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埃里克·雅克敏（世界科学中心峰会基金会主席，比利时梅赫林科学中心馆长）
译者：刘 怡（中国科学技术馆助理研究员）
欢迎转载，须注明作者与来源（《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2020年第4期）
【
摘要
】
当今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一些大的趋向，即所谓的世界大趋势，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每个人的生活。科学、技术和创新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科学素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作为公众参与科学技术的重要角色，面临着一系列的机遇和挑战。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它们在提高公众科学素养方面能发挥什么作用
?
如何使它们在提高科学素养方面更具相关性和影响力
?
本文通过分析当前世界在全球化、人口变化、技术变革、信息爆炸、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现实，论述科学素养的必要性以及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在变化的世界中应该如何发挥作用。
【
关键词
】
科技博物馆；科学中心；科学素养；全球化；以观众为中心
每个人都清楚，我们的世界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迅速变化。当今社会所经历的许多重大变化和大趋势是可以确定的，而这些变化和趋势正在塑造今天和未来的社会。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全球化在不同层面和不同背景下的发展速度和规模都有所提高。信息技术、交通和通信的发展，社交媒体的兴起，跨国公司的出现，都加快了全球化的步伐。
全球经济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变：当地市场融入全球经济，公司变得更加全球化，贸易和投资流动变得越来越多。
除了全球化，我们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人口结构转变。不同的国家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人口发展轨迹。
一些国家呈现出年轻、正在成长的状态，提供了更多的劳动力和更大的消费市场。例如，中国和印度
25
岁以下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非常高，到
2020
年，这一比例预计在中国达到
29.5%
，在印度预计不低于
44.2%
。这种社会面临的挑战是，这些不断增长的年轻人口必须得到居住、教育和就业等各方面条件，以实现其生产潜力。
一方面，虽然在某些区域，人口在今后几十年里可能会迅速增长；但另一方面，在其他区域，由于出生率下降，人口数量将持续下降。由于这种下降，一些国家的人口正在迅速呈现老龄化，甚至出现萎缩现象。此外，人们的平均寿命越来越长。
在全球范围内，
65
岁及以上人口的增长速度超过其他所有年龄组。根据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
的数据，从
2019
年到
2050
年，全球
65
岁及以上的人口数量预计将增加
1
倍以上。在一些地区，年轻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正在迅速下降。这意味着那些地区的科学中心和科技博物馆将迎来越来越多的老年观众，这给它们带来了相应的挑战。祖辈们变得越来越重要——由于孩子的父母需要去工作，祖辈们经常要帮助照顾孙辈，并以这种方式为孩子的未来做出很大贡献。应该看到的是，日益增多的老年人不仅是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挑战，也带来了让他们作为志愿者参与我们事业的机会。
而在年轻人数量日益增加的其他地区，对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而言，这些年轻观众能带来很好的机会。到
2030
年，世界人口预计将再增加
10
亿以上。
当今世界正在经历一场数字革命。由于技术和数字化的不断发展，我们正在经历第四次工业革命。
很明显，颠覆并不是一件新鲜事。例如，在上个世纪马车被汽车取代时，也发生过这种情况。但此次变革的速度和影响是前所未有的。
3D/4D
打印、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纳米技术、无人机、增强现实和虚拟现实等科学突破和技术应用正在迅速涌现并加速发展。今天
51.5
亿人拥有移动设备
。预计到
2020
年，每天发送和接收的电子邮件总数将超过
3000
亿封
。现在有超过
93.2
亿部手机连接着世界，这个数字已超过当前世界人口总数（
77.4
亿）
。使用互联网的人数、每年售出的智能手机数量、谷歌搜索的数量……这些数字无疑都是巨大的。
数字化为世界各地的人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似乎没有尽头。互联网已经逐渐潜入我们的生活，突然之间，一切都是互联网，每个人都在线，上网就像呼吸一样。没有了互联网，世界仿佛将不再运转。
2007
年，史蒂夫•乔布斯(
Steve Jobs
)在介绍
iPhone
时低估了科技的影响，他说:“
iPhone
可以把你的生活放在口袋里”。今天，我们的生活却被握在自己手中
。
世界从未像今天这样，海量的知识和信息通过不同的渠道传递给人们。矛盾的是，与此同时，我们也正经历着“无知”时代：人们并不总是敬畏知识，而且在这个“后真相”时代，人们并不总是能够独具慧眼，辨别事实和谬误。
