人是由智能手机以及随之崛起的社交媒体塑造而成的。我称之为“i一代”。


这代人出生于1995至2012年间,他们在智能手机的陪伴下长大,高中前就有了Instagram账号,对互联网诞生前的时代毫无印象。千禧一代虽然也在网络的陪伴下长大,但网络并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2007年iPhone面世时,年龄最长的i一代成员刚踏入青春期;到2010年iPad问世时,这批人正在上高中。2017年一项针对全美5000余名青少年的调查发现,每四个人中,就有三人拥有iPhone。



智能手机流弊


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甫一问世,“屏幕时间”的流弊就引发了重重顾虑。但这些设备的负面影响未能得到足够重视:


它所涉及的,绝不仅仅是注意力持续下降的问题,从社交性质到心理健康,智能手机的出现改变了青少年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些改变波及美国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类家庭。不论贫富、种族、区域,凡是有信号发射塔的地方,就有活在智能手机上的青少年。


对于在“前数字时代”度过青春期的人而言,这可能既让人感到陌生,又有些不安。不过,代际研究的目的并不是感怀过去的美好,而是理解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代际变化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更多的则是两者兼具。比如,比起外出参加派对,后千禧一代更喜欢宅在家中上网。在安全性方面,如此让人省心的青少年真是史上罕见。他们出车祸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对酒精不像上几代人那么感冒,对饮酒的诸多弊病也都敬而远之了。


然而和千禧一代比起来,在心理层面上,他们却暴露在更大的风险之下:自2011年以来,青少年抑郁症和自杀率急剧上升。


毫不夸张地说,i一代正处在几十年来最严重的心理健康危机的边缘。在很大程度上,祸首就是他们的手机。


战争、技术飞跃、泥地音乐节……这些波及甚广的重大事件,都可能在影响、塑造着年轻的一代。但是,从没有任何一代人能仅仅由单一因素决定。


家庭教育方式、学校教学大纲以及文化环境,这些东西都在持续改变,它们的影响都不可小觑。然而,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双双崛起所带来的地震效应,即便不说史无前例,也算得上多年未见。


强有力的证据表明,我们将电子设备交到年轻人手上,这些设备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深远影响:让他们变得很不快乐。


这样的I一代


80年代,当我踏入青春期时,吸烟已经没那么时髦了,但对独立的向往依然当道。我和朋友们将驾照奉若至宝,预约的考试时间都是在16岁生日当天,晚一天都不甘心。能开车意味着自由,要是父母问什么时候回,我们会反问:“什么时候必须回?”


可是,让前几代人魂牵梦萦的独立,对今天的青少年却影响力寥寥。相对而言,如今的青少年不太会在没有家长陪同的情况下单独出门。这种转变令人咋舌:2015年,12年级(译注:相当于中国的高三)学生的出门频率还不如2009年时的八年级学生。


另外,如今的青少年也不太爱去约会了。他们喜欢发短信胜过当面交流,两个青少年“谈”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可能开始约会。在2015年,只有56%左右的12年级学生出门约会;而在婴儿潮一代,这个比例约为85%。


伴随着约会的减少,性行为也相应下滑,最明显的是九年级学生——自1991年以来,性活跃的青少年的数量减少了近40%。不少人认为,性行为减少也许是近年来青少年发展趋势中,最为积极的一种。2016年,青少年生育率降至历史低点,较1991年的高峰下降了67%。



开车作为青春期自由的一种象征,深深印刻在美国流行文化之中。婴儿潮一代在到了12年级春假时,几乎已是人手一张驾照。而如今,高中毕业时仍没有驾照的学生超过了四分之一。


对一些人而言,父母就是他们的专职司机,因此并没有学车的迫切需要。最后,他们往往是因为架不住父母唠叨,迫不得已才考了驾照。在上几代人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


独立并不是免费的——口袋里必须有钱,才能给车加油,或是买酒。以前,很多青少年都打工,赚取自由的资本,或是在父母的敦促下体会金钱的来之不易。


但i一代青少年就没有那么勤劳了。70年代末,77%的12年级学生在上学期间参与有偿工作;到2005年前后,这个比例降至55%。八年级学生有偿工作的比例更是减少了一半。


综观青少年的各种表现——饮酒、约会、逃离家长监督——现在的18岁更像当年的15岁,现在的15岁更像当年的13岁。现在的童年期可以一直延续到高中。


当今的青少年为何迟迟没有肩负起成年的责任,也不愿去享受成年的乐趣?


