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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史荐读|于溯:卷子装与中古书籍史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 公众号  · 历史  · 2024-10-27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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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史中心|荐读 

于溯《卷子装与中古书籍史》(本文原载《唐研究》第28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3月;此系修订后版本)


阅读导引:

卷子设计的人体工程学问题

卷的内外矛盾

卷与书籍结构的成立

卷与四部

结论和馀论



对于书籍而言,制作材料、装潢形制和复制方式是描述其物质形态的三个主要指标。这三个指标的变动,不仅会改变书籍本身的面貌,还有可能重塑依托于书籍的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方式。本文关注的重点就是卷子这种形制对中古时期的知识和阅读产生的影响。


所谓卷子,其基本设计思路非常简单,就是把书写材料卷起来。因为简单,卷子也是最早出现的书籍形制[1]。莎草纸卷在公元前3000年的古埃及已经投入使用[2],一直到古希腊罗马晚期,它都是地中海世界书籍的常规形制[3]。中国的卷子装伴随简册出现,后来则演变为纸卷,在简纸同期还有少量帛卷行世。虽然本文的议题限于中国中古时期,但在不同文明、不同时期、不同材质的卷子中,一些设计元素是普遍存在的,这些共性是卷子装的基础,因此在文中也会有所涉及。


古书的物质形态是中国传统书册制度的研究议题,而物质形态对文本与阅读的影响,则属于晚近兴起于欧美的书籍史研究范畴。前者的成果奠定了我们对卷子的基本认识:多纸粘连成卷、展开长度无定、卷尾往往有轴、相对于册页装卷舒不便[4]。但显然,书册制度语境中的卷子或者卷轴特指纸卷,由此中国书籍制度分为简册制度、卷轴制度和板本制度[5],书籍史也因之常被切分为“简牍时代”、“卷轴时代”和“刻本时代”,三个制度/时代的命名方式从材质到形制到复制技术各不一致,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复合标准[6],在这样的标准下,卷子装无法成为一个独立的讨论对象。书籍史从兴起之日起,关注重点就在印刷书,或者说,研究的切入点是书籍的复制技术和复制能力。当书籍史的研究对象扩展到中国书籍后,这个特点并没有改变[7]。因此,卷子装和内容、阅读之间的关系,是过去的书册制度和书籍史研究都不太关注的话题。与此不同,由于卷轴画是中国古典绘画的一个重要形式,美术史研究反而对卷子有更为深入的探索,卷子作为艺术的媒介,被认为关乎创作与观看方式、作品与环境及观众(读者)的关系以及展示和保存作品的形式[8]。如果书籍史的触角可以伸向卷子装,这些正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思考的问题。

卷子设计的人体工程学问题

东汉初年,学者桓谭把他的《新论》献给光武帝,皇帝阅读时不满于书卷过大,命人将大部分篇目析为两卷[9]。刘宋孝武帝时,徐爰负责装潢皇家所藏法书,他以数十纸为卷,导致“披视不便”[10]。在古罗马,一位年迈的元老院成员在阅读纸草卷时不慎脱手,那个卷子太大,以至于他伸手去抓时失去平衡,竟致摔伤身亡[11]。这些记载都关注到了卷子设计的人体工程学问题。人体工程学即物的造型与人的使用情境的匹配,往往是物品被设计成这样而非那样的本质性原因,不符合人体工程学要求的设计,总是会被迅速淘汰的。


简册、纸帛卷的纵高都有定制[12],因此,卷子的人体工程学问题可以约化为卷起直径问题,或者展开长度问题。展开长度必须有一个规范区间,因为“过短则不能自为一轴,过长则不便卷舒”[13]。但适合读者使用的长度区间到底在哪里,不同材质的卷子长度区间是否一样,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而且,在适用卷长这个问题里,卷子只是变量之一,另一个变量是读者的使用方式。在中古时期,人们会手持书籍阅读,也会将书放在书案上阅读[14],佛教讲经还会用一种特殊的经架来放置佛典[15]。不同的阅读方式是否会影响卷子的设计,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关注和解决。


