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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怪物之沙僧》(阿根廷)阿尔维托·曼古埃尔长途旅程中发生的-20241015203305

疯子与书  · 微博  · 读书  · 2024-10-15 20:33

正文

2024-10-15 20:33

《迷人的怪物之沙僧》

(阿根廷)阿尔维托·曼古埃尔

长途旅程中发生的冒险故事往往最能吸引读者,也许是因为去往既定终点的这一路上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插曲。踏上奥兹国之旅的多萝西与伙伴们,不莱梅镇的动物音乐家,杰克·凯鲁亚克和他的朋友们,三个火枪手,路易斯·拉摩的西部小说里的赶车人,这些都是西方世界耳熟能详的旅者。而在中国,最受人们喜爱的冒险家无疑是陪伴唐僧前往印度寻找佛教典籍[在印度被称为“三藏真经”(Tripitaka),这也是高僧别名的由来]的三人。三位主人公一路保护三藏,因为各色妖魔鬼怪都深信食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正如唐僧激励他的同伴时所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冒险的过程中发生了太多奇事,以至于不足为奇,读者们开始期待在下一页看到又一条龙、又一位神仙、又一种魔物。结果不负所望。

在唐僧的三位旅伴中,最知名的是美猴王(并且吴承恩原著的西方译本大多以他命名),被菩提祖师赐名为“悟空”,以示他在真理上的觉醒。孙悟空的出生过程也十分神奇:他从天地结合而生的石卵中蹦出,降生在花果山上[因此小说名也会被译为《石头记》(Story of the Stone),当然还有《西游记》(Journey to the West)]。孙悟空这个角色类似枭雄,只追求精神上的人生目标。地府判官发现他们不知道孙悟空到底是什么:他不是走兽,不归麒麟管辖,他也不是飞禽,不归凤凰管辖。最终,他们在“魂字一千三百五十”的条目下找到了孙悟空的名字,写明他是“天产石猴”,寿命342年。孙悟空却不认命,吴承恩笔下的他“一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孙悟空最后吃下了蟠桃,得以长生不老。

孙悟空有多件宝物护体:可以收缩到一根针大小塞进耳朵里的金箍棒,龙王赠予他的锁子黄金甲能够抵御敌人的兵器,三种治愈百病的灵丹妙药。他还能腾云驾雾,翻一个筋斗便是十万八千里,就像穿靴子的猫似的。旅程的终点,孙悟空与唐僧一齐如愿成佛。

孙悟空的另一位同行者是猪八戒。他的外貌可怖、个性糟糕,是个好吃懒做的半人半猪形象,总是垂涎美丽的女子。这些特点令此行难以保持其宗教性的本质,猪八戒也因此常被戏称为“呆子”。在遇见孙悟空之前,猪八戒曾是执掌八万天军的元帅,后来因为行为不端被革职。其中最恶劣的一次发生在天庭的众仙宴会上,猪八戒爱上了嫦娥,甚至在酒劲下调戏对方。嫦娥在玉皇大帝面前状告猪八戒,他因此被贬下凡间,后来被孙悟空招至麾下。

第三位,也是最神秘的一位,是沙僧。他的本名是沙悟净,与猪八戒一样也曾是天将中的一员,官至灵霄殿卷帘大将,擅长幻术。他所犯的罪行不及猪八戒严重,但仍受天条处置。他在蟠桃盛会上不小心打碎了西王母的琉璃盏,被贬入凡尘成了妖怪。他盘踞流沙河底(也因此被赐姓为沙),专门危害试图过河的路人。之后他被孙悟空制服,加入了唐僧一行。

沙僧的武器是嵌有珠宝的木制降妖宝杖,会十八般变化,在水中战无不胜。除了宽泛的外表骇人之外,沙僧的形象在故事中非常模糊。他谦逊周到,理智忠诚,常常能为队伍遇到的困难提供合理的解决办法。他们在途中偶遇的一位王子曾说过:“自古以来,《周易》之书,极其玄妙,断尽天下吉凶,使人知所趋避。”或许事实确实如此,但沙僧也的确是那个一路谨言慎行,助力团队抵达终点的人。

沙僧会让人想起那些坚定不移的助手角色,比如奥兹国的铁皮人,匹诺曹会说话的蟋蟀,尽管前者的付出只换来一颗“完全用丝线织成、塞满木屑的”心脏,而后者被发脾气的木偶一锤子砸死在了墙上。不过沙僧倒是在旅程最后因功获封为罗汉菩萨,也洞悉了万物的本质。如此看来,他的觉悟是高于猪八戒的,后者仅被封为净坛使者。

十六世纪以来的读者在师徒三人的疯狂之旅中感受到了极大的乐趣,然而试图挖掘故事另一面的评论家们将其解读为类似《天路历程》的尘世寓言,或是类似《汤姆·索亚》的古朴教养小说,又或者类似《审判》的官僚主义讽刺文学。最早将小说翻译成英文的亚瑟·威利就曾指出,对吴承恩的同时代人来说,天庭的等级制度仿照的是凡间的政府体系。“天庭,”威利写道,“就是将整个官僚系统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天上。”

不过,今天的读者不会将吴承恩的冒险世界与卡夫卡黑暗荒谬的噩梦联系在一起。如果说它讽刺了官僚主义,那也是从存在主义的角度,主张我们的存在需要服从自上而下的规章制度,以及我们无法理解但必须遵守的法律。沙僧的同僚以近军事策略的方法抵御妖魔仙怪,而沙僧本人的宗旨则是合乎逻辑与道德的应对办法是最佳的生存守则。这不是一种说教式的心理安慰,而是对诚信正直的坚守。在沙僧眼中(与堂吉诃德相似),世上看似正确的事物可能实际是通往邪恶的道路,看似邪恶的事物也可能才是正确的途径。

沙僧曾言:“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迷人怪物:德古拉、爱丽丝、超人等文学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