没人能否认可持续发展的至关重要性，关于可持续发展的两大全球挑战是全球气候变暖和生物多样性的丧失。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政府间科学政策平台（
IPBES
）的报告指出，大自然正在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被破坏
。目前有
100
万种物种面临灭绝的威胁，我们正在破坏现代世界赖以生存的整个自然基础设施。
从定义上讲，全球气候变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都是全球性挑战，亟需采取全球性措施。
2015
年，联合国确定了
17
项可持续发展目标
，这些目标是将人类从贫困中解放出来并使地球重新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的行动计划的基础。例如，
17
项目标中至少有
3
项与生物多样性有关：
——目标
13
：采取紧急行动以应对气候变化及其影响。
——目标
14
：采取保护性和可持续的方式利用海洋资源，促进可持续发展。
——目标
15
：保护、恢复和促进可持续利用陆地生态系统，可持续管理森林，防治荒漠化，防止和遏制土地退化，避免生物多样性丧失。
随着信息的互联互通和高度流动，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当今世界的变化和挑战。但他们并不总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中的很多人变得害怕未来，无法在正确的背景下看待自己的处境，不管他们是否了解科学技术和创新对于应对当今挑战所能做出的贡献。并非所有人都意识到，要想取得突破，就必须依靠创新和科技的力量来解决这个问题。科学技术对我们的未来和福祉的影响从未像今天这样深远。
美国探索馆创始人弗兰克•奥本海默（
Frank Oppenheimer
）曾说：“如果人们觉得自己了解周围的世界，……到那时，也只有到那时，他们才能够感觉到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决定和行动做出改变。”
一方面，人们对于科学技术的理解和它所能扮演的角色有很大的分歧；另一方面，普通大众对科学技术的理解也存在较大差距，有些人不愿意承认科学技术的重要性，原因有很多，比如无知、不信任、怀疑等。
人们需要洞察可能性和解决方案。他们需要认识到，科学、技术和创新在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并改善今世后代的福祉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增加人们对科学技术和科学过程的知识是促进更好理解的起点。需要在科学家、公众、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之间建立信心与公开辩论，以提供正确的信息，并扭转科学技术有时带来的负面形象。让科学家参与进来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一般来说人们对他们有很高的信任度。根据《惠康全球观察》的数据，全球
72%
的人坚定地信任科学家
。
科学可以成为繁荣的引擎。这就是为什么提升科学素养与
21
世纪需具备的其它技能相结合是如此重要，这些技能包括合作能力、创造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批判性思维……世界越来越需要通晓很多知识且自信的人，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人们应该了解科学和文化，并能够把事实与影射、错误的指控甚至残酷的谎言区分开来。
科学中心和科技博物馆必须让下一代男孩女孩了解科学技术，掌握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正确工具和技能。除此之外，所谓
21
世纪的技能，如解决问题的能力、分析能力、批判性思维、好奇心和想象力……已被确定为未来工作中的关键“生存技能”。
2. STEM
从业者和研究人员的深厚专业知识将推动创新。
上述两件事的学习目标是不同的。布鲁姆分类法
是一种经常用于教育学习目标并按照复杂性和特殊性划分的方法。根据该方法，认知领域的学习目标从记忆和理解，到应用和分析，再到评价和创造，是层层递进的（见图
1
）。
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学习并不是遵循布鲁姆分类法，从底部的“记忆”到顶部的“创造”单向流动。学习不是从一个层次发展到下一个层次，它不是单向的。
科学中心和科技博物馆为他们的观众提供了实验、创造、理解和记忆、再实验、再理解的可能性……这其实是提供了布鲁姆分类法的不同层次之间的上下互动。
很明显，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成为科学家或技术开发人员，但理想情况下，每个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懂科学。这意味着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站在布鲁姆分类法的“顶端”，但至少需要具有基本的记忆和理解。
三、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在变化的世界中应该如何发挥作用？
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必须弥合人与科学、技术和创新之间的距离，其主要使命和存在理由包括：带给观众的体验（享受、惊喜、兴奋、发现）、结果（兴趣、好奇心、自信）和意向（探索
STEM
、研究
STEM
、致力于
STEM
工作）等。
科技博物馆并非诞生于当代，而是诞生于几个世纪前。英国伦敦科学博物馆于
1857
年开馆，紧接着是
1903
年开馆的慕尼黑德意志博物馆和
1937
年开馆的法国巴黎发现宫。
50
年前，第一批科学中心如加拿大多伦多的安大略科学中心和美国旧金山探索馆建成开馆。随后世界各地陆续开放了很多这种类型的科技博物馆。所有这些场馆建设之初都规模较大，缺乏变化。