图1  波林罗和他的经架  北齐乾明元年(560)昙始造像碑座 晋城博物馆藏[16]


尽管变量很多,幸运地是,简(图2)纸(图3-9)卷及其阅读场景在早期艺术品(及其摹本)中都能看到。出现在这些场景中的卷子都非常细小,如果卷起,一个人可以轻松地单手持握,包括妇女和儿童。


图2  左:子夏像 西汉海昏侯墓出土衣镜背板  右:东汉画像砖 四川省博物馆藏[17]


图3  唐人摹[东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 大英博物馆藏


图4 宋人摹[北齐]杨子华《北齐校书图》(局部)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图5  (传)[隋]展子虔《授经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6  唐人《伏生授经图》(局部)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18]


图7  [唐]孙位《高逸图卷》(局部) 上海博物馆藏


图8  (传)[唐]陆曜《六逸图卷》(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图9  [南唐]卫贤《高士图》(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图3、图7、图8中出现的卷子都配备了书轴,图3的卷子还束了带。轴、带都不是卷子装的必须元件,但是配了这些元件的卷子更可以确定是完备的书籍,而不是单纸或者书籍的半成品,所以这三张图可以增强此前的判断,即书卷的长度大体要保证卷起后单手可以握住。


图4、图6、图9中出现了书案,但出现在书案场景中的卷子并不比其他图像中的卷子更大。如图像所呈现的,中古时期的书案案面较窄[19]。《颜氏家训》形容邋遢读书人的几案:“或有狼藉几案,分散部帙,多为童幼婢妾之所点污,风雨虫鼠之所毁伤。”[20]狭窄几案如果再摊开几部粗大卷子,场景会比颜之推描述的更糟;加之卷子是容易滚动的圆柱体,摊开的粗大卷子如果一端滑落几案则更容易撕扯折损,这些原因可能导致在有书案的时代人们仍不愿意制作大卷子。此外,大卷子还会加剧翻检的困难,这也是书案无法解决的。所以书案的最大作用可能还是解放双手、固定卷面,以及扩大卷子的呈现面而已,它并没有刺激卷子形态产生变化。


有意思的是,西方古典时期的艺术品中呈现的卷子和中国的情况基本一样,太粗的书卷是看不到的(图10)[21]。图像资料常会遮蔽现实的多样性,但同时它们也呈现了现实的“理想”状态,古罗马人有“大书即大恶”的观念[22],罗马绘画中的卷子即便不能代表所有实物,却也充分吻合普遍观念。


因此,可持握应该就是卷子这种书籍装帧的人体工程学要求,这种要求基于人的生理属性,所以在不同文明中没有太大区别。人手持握圆柱体的极限是直径9厘米,3-4厘米则最适合着力抓握[23]。敦煌卷子普遍直径在1寸左右[24],正好落在一个手握舒适的范围内,可见尽管像敦煌卷子这样主题过于集中、特殊性稍强的样本,它们总体上也仍然保持在常规尺寸[25]


图10  左:庞贝壁画中带有书签的卷子 意大利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藏    右:庞贝壁画中持卷的女子和儿童 意大利庞贝遗址


当然,人们还是会因为某些特殊需要去制作大卷子。最常见的是宗教需要,古埃及书卷较长者多是《亡灵书》[26],犹太教的《托拉》按教义规定必须抄写在248片羊皮纸缝制的单卷上[27](图11),敦煌佛经最长者展开可以超过30米。唐代写经纸的厚度区间是0.05-0.14毫米[28],以大历九年一份3017.52厘米长的《金刚般若经》(S.4052)为例,可以估算出它的直径:


