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立
◎来源 | 水煮法律(boilaw) 已获授权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
01
杜甫哭了。
不是“感时花溅泪”,而是“恨别鸟惊心”。
在成都西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吧里,一位民谣歌手在唱着: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酒吧的角落里,一位落拓的中年大叔眼含热泪,轻声跟着旋律哼唱着他带不走的《成都》。
他叫杜甫,曾是大唐帝国的一名公务员,多年前下岗了。
四年前,他带着妻儿“流浪”到成都,没有信用卡,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他向银行申请房贷,但银行嫌他没有工作,没有成都户口,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
他在网上发起了众筹,但没有几个人知道谁是杜甫,没有几个人为这个买不起房的烂大街故事买单。
他在他朋友也是他唯一赞助商严武的资助下,在成都西郊的浣花溪畔,起了一座茅草结构的临时搭盖,后人称之为杜甫草堂。
四年后,赞助商严武走了,杜甫被迫带着妻儿再次踏上流浪之路,告别这座经常屋漏偏逢雨下的破房子,告别这座让他难得过了四年有房日子的城市。
02
杜甫办了一个微信公众号“杜甫很忙”,粉丝与阅读量一直在个位数上止步不前,与他的好基友李白办的公号“李白很白”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他依然执着地在公号里推送着他的诗,写下一个老愤青的喜怒哀乐,写下一座破房子的平常故事。
在房子封顶的那天晚上,天下了点小雨。他很高兴,就着小酒馆赊来的渗水的二锅头,推送了一首当时没几人读过后来却比赵雷的《成都》还红的诗《春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那时的他,虽然愤世嫉俗,但依然可以拥抱生活,依然可以在最便宜的小酒馆里泡吧,依然可以思念他的好基友李白,依然可以自嘲他的贫民窟生活。
在房屋落成典礼那天,他的公号又推送了一首诗《堂成》:
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
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
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
六十多年后,另一位被迫搬了三次公租房的愤青刘禹锡写下了一篇和这首诗差不多的神作《陋室铭》——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注:扬雄,字子云,西汉文豪,成都人。)
03
然而,一场可以把高尔基吓得都不敢写“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暴风雨击碎了杜愤青的小确幸。
这一天,成都的衙门挂起了红色风球,草堂的茅草跳起了风中芭蕾。
杜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敲击着从旧货市场上淘回来的绝版386电脑的键盘,但手指却抖个不停,不听使唤,勉勉强强地打出了两行字: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昨晚,哪都能去就是钓鱼岛不能去的城管带着“拆除违章建筑通知书”,又来了。杜甫拼着老命跳墙逃跑,亡命天涯中想起了一首一语成谶的旧作《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欺上门的,不仅有“苛政猛于虎”的城管,还有村里调皮捣蛋的留守儿童。这群小王八蛋玩起了角色扮演游戏,演得比城管还像城管,爬上屋顶,拆下茅竹,跳下来就搬着茅竹跑。
杜老头见了连忙追了出去,无奈力不从心,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眼睁睁地看着这群“抢劫犯”扬长而去。
杜老头退出了惨败的追逐赛,回到了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老泪纵横却无心擦去,又在电脑上敲下了两行字: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这时,孩子哭了。屋顶漏下的雨水浸湿了裂开的旧床,惊醒了熟睡中的儿子。杜甫忙走到床边,抱起又冷又饿的娃,轻言抚慰:
“宝宝乖,不哭!宝宝乖,不哭!明天,爹带你去肯德基——边上的摊子给你买棉花糖吃。”
04
孩子听着老爹虚幻的许诺,哭声渐渐弱了些,但想起往事的老爹忍不住又落下了悲伤的泪水。
五年前,杜甫四十四岁,在公考培训学校混了十年,终于考上了帝都的公务员,尽管是一份不入流的看大门的工作(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但好歹也是可以把人逼疯(如何逼疯详见《范进中举》)的公务员啊!
杜甫高兴坏了,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家,想第一时间告诉老婆孩子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没想到,他一进家门,就听到了老妻的痛哭声,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他的小儿子居然活活饿死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老妻既异县,十口隔风雪。
谁能久不顾?庶往共饥渴。
入门闻号啕,幼子饥已卒!
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
往事不堪回首,却总在人最不幸的时候涌上心头。杜甫哄睡了孩子,艰难地柱着拐杖一步步地挪回到了电脑边,满腔悲愤地继续写下此情此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最后,杜甫在编辑公号文章时愤怒地给末尾加了粗,完成了这首名垂千古,打动了无数无房者的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05
杜甫离开成都后,他的草堂就毁了。
多年以后,他的粉丝韦庄同学为了纪念他的偶像,在遗址上重建了草堂。
但是,杜甫终其一生没有机会再见他的草堂,没有机会看到他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公号成为亿万粉丝的超级大号。
他甚至没有机会在一幢房子里告别人世,只能在一条小船上走完了他寂寞又灿烂的一生。
他不知道,曾经困扰了他的房屋问题,还在困扰几千年后的亿万中国人。
他不知道,几千年后有了房地产开发,而且赚得盆满钵满的房地产开发商还在无耻地叫嚣——穷人就不应该买房!
他不知道,几千年后房子不仅仅可以用来住,还可以用来炒,炒到他写一万首诗也买不起一块巴掌大的学区房。
他没有听到,几千年后的一份报告里,说了一句再浅显不过却打动了无数无产者的真理: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
倘若杜甫泉下有知,听到这句大白话,一定会感动地痛苦流涕!
大道至简,诚哉斯言!最简单的话道出了杜甫一生的梦想,也是几千年来中国人最朴素的中国梦:
居者有其屋!
很多粉丝还没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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