经济环境和家庭教育的转变当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信息经济的大环境下,高学历带来的回报大于早年的工作经历,因此,家长往往会鼓励孩子在家学习,而不是出去兼职。


而青少年似乎也乐得宅在家里——不是因为好学,只因他们的社交都靠手机实现。可是,一个人玩手机,通常还困扰重重。


I一代的困扰



i一代的生活不乏讽刺之处,其中之一:尽管和父母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间更多,但论和父母的亲近程度,他们比前几代强不到哪儿去。


“我见过朋友和家人相处的样子——他们不跟父母说话。”阿西娜说,“只会边看手机边应付:‘好,好,随你便。’他们不关注自己的家人。”


和同龄人一样,阿西娜也是这方面的老手——把家长支开,好专心玩手机。暑假大部分时间里,她都通过短信或Snapchat跟朋友们聊天,以致于“在床上都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坑”


2000年至2015年间,几乎每天都和朋友碰面的年轻人减少了四成有余。不光参加派对的孩子少了,约着出去玩儿的孩子也少了。


以往,不论是书呆子、运动健将,不管有钱、没钱,也不分优等生、差等生,大多数青少年都爱去溜冰场、篮球场、泳池,以及最适合情侣幽会的隐蔽场所,但如今这些都被应用程序和网络上的虚拟空间取代了。


你可能以为,青少年如此热衷于这些新的空间,是因为乐在其中,但大部分数据显示,其实不然。


美国国家药物滥用防治研究所资助的一项调查“监测未来”显示:青少年花在电子设备上的时间越多,越有可能感到不快乐;相反,在电子设备上花的时间越少,越容易感到快乐。


还有一项研究找了一批拥有Facebook账号的大学生,要求他们在两周时间内,用手机参与一系列简短的调查。他们每天会收到五条短信,每条短信附有一个链接,用于报告各自的情绪及Facebook使用频率。结果显示,使用Facebook越多,他们的快乐感就越低。


从各项数据中浮现出来的是孤独、脱节的i一代。他们每日访问社交网站,但很少与朋友见面。他们更有可能认同以下表述:“我经常感到孤独”或是“我经常感觉自己被冷落”。青少年孤独感在2013年达到巅峰,从此一直居高不下。


从个体层面上看,这并不总是意味着,上网时间长比上网时间短的孩子更孤独。平均下来,社交活跃度高的青少年,在网上和实际生活中都很活跃;而社交活跃度低的人,则两头都不活跃。


但从代际层面上讲,当青少年使用智能手机的时间增加、实际社交的时间减少时,孤独感就日益普遍了。


I一代的抑郁


抑郁也是如此。电子屏幕的影响同样显而易见:青少年看屏幕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患上抑郁症。在八年级学生中,社交媒体重度使用者的抑郁风险增加了27%,而参加体育运动、宗教礼拜,哪怕做作业时间高于平均水平的人,其抑郁风险都会大幅降低。


每天使用电子设备超过三小时的青少年,其出现自杀风险因素(如制定自杀计划)的可能性要高出35%。


自2007年以来,青少年凶杀率下滑,但自杀率却上升了。青少年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拔刀相向的可能性降低了,但自杀的可能性却上升了。2011年,青少年自杀率24年来首次超过了凶杀率。


抑郁和自杀的诱因有很多,对科技的过度依赖显然不是唯一因素。但智能手机和这一代人正在承受的心理困扰有所关联。


社交媒体虽然可以让孩子们随时联络,但它也加剧了一个由来已久的青春期问题:被冷落。如今的青少年参加派对的频率固然低了,实际见面的时间也少了,但真要聚个会,Snapchat、Instagram、Facebook上可就热闹了。而对这些,没被邀请的人全都看在眼里。