A1=0.05π

An=(0.05+0.05*2(n-1))π

(A1+An)n/2=30175.2

n≈438.3

d=0.05*2n=43.8mm



同理可算出纸厚达到0.14mm时,它的直径是73.34mm。考虑到此卷卷首有残损(不过外圈纸对直径的增益有限),再加上卷起时纸间的缝隙以及书轴,实际的直径还要大一点,但作为敦煌最大卷之一,它也只是逼近手握能力的上限。对很多宗教卷子而言,便于阅读并不是首要要求,甚至有些文本本不是用来阅读的,比如《亡灵书》就是随葬品。佛经承载着抄写制作者的虔敬与功德,宣讲供养有时还要考虑配合宗教场合的庄严与隆重,所以“大”自有其意义;如果需要讲读,则可能有其他辅助,比如前文提到的经架。犹太教也重视读经仪式,因为仪式上通常要选读两三段经文,所以大部分教会堂会备至少三部《托拉》,以避免现场来回翻滚卷子,这也是解决大卷子阅读不便的一个办法[29]。


图11 犹太会堂使用的《托拉》巨卷[30]


非宗教文献也会有制作大卷子的需求。唐代薛保逊为科考行卷“好行巨编”,“自号金刚杵”[31]——金刚杵既是对“巨编”形态的比拟,也是对其力量的隐喻,如果薛保逊把他的行卷作品制作成两卷,就达不到他想要的那种视觉冲击力。不过,尽管存在种种特殊需求,总体上说宏编长卷并非书籍常态,薛保逊的卷子被记述者称为“巨编”,正说明一卷“应该”有多大,在时人心目中是有一个标准的。


以上讨论了卷子设计中的卷长问题。需要补充的是,如果卷子配备了书轴,那么为了满足可持握的要求,书轴必然不会太粗。图3、图7、图8中的书轴正是如此,而敦煌所出的书轴实物,如斯坦因所描述的,也是“细小的轴”[32]。细轴有很大的弊端,它会让卷子产生更多的摺痕,加重每次开合对纸张的损伤,所以后人重装敦煌卷子都会选配粗轴(图12)。但尽管这种缺陷的原理非常简单,在实践中也容易被观察到,细轴仍然流行于中古时代,这也说明对当时人而言,人体工程学的要求是在先的。


图12 大英图书馆为敦煌卷子配置的空心粗纸轴与原装木轴对比[33]


在《典论》中,曹丕称赞他的父亲“虽在军旅,手不释卷”[34]。这是成语“手不释卷”目前已知最早的用例,它并且在魏晋迅速流行起来,韦昭《吴书》谓鲁肃“虽在军陈,手不释卷”[35]。虞溥《江表传》记载孙权评论光武帝也是“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36]。《晋书》描述《丧服》体量,说“《丧服》一卷,卷不盈握”[37]。唐人整理书翰,也说“编次盈握,动息寤寐,著之襟怀。”[38]通过书和手的关系来说明书籍体量和阅读嗜好,是一个有鲜明卷子时代特色的表述方式。由于人体工程学设计,卷子尤其是纸卷普遍易持便携,这也使阅读可以经常发生在无书案的甚至移动的、不稳定的环境中,如曹操这样的手不释卷者,以及图5、图7展现的那样,这意味着当时大量非固定知识空间的存在。在李密著名的牛角挂书事迹里,他就是在移动中用一只手阅读的:


乘一黄牛,被以蒲鞯,仍将《汉书》一帙挂于角上,一手捉牛靷,一手翻卷书读之。尚书令、越国公杨素见于道,从后按辔蹑之,既及,问曰:“何处书生,耽学若此?”密识越公,乃下牛再拜,自言姓名。又问所读书,答曰:“《项羽传》。”越公奇之,与语大悦。[39]

卷的内外矛盾

卷不仅是书籍的物质载体,也是书籍的内容单位。在前一个身份上,它需要满足人体工程学要求,在后一个身份上,它要保证内容的完整。但同时持有两个身份,有时是难以协调的,在光武帝读《新论》的例子里,内容要求就让位给了人体工程学要求。


一卷的尺寸无法满足一卷的内容,这应该是随着文化的发展逐渐出现的问题——《史记》平均一篇只有4000多字,《汉书》已经达到了7700多字。而这个问题还会因书写材质的变化而加剧,因为纸卷比简册更加柔软脆弱,更容易飘动折损,所以更不适合做太大。在魏晋南北朝到唐初产出的13种正史中,没有一个单卷能超过两万字,但是,《汉书》的《匈奴传》有23691字,《王莽传》有37645字,《五行志》达到了48217字。纸代替简,不仅让卷质量轻了,也让卷字数少了,至少相对于简书的巅峰时代而言。


