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预告
6月24日 周六 19:00 《蔑视》
主办方
中山大学滑动门电影协会
放映场所
奇遇电影空间
(广州市海珠区T.I.T创意园,树德生活馆内)
2016年3月下旬,戛纳电影节尚未举行,而备受瞩目的电影节海报却已提前公开,由Hervé Chigioni和Gilles Frappier联合设计的海报采用了戈达尔名作《蔑视》的剧照。
第69届戛纳电影节官方海报
海报上那长长的阶梯、拾级而上的背影、周遭的树丛和海洋,都给人以持久的美感和温暖。
按照戛纳官方的说法,海报里的角色被认为是在地中海金色的阳光中追寻梦想的人,而那长长的阶梯,则象征大银幕带来的无限可能。
由于《蔑视》的故事本身与电影制作有关,因此戛纳官方所说的“追寻梦想的人”、“银幕的无限可能”也就有了现实的指涉性,从而对电影人产生激励效果。
而《蔑视》能受到如此推崇,还在于其展现了彩色宽银幕电影所能具有的极致美感。
《蔑视》日本版海报,画面人物为法国著名影星碧姬·芭铎
《蔑视》讲述了一对夫妇关系破裂的故事。
丈夫保罗是一位剧作家,与妻子卡米尔恩爱缠绵。一部新的电影《奥德赛》的拍摄让保罗结识了来自美国的富有的制片人杰瑞。杰瑞对卡米尔表现出特别的情意,而保罗并未制止,反而有意促成一段暧昧关系。与此同时,保罗又与杰瑞的女助手调情,正好被卡米尔撞见。
自此,卡米尔开始对丈夫保罗升起“轻蔑”的情感,直至二人关系完全破裂。
《蔑视》最后部分,卡米尔即将离开保罗
《蔑视》的文本故事并不复杂,情节发展也谈不上紧凑,人物关系更是偏暧昧化的。这使得它与《筋疲力尽》一样,在故事性上不具有太强的可看性和吸引力。
但本片有着戈达尔其他作品少见的优点——它的叙事是连贯的、沉静的,甚至是严谨的。戈达尔标志性的“跳接”、“圈入代替特写”等等新浪潮技巧并未在本片中使用。相反地,他在本片中构筑起了自己的色彩王国。
《蔑视》不是戈达尔的第一部彩色电影,他对色彩的自觉使用在2年前的《女人就是女人》中就已经开始了。
戈达尔首部彩色片《女人就是女人》一景,画面中女人为戈达尔前妻安娜·卡里娜
在《蔑视》中,戈达尔主要使用了红、黄、蓝三种色彩参与叙事。影片的整体格调是以炽热的红开始,而以沉静的蓝宣告结束。随着连贯剧情的推进,影片的色彩流变足以令人沉醉。
戈达尔分别以红、蓝字幕显示影片片名和结束语
这种色彩变化给人带来的情绪触动和审美愉悦不仅体现在《蔑视》的整体观影氛围中,也突出体现于局部情节。
比如,影片开头卡米尔和保罗的“缠绵”戏,导演首先用红色色调展现卡米尔身体的迷人曲线。
《蔑视》开头的恩爱夫妻,红色滤镜下的火辣身躯
红色等暖色调在画面的表现力上有一种向外“凸显”的趋势,因此这段情景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卡米尔的身体美感和性吸引力。
但导演很快转换色调,先是去掉红色滤镜,继而加上蓝色滤镜,画面的情绪传达又大不相同。
蓝色在画面的表现力上有一种向内“收缩”的趋势,因此观者即使在见到卡米尔的惹火身体时也会相应克制,再加上与之前红色带来的躁动对比,观者的情绪变化能达到一个峰值。
如果足够重视《蔑视》中的色彩,那么你能在多个情节和场景中感受到由色彩带来的情感特质,并且会附增上不同于文本故事的审美愉悦。
临近结尾处的蓝色主色调布景,美感画面下的忧伤情绪
《蔑视》的表层叙事虽然较为简单,但它也因其多重互文关系而受到影评人的激赏。
《蔑视》最为直白,也最易理解的互文对象,来自戈达尔本人的婚姻生活。有人猜测,影片中夫妇曾经的恩爱,中间的疏远,后来的形同陌路几乎就是戈达尔和安娜·卡里娜夫妻生活的翻版。
后来卡里娜证实,《蔑视》中长达20多分钟、预示夫妻情感破裂的室内争执戏,大部分台词都来自于其本人。
《蔑视》中的室内争执一景,夫妻和善的目光下暗流涌动
这种对应式的互文大家并不陌生,刚刚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韩国电影《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就被认为反映了导演洪尚秀和演员金敏喜真实的爱情经历。
但《蔑视》中还有另外一层更为高妙的互文,这即是《蔑视》与《奥德赛》的互文。
《蔑视》中的故事线有两条,一条是家庭婚姻线,另一条是电影制作线。而制作的电影正是根据伟大的荷马史诗《奥德赛》改编而来。
《奥德赛》的作者荷马
史诗《奥德赛》的故事极其庞杂,概括起来有三条主线——主人公奥德修斯归家历险线,奥德修斯之子科勒马科斯寻父线,和奥德修斯之妻珀涅罗珀拒婚线。最终历经10年坎坷,奥德修斯成功返家并与妻子团聚。
