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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凯
作者:赵树凯
来源:摘自《赵树凯:听纪登奎闲谈人物 》一文
那两年,纪登奎与我的交谈,主要在出差路上、茶余饭后,或者去他家送取文件时。绝大多数情况是,他在说,我在听。闲谈中,我偶尔会提点问题,他也偶尔停顿一下,问我什么看法。对于我提出的问题,他常常忽略不理,该怎样讲还怎样讲。但是,对于我提出的看法,不论多么幼稚可笑,他都神态很专注地听。现在想来,我们这种交谈既不是平等对话,也不是访问或采访,更不是严肃的问题讨论,而是一位老者对于一位晚辈的“闲话”。这种闲话状态,如果加入一种历史沧桑感,就使我联想到唐人元稹的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显然,把晚年纪登奎比作“白头宫女”是不恰当的,他不是皇上恩宠的宫女,而是权倾一时的中央领导人。我的这样比附并无任何不敬之意。但是显然,晚年纪登奎,生活是寂寞的,心情是寥落的。他所说的很多高层往事,其实是一种闲话。老年人的闲话,其实不在乎谁在听,或者说,朦朦胧胧的孩童也可以称为说闲话的对象。他说的很多事情,我当时确实也朦朦胧胧,但是,有些内容我知道也许重要,所以我在谈话后有所记录。在四分之一世纪后的今天,这些闲话如果琢磨起来,也许可以理解出某种深意。在这里,我选择几段略作铺陈。
我从闲谈中得知,晚年纪登奎保持联系的高层领导人主要是李先念和华国锋。纪登奎与华国锋、李先念都是国务院副总理,若干年一起工作。纪登奎到九号院的时候,华国锋已经退出现职,李先念则是政治局常委和国家主席。关于他们之间的个人往来,纪登奎很少正面说。一般都是在我们聊到某件事情,或者某个问题的时候,他才说到,前段时间见到谁谁,谁谁怎么说。我是从这些话语间知道他们有所来往。
华国锋与纪登奎是山西同乡,参加革命的资历也相当,但抗战时期他们似乎并无工作交集。华国锋进入国务院工作比纪登奎晚一年,进入政治局则比纪登奎晚四年。华国锋调来中央之后,曾经一段时间内接替纪登奎管分管农业。1976年1月周恩来去世后,华国锋、纪登奎、陈锡联三位副总理提请毛泽东确定一个人牵头处理国务院工作,他们三人做具体工作。毛泽东说:就叫华国锋带个头,邓小平专管外事。2月初,中央发出当年一号文件,华国锋任国务院代总理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不久,纪登奎被确定为国务院常务副总理。华国锋调来北京是在1971年2月。当时在全国计划工作会议期间,周恩来根据毛泽东提名,同华国锋谈话,将华从湖南省调到国务院业务组任副组长,接替纪登奎负责财贸、农业、国务院值班室(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办公厅)等工作。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一段时间里纪登奎不再分管财贸、农业和值班室,主要是为了有更多精力管中央组织部、领导干部专案等党务系统的事情。这年九月中旬,即“9.13”林彪事件爆发以后,纪登奎主要精力是负责林彪事件的调查处理。就分管农业而言,华国锋、陈永贵、纪登奎在工作中曾有交替或者交叉。
在与纪登奎闲谈中,我曾经说:“华国锋这个太不像话,连我们这些学生都觉得不合适。”纪登奎说:“你不懂,这个事情不是华国锋自己搞起来的,也不是他要搞起来的。是叶剑英搞起来的,他在会上做出一些宣传华国锋的部署,华国锋本人,还有我,都表示过不合适。但是,叶帅说,这不是为了华国锋个人,这是从党的事业全局考虑。这样,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当然,后来讨论华国锋辞职的那次政治局会上,叶帅也做了反思和检讨。他说他是领会了毛
主席
临终时的意思,出于要辅佐华国锋的考虑。打倒四人帮以后,有一段是我在分管宣传工作,但很快就调整了分工,不让我分管宣传了。”当时,我有些将信将疑。但是,后来也看到听到一些别的渠道的信息,特别是看了邓力群回忆录中所谈的政治局会议情况,才觉得纪登奎所言不虚。
纪登奎很少正面评价华国锋,从言谈中流露出,他认为,华国锋决定抓“四人帮”显示了魄力和胆量,令人刮目相看,但是,接下来的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特别是重要关口缺乏担当。在纪登奎看来,华国锋很快就下台是顺理成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