反过来说,因为纸质地轻薄,一卷也不宜太短。所以纸卷时代的到来很可能同时带来两个现象,一是单卷字数相对于简册时代更加平均,二是为了追求这种平均,合卷与析卷的情况增多。这两个推测都有迹可循,以下是中古正史各卷字数离散系数的统计[40]:


图表1  中古正史卷字数离散系数


离散系数(卷字标准差/卷字平均数)越大,说明卷字波动越大,上表显示这个系数到《三国志》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把这个变化可视化,那就是《史记》或《汉书》放在那里是一堆粗细极为参差的卷子,而《三国志》以下任一种史书各卷粗细都要比《史》《汉》平均得多。


纸卷时代比简册时代更强的析合卷意愿仍可通过纪传史来捕捉。《史》《汉》都是一传题对应一卷,但南北朝以后诸史都有一传题析为多卷的情况。有的史书还保留了在编撰过程中析卷不断调整的痕迹,比如《旧唐书》有的传被分为几卷,各卷都有独立卷号;有的传虽然被分为几卷,却共享一个卷号。除了以上这些作者自析卷的情况外,注者也会将原书析卷,以调节加入注文造成的卷字不平衡。以日藏唐钞本《汉书·扬雄传上》(颜师古注本)为例,此卷从卷首到卷尾有121个逐渐减小的水印,这说明卷子曾在卷起状态下浸了水,卷起的圈数就是121圈,结合卷长数据,可以算出卷起直径区间d∈[3.654,7.248)(单位:cm)[41]。这个数据可以验证《扬雄传》加注后析为两卷的合理性。在析卷的过程中,书籍的原篇目顺序也可能被改变,比如李善注《文选》就调整了萧统的原作品排序[42]。


图13 日本兵库县上野淳一藏《汉书·扬雄传上》抄本 (27.4cm*1388.3cm)[43]


纪传史中的帝纪性质特殊,所以传统上不合纪[44],像《汉书》的《惠帝纪》只有834字,《高后纪》只有1661字,也都独立成篇。尽管中古王朝史在结构设计上深受《汉书》影响,但《晋书》已经将字数少的帝纪合卷处理,《旧唐书》甚至出现了“一卷半”皇帝,即有些皇帝的材料做成两卷嫌短,做成一卷过长,于是拆出一部分与人合卷,剩下的部分单独成卷。这样损有馀而补不足,反映在视觉效果上,就是《汉书》834字的《惠帝纪》卷子和37645字的《王莽传》卷子放在一起的巨大反差很难再看到了。


卷长的物理限制导致的析合卷在希腊罗马纸草中同样存在,菲洛德摩斯(约110-40 BC)图书馆的卷子若超过15米就有可能被抄工析为两卷[45],老普林尼(23-79 AD)的3卷书也因尺寸原因重新析为6卷[46],可见析合卷是卷子装必然引发的一种书籍史现象。中国的纸张与竹简、莎草纸、羊皮纸等东西方其他常见卷子材质相比更为轻薄,更容易为外力损坏,所以理论上说,纸卷要面对更紧张的内外矛盾,规划卷长在纸卷书籍制作中也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

卷与书籍结构的成立

分卷或再析卷可以调和卷的物理长度与文本长度之间的矛盾,于是卷子装也可以容纳体量庞大的著作,就像《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这两首长诗都被写定者切分成了24卷。著作分卷后,各卷在物理形态上是独立的,为了不让连续的内容被一个个卷子割裂,有的作者会在卷首回顾前卷内容,再引出本卷内容,比如古希腊历史学家波利比乌斯(约 200-118 BC)在他的《通史》第二卷开头写到:“在前面的那一卷中,首先,我叙述了……现在我将试图概述那些紧随其后的事件。”狄奥多罗斯(约 89/90-30 BC)在其《希腊史纲》第十一章开头写到:“前面的第十章,叙述该年的重要纪事……本章我们要提出历史的发展方向……”[47]这些文字如同绳索,将后一卷系在前一卷上,由此诸卷间的串联关系也凸显出来。书籍史名家罗杰·夏蒂埃认为,对阅读而言,卷子装与册页装抄本的不同在于,前者培育了从头到尾连续、线性阅读文本的习惯,而后者则使读者可以跳读选读[48]。那么,《通史》和《希腊史纲》的例子更可以进一步表明,在西方古典著作中,即使是多卷本卷子,线性阅读也可以得到保障。


