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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声女巫,你敢答应吗?

冷炮历史  · 公众号  · 历史  · 2021-03-08 09:45

正文


文 | 萨达卡特·卡德里

本文节选自《不公正的审判》,

作者:[英]萨达卡特·卡德里,译者:杨雄,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新经典


1692年2月,雷声开始翻滚。萨勒姆村的两个小孩——十一岁的阿比盖尔·威廉姆斯和九岁的伊丽莎白·帕里斯开始抽搐,诊断结果为被人施了巫术。伊丽莎白是村里的新牧师塞缪尔·帕里斯的侄女。混血儿女奴提图巴想要救她们,设法让家里养的狗吃带着她们的尿的蛋糕。但这个善意的计划却带来了相反的结果,痉挛加剧了。同时另外两个女孩也声称自己遭受了同样的折磨。四个小孩全都指控提图巴等三人施了魔法。

3月1日,提图巴在治安法官面前接受讯问。马萨诸塞法律沿袭英格兰法,不允许嫌疑人宣誓声明自己无罪。提图巴已经在塞缪尔·帕里斯手下遭受殴打,她不想再被刑讯,于是承认了罪行。在萨勒姆集会所的大厅内,当着村民的面,提图巴编造了一个奇异的故事。就像起诉者指控的那样,她承认还有两个共犯——年迈的莎拉·奥斯本和穷困的萨拉·古德。她说,一只黄色的大鸟吮吸着古德的手指,她自己骑在扫帚上飞到了波士顿。一个浑身是毛、长着翅膀的东西四处乱走,它的脸像女人,但是它的鼻子超长。她与撒旦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撒旦化身为猪、狗、黑猫或者红猫出现,而更经常的化身是一个个子很高、长着白发、穿着黑衣的男人。她用自己的血在他的书上签了名。还有九个人做了完全一样的事。然而,她无法指出他们是谁,他们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另一个被指控的是玛莎·科里,她是个富裕的、经常去做礼拜的人,1692年3月21日,她在数百名萨勒姆居民面前接受讯问。这位六十岁的老妇人否认自己曾经或者将使用魔法伤害别人,很自信地声称自己是无罪的。但是,当她向三个还是小孩的控告者讲话时,她们开始颤抖、呻吟。其中一个尖叫道,她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对着科里的耳朵低声说话。法官们要求被告人讲出男人所说的话。“我们不该相信这些烦人的孩子所说的一切。”科里哼了一声说。但是,小孩子还是赢得了大家的信任。人们的情绪激动起来,其中一个痛苦的少女将她的鞋子投向科里的头,抱怨说肚子很痛。控告者们变得越来越自信,被告人越来越紧张,而女孩们随着她的动作一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当科里握紧拳头时,她们祈求着宽恕;当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她们痛得尖叫。她们看见一只黄鸟吮吸着科里的手指,一个隐形人正朝着她的耳朵低语着。她们颤抖着,为什么她不加入大厅外正应鼓声而聚集的巫师同伴们当中呢?

鼓声越来越响,着魔的人与日俱增。三天之后,另外两个嫌疑人被带上法庭。一个是七十一岁的老人丽贝卡·纳斯,另一个是萨拉·古德四岁的女儿多尔卡丝·古德,法庭的官员们把她的头紧紧抓着,防止她投射出邪恶的目光。几个女孩展示了她们皮肤上新鲜的牙印,声称多尔卡丝的魂灵咬了她们,之后,多尔卡丝被关了起来。两天之后,三个法官进入她的囚室内,发现她的食指上有一个红色的斑点。在猛烈的讯问之下,四岁的孩子古德承认她曾经养了一条小蛇。他们讯问小蛇是不是“黑色男子”(一种在证言中越来越常出现的恶魔)给的,她好像不能理解,最后,她说这条小蛇是她母亲给的。四个月之后,萨拉·古德被绞死。多尔卡丝仍然在监禁中,手脚被铐着。三个月过后,她精神错乱,终生需要别人照顾。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法院举行了更多的庭前听审。他们没有细致地审查证据。这些着了魔的人经常眼睛闭着作证,害怕地颤抖着,声称自己看到黄色的鸟和偷偷靠近的鬼怪。“黑色男子”的存在听上去非常真实,整个法庭一度都在攻击他。一个治安法官在用力扑打“黑色男子”时手杖都断了。为了尽量减少法庭被施魔法的危险,他们还要求被告的目光固定地盯着法官席。当伊丽莎白·凯里在法官席下方排队时,目光移向原告,提出起诉的女孩们立即号叫着、躲闪着,好像被灯塔的亮光晃得什么也看不见似的。被告被迫伸出胳膊站在那里,她丈夫走过去帮她擦眼泪,法官让他退出去。法官哈索恩咆哮着说,假如她有足够的力量造成这样的痛苦,她一定有力量继续站着。