因此,不论哪个年龄段,感觉被冷落的青少年数量都达到了历史高点。与孤独感的上升一样,被冷落感的上升也十分急剧。


由于女生使用社交媒体更为频繁,在女生中间,这种走势尤为陡峭。2015年感觉被冷落的女生比2010年增加了48%,而男生只增加了27%。


不仅如此,2012至2015年,男生抑郁症状上升了21%,女生则上升50%。2007至2015年,12至14岁男生的自杀率增加了一倍,女生则增加了两倍。


后果对女生总是更为严重,这也许植根于这样一个事实:女生更容易遭受网络霸凌。男生的霸凌往往是拳脚相向,而女生倾向于破坏受害者的社会地位和人际关系。社交媒体给了中学女生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她们可以随时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攻击、排斥其他女生。


对手机着魔


2014年7月,德克萨斯州一名13岁女孩在一阵焦糊味中醒来。原来,她的手机过热,在床单上烧了起来。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引发了读者对手机自燃的恐惧。


但我却很好奇,为什么睡觉要把手机放在床上?难不成睡着了还能上网?躺在一部不时振动的手机旁,谁还能睡得香甜?


出于好奇,我询问了我在圣地亚哥州立大学所教的本科生,问起他们睡觉时,手机是如何处置的。答案总结起来就两个字:


着魔


几乎所有人睡觉都不离手机,有塞枕头底下的,有放床垫上的,再不济也是搁在伸手可及之处。晚上要刷一遍社交网络再睡,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够手机。半夜要是醒了,免不了还要拿起手机来看。


一位女生说,“我知道不该这样,但就是忍不住。睡觉时有手机在身边,会感觉特别舒坦。” 



舒坦是舒坦,但睡眠却大打折扣:如今,很多青少年晚上的睡眠时间往往都不足七个小时。睡眠专家认为,青少年每晚应睡足九小时;不到七个小时的睡眠对青少年而言,属于严重不足。


1991至2015年间,睡眠不足的青少年增加了57%。而从2012到2015年的短短四年间,睡眠不足七小时的青少年就增加了22%。这一时间再次与青少年智能手机拥有率超过一半的时间点出现了重合。


睡眠不足与许多问题密切相关,包括思维与逻辑能力降低、抵抗力减弱、体重增加和血压升高。它还会影响情绪:睡眠不足的人更容易抑郁、焦虑。



督促孩子放下手机


看看抑郁和智能手机之间极强的相关性,家长就应督促孩子们放下手机。就连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都限制孩子使用iPhone,虽然那是他一手发明的东西。


这不仅关系到孩子的青春期体验,还很可能延伸至成年以后。凡是经历过一段抑郁期的人,至少一半都会在日后旧病复发。


青春期是社交技能发展的关键时期,与朋友面对面的时间少了,锻炼社交技能的机会也就少了。


十年后可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人:遇事知道最贴切的表情符,却不知道最合时宜的面部表情。


我有三个女儿,分别出生于2006、2009年和2012年,她们尚未体现出i一代青少年的特征,但我已经真切体会到,小小年纪的她们,已经被新媒体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小女儿还没学会走路时,就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滑动iPad了。二女儿6岁时就要求有一部自己的手机。大女儿读四年级,但谈起最近流行的应用程序,却是头头是道。


在我父母那一代,想让孩子关掉MTV,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已经算是堂吉诃德式的努力了,而现在,要从孩子手里夺过手机,更是无谓的尝试。


不过,在同青少年聊天时,我也看到了一线希望:孩子们自己开始意识到,他们的一些困扰与“机不离手”有关。


阿西娜告诉我,她和朋友们相处时,大家看的都是手里的电子设备,而不是她。“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看着我。”她说,“他们不是看手机,就是看Apple Watch。”


“你想面对面和朋友聊聊天,对方却连头都不抬一下,这是什么感受?”我问。“很受伤。”她说,“我知道,我父母那代人不是这样的。我说的可能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可他们听都不听一下。”


她跟我说,一次,她和一个朋友在一块儿,那朋友正在和男友发短信。“我说起我的家人,还有最近的一些事,她却满口的‘哦,是吗,好吧。’我一把抢过她手机,直接就往墙上摔。”


我笑着说,“你可是打排球的,手劲一定很大吧?”“那是。”她回答。


翻译:雁行

来源:The Atlan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