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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文雅地说一句中国话

群学书院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17-04-08 08:56

正文


题图:据说乔布斯的这张图是“逼格”一词的来源



| 请文雅的说一句中国话 |

羽戈

群学书院周末声音

朗读者:贾心泉


01


鄢烈山先生是我尊敬的文坛前辈。有一天他发来消息:刚才见你满口“逼格”,觉得很不好,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当晚,我就在朋友圈写道:“今天被鄢烈山老师批评,此后不再使用‘逼格’这类词。立此存照,切记切记。”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这不仅出于对前辈的承诺,抵制语言的低俗,我更想挑战一下自己的定力。


在我看来,所有持戒中,脏话大概是最难戒的一种。因为大多数时刻,脏话大概都是无意识的产物,不比戒烟、戒酒等,大抵可由意识控制。赌咒发誓说“我操,我他妈再也不说脏话了”的,大概也不会只是个笑话。


就像“逼格”,已经成功取代“格调”,成为这个时代的流行语和关键词。大概没有人能够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但有所见,必入内心,化作杂念,破坏持戒。




02


词语,尤其是新词,其实就是时代的投影。 或者说, 有什么样的时代,便有什么样的词语,时代的性质塑造了词语的面目,反过来,词语的流行将改写时代的风貌,甚至会支配时代史的书写


从“格调”到“逼格”的转型,就是如此。遥想当年,“格调”一词随保罗·福塞尔《格调》一书而风靡,正呈现了那个时代的格调;彼一时此一时,当“逼格”及“装逼”、“撕逼”等盘旋于今人嘴边,则呈现了现时代的格调,不,逼格!这两者之间,相隔还不到二十年。


以“逼格”为基点,这个时代新词的最大特色,就是不脱“逼”、“屌”、“婊”等字眼。哪怕仅仅回到十几年前,我们都很难想象,这样极端粗鄙的语汇,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每一个看似文雅的中国人嘴边,甚至铅印的文字上。


这些粗鄙的语汇,自然而然挂在嘴边,堂而皇之印在书上,宣泄的是弥漫在整个社会中的戾气,共同构成了时代精神的低俗气质。


我从不认为,说脏话就是粗鄙。这得看脏话的性质、言者的意识,以及对他人的伤害。朋友蛋总是重庆人,平时满口脏话,曾被我讥为“生殖器长在嘴上”,但与之对谈者大都不以为忤,因为他说“我操”“我日”等,只是为了强化语气,绝无辱骂对方之意。


而当下好些言必称“屌丝”、“穷逼”、“绿茶婊”者,几乎每一个词语、词语的每一笔画,都充满暴力属性,以凌辱、攻击为目的;并且,话语暴力的运行轨迹,往往不是弱者反击强者,而是弱者内部自残,或者说,弱者折辱更弱者。 这正应了鲁迅在九十年前的批判:“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这些孱头们!”


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标题:“致贱人”、“致Low逼”、“致道德婊”……像苍蝇一样爬满日渐华美的手机屏幕,我则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我们的汉语贫瘠到这等地步,若不用“逼”、“婊”,便不足以精确表意,甚至不会正常说话?难道我们的心理疲乏到这等地步,只能在“贱人”、“Low逼”的粗鄙之中寻觅施虐与受虐的快感?难道我们的思想冷酷到这等地步,必须以讽刺、羞辱的方式表达愤怒和怜悯?


或许,背后还是那个老话题: 相比说出了什么道理,说理的方式,其实更为关键。 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一直强调,阅读胡适、王小波等,相比说理,更应该关注他们怎么说理。




03


话说回来,“逼”、“屌”、“婊”的流行,不能单单归罪于“致贱人”、“致Low逼”的作者们,对一些作者而言,不是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是读者和市场需要什么,他才写什么。如果“贱人”不能吸引眼球,他可能会改写“致圣人”,如果“Low逼”不能激起波澜,他可能会改写“致土豪”。 所以说,汉语的粗鄙化,其实是当下这个社会的共同罪行。


这一百年来,汉语所承受的苦难,累加起来,可能要重于此前千年。


如果说语言的粗鄙化是一端,那么党化官腔所带来的戕害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伟大领袖慧眼如炬,未雨绸缪,早于1942年便撰文《反对党八股》,然而我们的政治语言,依然深陷八股的泥沼。


陈云《官腔》一文总结道:“新式官腔以合成复词为主,舍具体而用抽象,将天然言语变为工业程序,意图削弱民众的词汇,令其思想与感情贫乏,易于摆布。”


邱科夫斯卡娅对苏联官腔的批判可为参照:“试读他们的通知、决议、报告、评论,不带前缀‘不’、‘非’或‘反’、不带后缀‘论’、‘主义’或‘者’、‘分子’的词,在他们简直是没有的。”




04


《中国周刊》曾将这个时代定义为“粗鄙时代”,并断言,最糟糕的粗鄙,是“强者愈粗,弱者愈鄙”。


就语言而论,官腔的最大特点可谓“空”,新词的最大特点的确是“鄙”。前者架空了汉语,后者贬低了汉语。前者使汉语沦为稻草人,后者使汉语沦为侏儒。二者合力,则使社会断裂:上半身空虚,下半身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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