阿瑟·米勒撰写的戏剧《炼狱》是根据萨勒姆的猎巫行动改编而成的。十一岁的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指控怀孕的伊丽莎白·普罗克特,是萨勒姆审判中最令人震惊的对质,也是该剧中的关键时刻。当阿比盖尔颤抖着眼睛往上翻时,她呜咽着说,普罗克特的分身悬挂在木头上。接着她似乎想打普罗克特,但她的小拳头慢了下来,好像陷入力场中,她的手指伸展开来——可能是由于害怕,也可能是由于羞耻——最后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普罗克特的头巾上。就在此时,阿比盖尔爆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尖叫。到5月末,已经有五十人被关押。很明显,任何像提图巴一样供述和指认同谋者的人,都不会经受审判。但是仍有一些人坚称自己不是巫师,他们的案子必须解决。新的总督威廉·菲普斯爵士刚从英格兰来到马萨诸塞,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一问题。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命令给所有萨勒姆的囚犯戴上镣铐。6月2日,他召集陪审团进行审判,以清空监狱。同样的十二个陪审员裁决了所有案件。他们审判的第一个案件的被告人是三十八岁的圣布丽奇特·毕晓普。超过十个萨勒姆人为数十年前发生的事作证——黑色的小妖精、咕哝的诅咒、不可思议的沉重的玉米,等等——一个被特别指派的女陪审员检查被告人是否有恶魔般的乳头,因为有人指证她曾经用乳头喂养小妖精。他们发现“在其阴部与肛门之间有一个不可思议的肉瘤”。她拒绝供认,在九天之后被定罪、绞死。

一时间,处决毕晓普——这个不受欢迎的女人多年来激起了不少人的敌意——似乎可能使殖民地恢复常态。许多一直关注萨勒姆女巫事件的正统清教徒们越来越担心,他们是否在依据一些说谎大王编造的幻象来定死罪。英克里斯·马瑟和几名波士顿的牧师在写给统治者菲普斯的一封信中流露出此种忧虑,他们警告说,如果要避免非正义的事情发生,必须“格外谨慎”。但是,有太多人投入审判活动而不愿意停止,马瑟的信中同时也认为应不顾一切。他“委婉地劝说”,必须“快速、有力地起诉”那些应受上帝谴责的人。

1692年6月30日,五个女人走上被告席。随后的审判只是在宣布被告有罪,而不是调查犯罪事实。法庭上也没有辩护律师。因为依据当时在英国和美洲很流行的理论,即可以依靠法官来为被告辩护,马萨诸塞禁止使用辩护律师。而这种反映现实的希望在萨勒姆几乎不可能出现。控告者们作证时,都是闭着眼睛抽搐着,这让法官和陪审员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一次审判中,一个女孩突然尖叫道,萨拉·古德的魂灵刚刚戳伤了她,同时拿出一块刀片来加以证明。但一个年轻男子走上前来说,这是他前一天不小心弄坏的刀子,接着把刀柄交给了法官。在座的资深法官威廉·斯托顿把刀片和刀柄拼在一起,发现它们非常吻合,便生气地提醒证人不要撒谎。然后,他请她继续陈述。除了七十一岁的丽贝卡·纳斯外,陪审团对其他被告全部做出了有罪裁决。斯托顿建议他们重新评议,但结果连那少许的宽容也消失了。在秘密讨论后,十二个陪审员改变了主意,认定所有被告都有罪。在这出闹剧的最后,统治者菲普斯本想给纳斯缓刑,但是,他接到太多人提出的抗议,只好撤销了。

7月19日,被告们被绞死。当她们站在绞刑山上等待处决时,所有人都声称自己是无罪的。牧师尼古拉斯·诺伊斯催促萨拉·古德忏悔,因为她明知自己是女巫而且也承认了。但她反驳道:“你这骗子,如果我是女巫,那你该是男巫。假如你夺走了我的生命,上帝会给你血喝。”