多年来，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都是根据一个明确的计划建造的，其明确的目标是建立在传统的基础上。但他们需要意识到，计划、技术和工具在不断发展，甚至更重要的是，观众和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仍在迅速变化。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不能只做正在做的事情。由于人类所面临的挑战和观众的期望，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必须做出调整和改变，以满足其社区的需要。
突然之间，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可能会意识到，他们周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他们还没有适应这种变化，并且可能已落后很多。他们需要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和观众不断变化的行为。
他们需要迅速适应。引用通用电气公司（
General Electric
）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杰克•韦尔奇
(Jack Welch)
的话来说：“当一家机构内部的变革速度慢于外部的变革速度时，结局就在眼前了。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时刻何时到来。”
许多科技博物馆的一些藏品提醒着他们：如果没有采取措施应对迅速和充分的变化，他们将会变成面临灭绝风险的恐龙，因为恐龙无法充分适应变化。所以，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应该是快速、灵活和敏捷的，而不是像迟钝的恐龙那样。
全球化影响着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行为。他们需要从全球的角度去思考，从本地的角度去行动。全球化思维意味着要考虑我们世界所共同面对的挑战和机遇，但每个地方社区都有自己的需要和期望，因此有必要采取因地制宜的行动。墨西哥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朱丽亚博士提出了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
glocal
”
一词。采用“
glocal
”理念意味着既要拥有全球性思维，同时又要适应当地社区的文化、理想和需求。
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为观众提供体验，但它们不是一个个孤岛。当今世界的许多变化和演变都是全球性的，因此在这一领域的国际合作是关键。与世界各地的同行一起工作，依靠并利用同行之间的网络力量，已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价值。
观众不仅仅是科学中心或科技博物馆的观众，他们被学校、当地和全球的条件和环境、社交媒体、大数据和其他技术进步“网络化”。因此，个人的体验可能绝不仅仅是在科技博物馆或科学中心的体验，还受其整体环境的影响。
数字化直接影响到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观众和目标群体，并深刻影响他们的期望模式：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在哪里、以及什么时候想要？个人的期望发生了重大变化
。
科学中心和博物馆的观众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要求更高，更期待个人体验，而不是一般的、非个人的参观。
亨利·福特曾说过：“你可以随意选择
T
型车的颜色，只要它是黑色的”
。但这种做法放到今天恐怕不会太受欢迎。人们想要的是个性化的服务，并期待能激发他们想象力的体验。
数字化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的观众。人们置身于一个充满科技的不断变化的全世界之中，作为个体，他们有很多个人的期望。
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必须适应这种新的观众类型：他们彼此联络，但又要保持个性。
“要什么，由观众决定”。这意味着，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提供的项目、研讨会、互动式展览……并不是最重要的推动因素。他们不应该认为自己是展览和节目的展示场所。他们必须意识到，他们为观众提供量身定制的个性化体验，以满足不同的需求。在这个新的世界里，观众拥有权力并期望相互关联，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需要从社区的需求、期望和愿望出发来提供相应的服务。但与此同时，这些体验不一定都要停留在观众期望的舒适区，有时也要让他们感到惊讶。
美国作家和前网络商务主管瑟斯·高丁（
Seth Godin
）曾经说过：“不要为你的产品寻找客户，要为你的客户寻找产品”。如果把这句话应用到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里，这将是：“不要为你的科技博物馆寻找观众，要为观众提供他们想要的科技博物馆”。
对社区中不断变化的人类行为了解得越多，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就越有能力应对这种行为。因此，至关重要的是，科技博物馆要知道他们所在的社区今天期待什么：也许更重要的是，明天期待什么。他们需要成为积极的倾听者，从社区中学习并与他们共同发展。科技博物馆和科学中心变成了社会中心：它们提供与社区一起建设、开发和测试的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