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對淺絳彩瓷的研發、推廣及之形成市場,首要的高標應是對程門、王少維、金品卿三大家的地位一致認定。這也是淺絳文人瓷的重要核心基礎。近二十年來三大家漫天風雲過後,好事者們繼續深挖不止淺絳彩瓷歷史上的點點滴滴。感恩的同時,莫不感歎:“豈止三大家而言,諾多淺絳文人瓷的人物亦然繁花似錦。”
淺絳彩瓷的作為學術性稱謂是深入人心地,不僅僅是聲勢大陣仗的約定俗成。當然文人瓷的提及亦是相伴始終,特別是數月前嘉興首開淺絳文人瓷會,更是群群激昂,至今亦常有提及。不久,吾注意到梅溪諸君極賦超前地戰略提出:“三大家之後人們更應關注淺絳十老”並提約有淺絳彩十二大家供圈內眼光者熱議,甚或諸君三五早已按捺不住,言必“淺絳十老......”誠然,酒後情語甚也;茶余趣言足矣,唯獨觸碰歷史豈止慎言二字。三大家而言,程門、王少維、金品卿是也。“淺絳十老”當然可以探討列名十家。而構成淺絳大家,被人們愛喜之極者直近二十家亦不言爲過。輪番公婆之爭暫且不論。學術爲前提地定位應不實爲良策,以藏品爲基礎地深入探究方不至于流于草率。言多必失始終是語言文字者、好事者的軟肋,吾不能倖免,諸君亦然。
近來,河北苦行僧海淡樹群兄建群《淺絳百家研討群》,大倡對淺絳文人瓷再行挖掘梳理,功在千秋。其實筆者亦已早有境入,然諸多俗事纏身,只能陸續奉獻以勉力呼應。排名無有高下更不以先後定位。如偶用師友圖片,還望見諒。師友們上發精妙圖片,感激不盡。
淺絳彩瓷稱謂寬泛,而淺絳文人瓷相對地具有狹義。人們從三大家舉世共尊的身影過後,不約其然地再將目光移至淺絳彩瓷諸老大家時,更準確地應是以狹義爲基準,落點在“淺絳文人瓷”上,此論吾以為不乏頗具共意。
何謂淺絳文人瓷,當然是頗具文人特色淺絳彩瓷。首要有意境,其次在風骨,再次能耐讀。
石濤所曰:“夫畫,天下變通之大法也.......有法必有化......我于古師而不化?我自我在,自有我在。”天下事理懂則通,夫畫如此,品評能不順應。得觀一流精品淺絳文人瓷,夫心必無掛礙,欲上則似“飄飄欲仙”暢神也;欲前恰似“行走在山陰道上”不暇也;如嚼口香,回味無窮也;直可謂:接天地之浩气;窮人生之情,盡萬物之理。而文人風骨則盪氣迴腸,直逼魂靈頂天而立。一言之,一流淺絳文人瓷精品,一定是“可居、可遊、可品評、可賦詩,可入佛家上乘之境”。
任煥章,被人們習慣稱之為任老四得益于胡越峻(高堂清雄)先生的力推。在淺絳彩瓷起始的十年後,也确實受到熱捧。頭戴藍巾或是儒生布帽,天庭飽滿,兩撇小胡,一抹紅唇,扶琴而立。特別是一雙略帶憂傷的側目,將文人高標自許風骨特立的內心世界展示得淋漓盡致。一些款識較多的何氏(紹基)風格亦極是養眼。當然落窮款、人物的雷同臉譜化也應有理性地判斷。“因其內容薄了些則略顯‘寒儉之气’”上僅爲一家之言。
程言,程門長公子,從小隨父染瓷箋于江湖,清同治癸酉(1873年)《陳樹群考》已見其極具文人逸趣紅衣高士之帽筒。御窯廠的晚期改爲江西瓷業公司時,唯見程言獨扛淺絳文人瓷的一面大旗。其父始子終的主綫清晰感人。而言聰慧《黟縣誌》“稱其山水瀟灑出塵,極盡勾勒渲染之妙。”程門直逼古人,山水脫盡煙火,大膽豪放厚重的文人氣息公子言自是無法衝破,唯有另闢蹊徑。故有落點在細微精妙之處,顯足神威。逸气靈動橫溢。其流傳江湖的山水人物鈴鐺杯确爲奪睛名品,雖小器而大樣。野逸不凡,策馬前往如入桃源之境。今人恐難再有傳承,不禁令人嘆息!他日傳承能得程氏父子一二皮毛,夫复何求!!”