陪审团继续对两起案件进行审理。到9月中旬,又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被处决,十五个人等待处决。每个被起诉的人最终都被定罪。尽管审判中无罪判决的机会几乎变成了零,萨勒姆的长官也不会仁慈地对待那些拒绝接受审判的被告。玛莎八十岁的丈夫贾尔斯·科里是被告之一,当他被带到刚刚判处他妻子死刑的陪审团面前时,他拒绝提出答辩。萨勒姆的法官们决定重新采用13世纪英国成文法的规定。该规定为,用重物压住拒绝答辩的被告,等他屈服后接受审判。9月19日,科里在痛苦之中断了气。他胸脯上被压着磨石,萨勒姆的治安官用手杖把他伸出来的舌头塞回他的嘴里。

玛莎·科里在三天后和另外六个女人、一个男人一起,被从地牢中带到了绞刑山上。八个人全都拒绝通过忏悔换取缓刑。玛丽·伊斯特曾提交了一份书面请求,希望能得到法官们仁慈的对待,但她进一步解释说,她不愿出卖灵魂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塞缪尔·沃德韦尔更为诚实:他确实供认了,但后来又悔恨自己撒谎,自愿选择绞刑。从刽子手烟斗里腾起的烟雾缭绕在套上了绞索的被告们身上,他们全都生气地不停否认自己的罪行,直到马车前行,他们在早晨的空气中摔倒。“看到这八个来自地狱的叛逆者被绞死,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尼古拉斯·诺伊斯说。事实上,从清教徒牧师的标准来看,他的语调听起来好像很开心。

控告者开始向萨勒姆周围的社区扩散。当附近安多弗的一个鳏夫询问萨勒姆的受害者,要求指认是谁使他妻子患上热病死去的,那些人提供了太多线索,不久便导致市镇里十二分之一的居民被关了起来。地方治安法官最终选择了逃避,没有发出更多的逮捕令。因此,萨勒姆的居民转而针对他的兄弟,控告他给一只狗施魔法。治安法官的兄弟逃跑了,倒霉的狗则被处死了;安多弗的居民也不落人后,怀疑他们那里的一只野狗有双邪恶的眼睛,而杀死了它。就像病原体毒性过大终究会危及自己的生存,对巫师的指控终于走过了头。

10月初,附近贝弗里镇上约翰·黑尔牧师的妻子遭到了怀疑。在此之前,黑尔一直相信[i]只有得到神灵的感应,才能指控别人实施魔法,但他一夜之间改变了看法。同时,英克里斯·马瑟写了一本小册子,告诉读者上帝“并没打算在现世发现和惩罚所有的死刑犯”,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宁可错放十个被怀疑对象,而不要误杀一个无辜的人”。马萨诸塞的掌权者最终意识到自己放出的是什么怪物——按照一个同时代人的陈述,总督菲普斯被告知,他的妻子遭到了指控。无论这一说法是否真实,逮捕行动很快就停止了。10月12日,惊慌的菲普斯颤抖着写了一封信给伦敦。信中说,他“带着非凡的崇敬”告诉他们,他在离开马萨诸塞西部之前,因为一些人的“高声哭喊和喧闹”而设立了法庭;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起诉已经波及“几个无疑是无罪的而且很有声望的人”。他向上汇报说,自己必须对这些指控叫停,他感觉有必要写信告知真实情况,“因为我知道我的敌人正在寻找机会来报复我”。这些话出自一个原本对丽贝卡·纳斯实施缓刑但又最终撤销的男人。他很不诚实,懦弱中显出鲁莽,但是,至少他现在变得仁慈了。

次年的1月初,对二十六人的一场审判中,只有三人被判有罪。原因在于这些人并没有意识到不成文的规则已经改变,他们还认为最好是供述。不过,菲普斯最后赦免了这被判有罪的三个人。1693年4月25日,在波士顿的审判中,一个大陪审团拒绝起诉一个叫做玛丽·沃特金斯的仆人,尽管她主张自己是一个女巫。在实施了十九项绞刑、五人死于狱中、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因重压致死后,萨勒姆的风暴最终平息了。

对于这种改变,人们的反应是各种各样的。威廉·斯托顿大法官听了这个消息,大步迈出法院,异常愤怒地说:“我不知道是谁阻碍了司法正义的实现,愿上帝宽恕我们。”大多数人表示忏悔。在不到两年内,殖民者们废止了把巫术当作犯罪的做法。1697年1月14日被设定为蒙羞日,在这一天,法官和萨勒姆的十二名陪审员恳求得到市民的原谅。安·帕特曼是首次指控的主要驱动者,1706年,他在萨勒姆的教堂里公开请求原谅。不用说,最后所有人都把错误归罪于撒旦。