和《荷马史诗》《通史》《希腊史纲》展示的串联诸卷的书籍结构不同,中国中古时期流通的多卷本,尤其是大体量多卷本著作多是通过并联诸卷来架构的。所谓并联诸卷,可以理解为一种模块化的书籍设计方案:修撰者使用多个功能独立的内容单元搭建成书,每个内容单元都是一个模块卷。模块卷可以灵活追加、更换或移除,而无论追加、更换还是移除,都不影响其他模块卷的功能,也不影响全书的成立[49]。在这种书籍结构中,模块卷之间是松耦合的,因此不需要《通史》和《希腊史纲》的那种衔接段落。纪传史就属于典型的模块化书种,它的各篇有独立主题,且主题可以灵活增删,一如模块之插拔。除了纪传史之外,类书以及和类书一样依据某种主题搭建起来的书籍,如按照五礼搭建的礼议、按行政区划搭建的州谱和地志、类聚式医方、总集等,也都属于模块化书种。


模块化设计的一个特点是结构清晰,模块依设计者给出的既定逻辑搭建,而非无序堆叠。所以,模块化书籍的分卷一般拥有主题性卷题,全书有层次分明的目录,这使它很容易与只有卷号而无实际卷题的多卷本著作(如《荷马史诗》或《论语》《孟子》等中国早期经典)[50]区别开来。模块化设计的另一个特点是可扩展性,通过追加新模块,书籍理论上可以实现无限扩容,这给大卷帙书籍的制作提供了路径。


图表2对《隋书·经籍志》、两《唐书·艺文志》共计13050个图书著录项(《隋志》通计亡书)进行了统计和分析,可以看出,在中古书籍世界占统治地位的是20卷以下的小书,它们在《隋志》中占到了90.4%,在《旧唐志》中占86.1%,在《新唐志》中占87.3%。百卷以上的书极为稀少,在《隋志》中仅占1.7%,在《旧唐志》中占2.8%,在《新唐志》中占2.4%。小卷帙书主题分散,但百卷以上大书的主题相当集中,主要包括经部的礼类[51],史部的正史、起居注、仪注和谱系类,子部的医方和类书类,以及集部的总集类。这个主题分布情况和上文提到的模块化书种高度重合。图表3是已知中古书籍中体量最大的10种,它们都是600卷以上的特大书,从主题分布看,《四海类聚方》顾名思义是分类编辑的医方[52],《三教珠英》《文思博要》《皇览》《华林遍略》《策府》是类书[53],《文馆词林》是依文体分类的总集,《总集境内十八州谱》和《区宇图志》分别是依诸州分题的谱牒和地理书[54],《通史》是纪传史[55],它们全部属于模块化书种。可见当时制作这种规模的书籍,模块化是唯一的方式[56]。


图表2  中古书籍的卷帙分布


图表3 目前所知中古时期最大体量的十种书籍[57]


模块化设计支持多线程并行开发,即不同模块可由不同特长的开发者分别开发,因此是一种高效率的生产方案。对书籍制作而言,多线程也就是集体作业的编纂方式。集体作业节约了书籍生产的时间成本,但对人员组织和物资供应能力提出很高要求,因此在中古时期,卷帙较大的模块化书籍往往由官方角色发起和组织,图表3列出的10种巨著都可以确定其官修背景[58]。从某种程度上说,模块化设计方案激发了中古帝王的修书热情,他们只要搭建平台、组织人员、分包任务,通常就能快速获得宣示其文化建设成就的皇皇巨著。