程煥文,至2012年8月,吾寫了七篇有關程煥文的研究。自此,煥文大熱。今再濃縮其舊日研究要點:其齋號“靜逸室”,何為靜逸;唐孫過庭贊王羲之的書法曰“不激不厲,風規自遠”而“清林書室”呢?何為清林、可見煥文兄對追慕“山水令清暉”旨意的濃縮。難得一見的是“桂花書室”始于其給雯青太守壽禮八開光雙耳大賞瓶時首用,大有想法。桂花以其淡然貞定的品格爲期許。《載敬堂集.江南靖士詩稿.桂花》“瑤樹靜當嚴序來,千花殺後有花開。清貞更造清芬境,大地蕭條賴挽回”“問月山房”甚或傳爲僧人,此中亦大有消息。《蝶戀花》宋.黃裳.“忽破黃昏還太素,寒浸樓台,飄渺非煙霧。江上分明星漢路,金銀閃閃神仙府,影臥清光隨我舞。邂逅三人,只愿長相聚,今月亭亭曾照古,古人何月今何處.......”程煥文心摹手追的宋元山水之風。同樣,宋人問月詩詞的清虛境界在古詩詞里顯得獨領風騷。我們探求其內心的文人品位、藝術追求及其人格魅力的走向,並反觀其淺絳文人瓷的藝術內蘊,答案就在其中了......
筆者以其作品中的山水之境慨略爲:“靜謐、平和。空明搖曳,幻化入境”
“萬事不關心”“行到窮處,坐看雲起時”正是禪家“”不在心“無常心”的象徵。
風聲、水聲、鳥聲、林聲......有聲反襯其靜。
高山、樹叢、漁人、輕舟、群鷗......有相反襯其無相。
“靜謐”的氛圍,遺棄塵世的靜謐。寄情山水,以托一顆幽寂的詩魂。而煥文兄則是暗借瓷上的山水來抒發排遣內心非同常人的境界,參禪者的內心是孤寂的,幽獨的......
“通古思幽須問月,萬象清虛方見佛。”
可居、可遊、可賦詩、可入佛家上乘之境,真可謂:“空明搖曳,幻化入境”煥文兄的瓷上山水實可當之。
程鋕(友石),友石是專以蘭草、勁竹、曲梅爲繪事題材的唯一淺絳文人瓷的大家,志在非雅不繪。作品中蘭草爲最,雅潔野逸之氣極是飄逸靈動。其次爲梅,老杆橫斜蒼邁。筆者稱爲“曲梅朵朵見真章,直抒胸臆文人様。”而其作品中的勁竹亦近三分天下。筆者謂之:“衝天靈霄万尺長,濃淡之變大文章。”友石的雅逸在淺絳文人瓷中是能獨領一份風騷的。
程衡(字萬年,號南山),南山山水、人物、花鳥莫不精雅高邁,清氣十足,所見流傳皆屬精品。“撫孤松而盤桓的高士”“千峰飛雨後,隱見翠微亭”涓涓清流,迴腸蕩漾。“停琴佇涼月”“芬芳爭寒艷,紅雲帶雨秋。灞岸蕭蕭影,催人易白頭”更是將文人悲秋感傷的情愫極賦詩意地隱然而出。“春江水暖鴨先知”“紅杏枝頭春意鬧”其花鳥的文人氣息亦是撲面而來,即使一壺一盞的小器均呈大家子氣。常見其款識:“讀畫軒南山程萬年”筆者讀懂其深意“典型自許滿滿的文人瓷畫家情懷”