这些审判让清教徒们背上了偏执狂的名声,但是,这种讽刺性描述其实只是一种于事无补的误导。17世纪的马萨诸塞州只有十五名死刑犯——当时英格兰的死刑犯才大约五十个,不久,数量攀升了四倍多——萨勒姆处死的人数,可能多于之前美国殖民地处死的巫师的总和。起诉之所以在当时当地发生,是具有特殊缘由的。当时,冲突及土地纠纷让萨勒姆四分五裂,其中已经有地位的家庭与暴发户之间的对抗尤为激烈,随着塞缪尔·帕里斯被指定为牧师,这种裂痕增大了。他的侄女首先启动了指控,他的奴隶使其进一步加剧,其他着了魔的女孩则来自与他友好的家族,同时,被害人则大多属于他的敌人。帕里斯的说教极富煽动性,他警告集会的大众,撒旦和耶稣正在萨勒姆斗争,大家不是圣徒就是恶魔,也就是说,要么支持这个社群,要么反对这个社群。

对于这个如此分裂的社群,1692年的迫害几乎扮演了驱邪的角色。固执一直是一种罪恶,马萨诸塞的法官们认为这个罪恶是应当受到谴责的。在萨勒姆,期待所有人都能顺从的愿望走向了极端。每个承认有罪的人都被宽恕,而拒绝这样做的被告人都被绞死。那些不愿在社群面前卑躬屈膝的人都被铲除。公开的有罪展示和悔罪表演在萨勒姆举行,这既让萨勒姆分裂,也让它团结。

但是,尽管这些审判很反常,却建立在一段较长的历史基础之上。并不仅是提图巴的绝望和乡村聚会场所的幻影,召唤了萨勒姆的黑魔鬼和飞动的鸟儿,坦普伦斯·劳埃德在十年前的埃克塞特就已经看到这些,并告诉了陪审员。1664年,关于魔鬼的证据和容易激动的青少年把圣埃德蒙兹伯里的埃米·多尼和罗丝·卡伦德送上了死刑台,这些都是萨勒姆法官得以研究和依据的案例。萨勒姆巫术审判较为一般性的特征,就是害怕敌人拒绝显露自己,以及期望看到敌人的供述。这在以前出现过多次,在以后人们还会一再这样做。

萨勒姆的巫术审判是西方世界疯狂猎巫的最后大喘息。专家学者们日益相信,应将上帝从宇宙机器中移出。社会必须把识别和治疗异常者的责任从法律人、牧师的肩膀移转到医生身上。直到18世纪中叶,欧洲大陆仍偶尔出现处决巫师的现象;英国的陪审团仍然很迷信,在萨勒姆巫术审判后的二十年里还会给巫术定罪。但是,大多数法官现在则抱着怀疑态度,经常趋向于判定无罪,对于那些被判决有罪的,总是处以缓刑。马修·黑尔的一个继任者,高等法院院长约翰·霍尔特爵士在17世纪的头十年,主导了大约十一个无罪判决。到1712年,简·韦纳姆成为最后一个被陪审团判决有罪的女巫。她被指控与化身为猫的撒旦进行交谈——本案法官的怀疑态度是压倒性的。约翰·鲍威尔爵士从头到尾都在嘲笑所谓的证据,甚至愉快地指出,没有法律会处罚会飞的人。尽管他十分严肃地询问陪审团,是否真的因为相信韦纳姆和一只撒旦化身的猫交谈而裁决其有罪,但最后他还是赦免了被告人。对巫师的最后一场起诉发生在1717年,那时,二十五个起诉者要求莱斯特的一个大陪审团起诉三个人有罪。他们声称,这三个人像软木塞一样漂浮在水上,受伤后也不会流血;这三个人施巫术让他们吐出沙子,拉出石头,从嘴里呼出黑色的大黄蜂。这个指控本身听起来相当令人震惊,但这次连陪审员也拒绝让该案继续。这种罪行最终在1735年被废止。十六年后,赫特福德郡的暴徒们仍然将卢斯·奥斯本从教堂里(奥斯本曾经在这个教堂里寻求庇护)拖出来,将她溺死。暴徒的首领是一个清扫烟囱的人,他后来被绞死。他死前充满悔恨,劝诫他周围的人不要再这样鲁莽地相信巫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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