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戏园子,桃儿就问:“你师父是谁呀?”
我说我猜是你师父的老相好。
桃儿娇喝:“你怎么净瞎说。“”
她顿了顿:“看我师父的反应,你师父一定是个很有名望的江湖前辈。他们说起了你的父亲。。。”
桃儿盯着我:“你的父亲是谁呀?”
我说好姑娘,我没有父亲。不过如果你觉得我不错,你就去跟你师父说,不要为难我家那糟老头了。我们选个好日子成个亲,生个胖娃娃,你说好不好?
桃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人真猥琐。”
我说那是当然。
桃儿说:“我师父是个很好的人,不会为难你师父的。”
我说哦。
桃儿又说:你想去哪儿玩,长安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想看把戏吗?想吃好吃的吗?
我说都可以呀,但是我没有钱。
桃儿气鼓鼓:“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师父跟我师父有旧,那我跟你也就是朋友。远来是客,怎能让你花钱?”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长安最贵的酒楼在哪里?
桃儿怔怔看着我,有些难以置信。
黄昏,太阳落得快尽了,八仙楼二层一个凭栏的雅座,桃儿看我吃完了一席的菜。
她试探问:“饱了吗?”
我已经撑得想吐,只好点头说饱了。
她明显松了口气,又盯着我笑,两只眼睛月牙一般,黄昏的光映在了她的脸上,绯红一片。
我说你真的很好看。
桃儿喝了一点点酒:“本女侠自然好看。”
我说是的。
桃儿说:“刚才你一个劲的吃,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事。”
我说然而并没有。
桃儿问:“江湖上好玩吗?我除了陪师父来长安听戏,几乎都在长剑门内。师父她常说,如今武林凋敝,盛世无江湖,但我想江湖还是有的,我想那里一定很美。”
我问,长剑门难道不强盛吗?
她叹道:“长剑门的规矩可多了,我觉得江湖中人应该像你一样:什么胡话都敢说,很自在,像是什么都不怕。”
我问:“最近二十年的江湖,有没有过这么一个人,他在退隐时,金盆都已经备好,宴宾都已经落座,却突然不洗了?”
桃儿皱起眉:“哪有这样的怪人?等等。。。”她张大眼睛,“莫非你说的是我的小师叔?”
我说大概是的,他老人家还好吗?
桃儿摇头:“我从没见过,师父也只是偶尔提过一两次。在封剑大宴上,小师叔踢翻了金盆,他本就冠绝长剑门,要遁走谁也拦不住,此后也再没有过消息。”
我笑着说:他本不想隐退,莫非是结了一桩非退不可的仇吗?
桃儿笑起来:“说出来吓死你,但我知道你在打听长剑门的消息,我偏不说了。”
我问:你在长剑门算厉害的吗?
桃儿仰起脸:“我是长剑门第六代弟子的大师姐,你说我厉不厉害?”
我说女侠,我从小到大打过十七个土匪,二十五个流氓,从来没见过高手,你借我一把剑,我们打一架好不好?
桃儿眉峰一扬,你真是找揍,在哪儿打,东坊的演武场?
我指向客栈的屋顶。
屋顶,长安城尽收眼底。夕阳在远处一个檐角上,一千一万户的屋檐全都跳动着的余晖,像一片波澜壮阔的汪洋。
桃儿在屋脊上蹦蹦跳跳了一阵,偏过头,语声低缓:“十年未见,你我之仇终究要做一个了结,可叹,可叹。阁下小心了。”
我想人倒是长得不错,怎么脑子不太好。
桃儿身法轻盈,举剑刺向我。
我侧身让过,扬剑上撩,桃儿的剑霎时间脱手而出。
她怔了好一会儿,默然捡剑:“你这一式是长剑门的剑招。”
我说可能是的。
桃儿又沉默了一会儿,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我知道你师父是谁了,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暮色已沉,酒楼下隐约有些喧哗,长安城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在这个位置,我能看到城里最高的那栋建筑。在来长安的那一天,它的檐角似乎耸立于云端,金光灿灿。
我说你那师叔是跟皇宫里的那人结了仇对吗?而且还跟我有关对吗?
桃儿轻叹了口气。
我说女侠,想麻烦你一个事情。
夜里起了风,吹得桃儿衣裙飘飘,她郑重点头:“请说。”
我伸出手:“你借我五两银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