胡 郁,字號甚多,孔耕、孔圭、胡友儂、胡孔規,人們據其作品所顯,稱胡孔規的具多。光緒早期,胡氏創作已趨高峰。“青亭幽隱”四方山水花鳥詩文帽筒壹對爲其巔峰之作。每每凈手欣賞該作品,多能速除一切浮躁之心。山石樹叢仿佛如雨洗般地清新明凈,不染一絲塵俗之凈;花鳥安祥宁靜,享足大千太平。“王孫索稅日相呼,艷説當年賜此湖。畢竟美人高雅甚,清風明月作新租。”“古榦槎杈著蕊新,春生官閣靜無塵。連朝奔走河干路,應被梅花笑主人。”舊式文人小吏雖無風骨錚錚,自我調侃將心托付清風明月,雖被四野梅花掩笑,要顯官閣靜無塵,亦是見其乞多自保、無奈掙扎之心。
此對胡孔規的山水、花鳥、詩文帽筒不失爲光緒早期淺絳文人瓷的精品(凈品)典型。極其濃縮了一段瓷上文人春秋史。就藝術而言,此等明凈無塵地追求幾近完美。個性化地風格特立獨行,無有匹敵。將一下層文人畫家小吏的內心掙扎無奈心態史描畫地淋漓盡致。在早期淺絳文人瓷的精品之中,胡孔規的此對方帽筒還多了一份史實的沉重。為此,筆者在多次欣賞之餘,常常沉思不已......
胡大猷(經生),花鳥飛動有態,尤善畫煙雨中之山水,遠觀極具蒼茫,恰似給山水罩上一張面紗,矇矇膿膿。筆者不由得記起昔日人們評說北京風沙大,小女子出門,隨處可見亮景:“北京女子真是怪,兩塊面紗一起戴。”哪個矇膿的美喲......今日我們收藏到胡大猷的好山水,筆者稱之為:“大猷山水灰常奇,欲賞青峰眼愈眯。(注:眯眼粗賞,矇膿蒼茫。)”
周榮(友松、半閑山人),山人的瓷品能被故宮与南京博物院收藏自可以說明問題,然其中的理由,今人大可去作品中探尋。其精品、重器十之八九進了河北。空谷惠風美術館淺絳文人瓷藏館的“叱石成羊”棒槌瓶,其震撼力厚重無比的人文氣息撲面而來的同時,人們仿佛感覺到仙气瀰漫。記得甲午(2014年5月24日)北京保利上拍,一件幾十斤重的山人人物大花盆成了整場文人瓷的拍魂。筆者曾有詩云:“四方皆為大花盆,人人盡說周友松。彎背老叟無言語,心潮澎湃天下同。”筆者亦曾數度舉牌近50萬後終至無奈放棄。至今仍嘆息不止。藏友大多習慣稱其周友松,而吾獨愛稱其山人。要知“唯其山人之稱,方顯其匹配瓷上人物之成功”其高隱、仆童旳塑造,雖彎腰無語,确羽化得道而仙。圈內師友們多知青蘿兄所藏“千金買笑不回頭”的紅衣女子四方水盂,器型雖小,其所謳歌境界之深絶;氣格之高聳,無與倫比。
在淺絳文人瓷的人物塑造上,山人的人物,厚重中不乏仙氣,精絕處歎為觀止。
汪藩字解眉、介眉,其被人們熟悉的號如梅庄居士、龍眠山人等,而人們少見的還有半隱山人。一生漂藝在黃家洲碼頭(即今麻石弄瓷器街)如此常年混跡,稱其爲頂級工匠,恐無人反對,察其光緒早期此等況者並不鮮見,但能脫穎而出並被人們稱之為大家,這才是我們今天要關注的其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