史诗《奥德赛》中,当奥德修斯在外历险时,珀涅罗珀也面临着众多求婚者带来的困扰。作为拥有惊人美貌与财富的女人,在丈夫生死未卜的情况下,珀涅罗珀选择了坚守,直到奥德修斯归来。她也因此成了“忠贞”的代言人。
《奥德赛》中的珀涅罗珀扮相,基本色彩为黄、蓝
而在电影《奥德赛》的拍摄过程中,来自美国的制片人杰瑞出于商业考虑对原本的史诗做了较大程度的改动。他不仅希望影片能多呈现出“美女裸露”的商业化元素,也基于现代人的心理对奥德修斯和珀涅罗珀的婚姻关系做了一番解读。
饰演珀涅罗珀的女演员,与卡米尔有着同样诱人的身材
比如,杰瑞认为奥德修斯十年不返家,除了敌对力量的阻挠,还有自己选择的原因。奥德修斯可能根本就不想回家,夫妻之间早有矛盾,两人的爱情已名存实亡了……
后来,保罗曾多次与杰瑞、与卡米尔、与电影《奥德赛》导演弗里茨·朗在多个场景讨论过这一问题,显然,他将这种解读带入到了自己与卡米尔的关系之中。
保罗和卡米尔的婚姻生活也逐渐在向他作解读的那个方向滑坡,直到两人关系完全破裂。
电影《奥德赛》带给《蔑视》的不止于此。事实上,电影《奥德赛》的多组镜头都标示出了《蔑视》的情节节点,甚至暗示了《蔑视》故事的结尾。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奥德修斯被飞箭射穿喉咙的怪异场景。
电影《奥德赛》中中箭身死的奥德修斯,原著中并不存在的情节,基本色彩为蓝、红
电影《奥德赛》还展现出几组雕像,这些雕像大致保留了史诗中的典型形象,并频繁参与到《蔑视》的叙事进程之中。
例如,《蔑视》中有一段场景,卡米尔向丈夫保罗抱怨美国制片人杰瑞的行径,但保罗无动于衷,这时画面适时插入了保护神雅典娜雕像的镜头,造成极佳的反讽效果。
由上而下依次是:奥德修斯、奥德修斯的守护神雅典娜和奥德修斯的敌人波塞冬
无论在色彩上,还是在情节上,《奥德赛》与《蔑视》之前都有着一种相当精致的互文关系,而在正式的观影过程中我们将更为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一般情况下,一部电影的影像风格是为故事服务的——或者承载故事信息,或者揭示主题意义,或者渲染临场情绪。
但是,以戈达尔为代表的“法国新浪潮”导演却会做一些风格实验,尝试开发出讲故事以外的功能。当戈达尔在《筋疲力尽》中采用“跳接”剪辑和让演员“直视镜头”时,观众就会有“出戏”的感觉,从而达到了某种“风格”的纯粹性。
当我们说一部电影的画面更多地在表现故事以外的东西时,我们可以认为这位导演在玩弄一些“小技巧”。当然,“小技巧”在这里只是一种方便的称呼,因为一般而言,故事为大嘛。
戈达尔惯常的小技巧是直视镜头,从而让观众参与到故事中来,或让观众对于“自己正在看电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在《蔑视》的开头,戈达尔采用了一种更为惊人的做法——他让摄影机对准了镜头,摄制《奥德赛》的剧组和观看《蔑视》的观众产生了奇妙的对接。
《蔑视》开头,摄制宽银幕电影《奥德赛》的摄影机直视镜头
此外,很多导演喜欢在电影中植入曾经作品的海报,已达到一种“自我推销”的效果。戈达尔也是此中高手。
在一场室外戏中,戈达尔就大胆植入了《随心所欲》的海报。
画面右侧为《随心所欲》娜娜站街剧照,左侧为霍华德·霍克斯《哈泰利》海报
画面左侧为《随心所欲》娜娜站街剧照,右侧为希区柯克《惊魂记》海报
细心的观众可能会注意到,与《随心所欲》的海报相伴随的,是一些经典影片的海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戈达尔在这里表露了自己的影迷倾向。
而最能体现戈达尔迷影情怀的,当属弗里茨·朗的出演。
弗里茨·朗作为横跨默片、有声电影的大师级导演,在《蔑视》中饰演弗里茨·朗自己,也就是《奥德赛》的导演。
弗里茨·朗注视卡米尔
如果说,霍华德·霍克斯和希区柯克的电影海报还只是戈达尔隐晦的迷影情怀表达,那么力邀弗里茨·朗出演,则可以看做戈达尔迷影情怀的一次直白的宣泄。
影片最后,弗里茨·朗和男主角保罗寒暄过后,继续在现场执导《奥德赛》的拍摄。那一刻,蓝色同时在《奥德赛》、弗里茨·朗和《蔑视》身上,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蔑视》结尾处,《奥德赛》仍在拍摄,“奥德修斯”凝视蓝色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