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 | 三个人的眼泪

图/guwe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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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小人。和其他正常人比起来真的太小了。

造物主好像是因为好奇才造了我，他说我小得独一无二。在人这种生物里。没有比我更小的。

可惜他无法造出能够装进我小胸腔的小小心脏。那太精细，太难了。

我不懂心是何物，只是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看任何事物都是一样的感觉，这或许不太好。那些正常人体内有种规律的节拍，很好听，我也想要。

造物主说，正常人看不到我，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但是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得到一颗心，并得到正常人的认可了。而且变大的方法似乎不难。只需要喝下三个人的眼泪就行了，并且不能中途改变目标，否则会失败。

其实我并不清楚眼泪是什么，但我知道我需要它，我需要证明我的存在。于是我开始行动了。

我跳进一个小女孩的头发里藏起来。她没那么大，而且有长头发，因为造物主说长头发的人都容易流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天地竟然换了面孔，小女孩还是没流眼泪。她要睡觉了，卧室门关了，一片漆黑。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吵闹。这是我听过最刺耳的声音。小女孩走向门想打开，可惜她够不着。

哼哼，长得大有什么用。我可像跳蚤一样灵活，于是我突然想显示显示自己的能耐，纵身一跃，跳到了门把手上，真滑呀，我使劲一跺脚，差点摔下去，好歹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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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门外面一个长头发大人被一个短头发大人推到在地，我也想看，可是脚一滑。垂直落下，随手死命一抓，小女孩头发被我扯掉好几根，但总算没掉下去。随即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哭声从小女孩嘴里传出。

我奋力堵住耳朵，只见门外的长头发大人挣扎着站起来，跑进门把小女孩抱到了床上，这个大人眼睛里有好多液体啊，我想那就是眼泪吧，可惜我不能改变目标，要小女孩的眼泪才行。

后来长发大人走了，小女孩又坐起来呜咽着，我张大嘴在她下巴底下等，终于，第一滴泪落进了我嘴里......

我骄傲地张大嘴，却被突如其来的甜涩液体呛得喘不过气。咽下去后还带点苦味。我摇摇晃晃地跳到窗边，感觉身体的骨关节格格作响，浑身无力，一个踉跄，我跌进风里，想优雅地和楼下的一个挎包长发大人打个招呼，但增重的身体让我突然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睁开眼。天空成了一条白线，四周漆黑，脚下有很多杂物，整个世界颠簸不已。我听到一声叹息，然后我被哗地倒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我从杂物里爬出来，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只有一扇小窗户外面那个有灰点的白色圆球是亮的。

突然，一阵可怕的鸣响伴随着闪烁的彩光吓得我跳了起来，我屁股下坐着一个方形的怪物！他整张脸都在闪烁，还发出极大的响声！我吓坏了，使劲在它又硬又滑的脸上跳，想踩死它，但是没用！

这时啪的一声，眼前明亮了，一个长头发大人起身了，我赶紧跳开，让她来解决。她拿起来那个方形怪物，手指轻轻一按就制服了那怪物，厉害啊！

咦？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有正常大人的一只手那么大了！

3

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她流眼泪呢？这时她把那怪物放在耳朵边听了半天，还对它喊话，应该是看它死没死吧。接着这个大人一直握着怪物，盯着它脸看了好半天，我看见她的手指悬在怪物大脸上方的一个绿色按键上，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按下去，又把怪物扔到了我脚边。看来她是不忍心杀死它啊，那我来吧！我狠命按下那个绿色按键，这怪物嘟——嘟——地叫了两声竟然发出了一个正常人的声音！我害怕地推开怪物。谁知用力过猛，怪物啪地掉在了地上！

长发大人放下手中的方便面（盒子上这么写的，我识字呢），她疑惑地走过来，捡起怪物，有些吃惊又尴尬地把怪物放耳边，自言自语:“喂……妈，我刚刚吃饭去了……嗯，挺好的……吃了，老板请客，公司同事都去了，还是高级餐厅，吃得可撑了，”她摸了摸自己发出怪叫的肚子“……您吃了吗？嗯……哦，妈，我这几个月工作太忙了，领导很信任我嘛，就多派了任务，所以……您就别想着来看我了，啊，太忙了，没法管您，还有，您记得吃药……”

唉，她话可真多，我打了个呵欠，过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她放下了怪物。

我跳到她面前印有“招聘简讯”的纸上，抬头惊喜地看见她眼圈红了！这可是眼泪来临的征兆！我张大嘴准备着，谁知过了好久，她竟然把眼泪憋了回去！看起了那张招聘纸！我气急了，趁她放下水杯时，踢了水杯一脚，那张纸顷刻被水浸湿，面目全非。她手忙脚乱地挽救，可是却阻止不了黑色墨迹那肆意的舞蹈，她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猛的锤了下桌子，我看着她涨红的脸上眼泪争相而出。太好了！

我一个飞跃，尽情沐浴在眼泪雨中，可是那眼泪太苦了，涩得让我牙齿发紧，我尝了一滴就赶紧离开了她。不过这次到是没发生什么不良反应。

我像以前一样轻盈地跳下窗台……

哎哟喂……事实证明我是个智障！我揉着差点摔成两半的屁股，终于意识到我长大了很多，现在我已经是正常人的一半高了，风哪里载得动！

这时，一个白头发的驼背大人提着一包东西缓慢地走过，我眼前一亮——他比那些正常人矮好多，太有亲切感了！而且白头发的大人我也没见过。就选他好了。

我跟着他，看他摸摸索索地找了半天钥匙才进屋。屋里一股霉臭，他摸出了一块小圆饼——和上一个人吃的差不多。怎么正常人都吃这东西？

根据我聪明的大脑的推理，只要破坏了人类在乎的东西，他们就会流眼泪，就像上一个人那样。于是我寻思着怎么才能让他哭。

白头发颤颤巍巍地撕开小圆饼的包装，看了半天。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一个方形木框——那个木框里有三个人的缩小图片。他们在笑。

在他正准备吃时，我眼疾手快地抢过他的饼。他以为掉地上了，眨巴着眼睛，缓缓弯下腰，一边咳嗽，一边发出嘶嘶的大喘气声。他的手在地上无措地乱摸着，口水都跟着落了下来，但就是没掉眼泪，我看着好笑，又觉得无趣，于是把饼扔在了他手边。他终于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饼，轻轻拍拍灰，一点点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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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失望看到自己推理的方法不起作用。

但是我还就不信了，就差这最后一滴眼泪，我无论如何得弄到手！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把那个方形木框摔在了地上，但里面的图没碎，我抽出那张图片，亲自把上面的那几张脸撕成两半。等我发泄完再看那个白头发时，只见他双唇颤抖着，两只枯枝样的手在空中悬着，他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像僵尸一样。难道他能看见我？

他突然开始说起话，嘶哑的声音如锯子般割着我的耳膜：“您......是阎王派来的鬼大人吧......咳咳......这么快就来带我走了？我不怕您，真的，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能有个鬼能听我这糟老头子说说话也挺好的。老啦，啥都看不清，但我能感觉到您....对了，鬼大人，你撕我的照片干啥啊，我想儿子，孙子了，只能看那个啊.......咳咳，我是死得太慢啦，让您久等，不过您能不能通融通融，等我过完这最后一个中秋节就跟您走......我待会儿再给儿子打个电话，最后一个，今天过节啊，他应该会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