在模块化设计中,模块具有独立功能,因此一个模块可以在不同系统中重复使用。比如制作纪传史、类书都可以再利用旧有同类书籍的内容单元,极端者如《南史》《北史》基本就是利用旧有模块生产的。模块的这个特性,同样可以提升书籍制作的效率。


由于模块本身的功能独立性,在中古时期,人们有将书籍的一个模块视为独立一书的倾向,所以当时称引史传习惯单称篇名,像潘岳自述“尝读《汲黯传》”,刘杳引据《汉书》故实,径称“《张安世传》曰”,《南史》云“帝读《陈汤传》”,李白诗序云“余时系寻阳狱中,正读《留侯传》”[59],唐诗中更有《读戾太子传》《读留侯传》《读诸葛武侯传书怀赠长安崔少府叔封昆季》等诸多读史诗,拟题鲜少加《史》《汉》《三国志》字样[60]。也因为具备独立功能,单篇史传的阅读有时会被与特定动机捆绑。读《霍光传》意味着觊觎最高权力[62],读《项羽传》意味向往英雄志业[61],杨素也正是因为李密读《项羽传》而对其青眼有加。


以上讨论的是书籍内容结构的模块化设计。实际上,对多卷本书而言,每个单卷也是一个实体的模块,它同样具有功能独立性,亦即可以被单独抽出阅读。李密的牛角上明明挂了一帙书,杨素却完全不觉得李密是在读《汉书》而进度恰到《项羽传》,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者在这个故事的记述者的潜意识里,《项羽传》就是李密的特定阅读目标。这种潜意识,正基于模块化书籍抽卷阅读的普遍性。因此与《荷马史诗》要求的线性阅读不同,模块化多卷本书籍支持选读。罗杰·夏蒂埃对卷子装、册页装所培育的阅读习惯的结论,应该修正为线性结构的卷子装培育了线性的阅读习惯,而模块化的卷子装培了模块化的阅读习惯。


如果阅读可以是模块化的,那么书籍流通就可以是模块化的。余嘉锡发现古书有“本是全书,后人于其中抄出一部分,以便诵读”现象[63],这其实就包括了模块化流通情况在内。汉光武帝赐帝窦融《外属图》《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传》,汉明帝赐王景《山海经》《河渠书》《禹贡图》,这里涉及的《史记》四传就是独立流通的书籍模块。沈约撰《晋书》,其中第五帙被人偷走,这一帙《晋书》也成了一组独立流通的书籍模块[64]。祖珽以《华林遍略》数帙“质钱樗蒲”[65],书籍模块可以直接交易,更体现出模块化流通和阅读的常态性。理论上说,书籍卷帙过大会影响其流通能力,但对模块化书籍而言,分散流通其实给大书提供了另一种在知识世界产生影响的方式。


在模块化书籍中,卷仍然保持了载体单元和内容单元的统一性;或者应该说,这种统一性作为卷的初始特征,孕育了模块化书籍设计方案,而前者又因后者获得了延续。《荷马史诗》所体现出来的那种过长文字与有限载体间的矛盾、为解决这一矛盾而使用的分卷方案对于文本连贯性的破坏,在模块化卷子装书籍中并没有那么突出。也就是说,如果模块化设计成为大书生产的常规方案,人们寻求更大容量载体的需求就没有那么迫切了。这可能就是中国的册页装相比于西方更晚出现的原因之一。

卷与四部

在中古时期,不同部类的大卷帙书籍是在不同的时间点集中产生的。经部的礼论礼议类文献从南朝开始兴盛;大型总集的兴起也在梁代以后。子部则曹魏出现了千馀篇的大类书《皇览》,这个体量在当时是十分惊人的[67];史部则汉代已有《史记》(130卷)、《汉书》(100卷)、《东观汉记》(143卷)三史,截止到西晋,谢承(130卷)、薛莹(100卷)、司马彪(83卷)、华峤(97卷)四家大部头后汉史也已完成。类书和纪传史在魏晋率先积累了一批大书,这是理解四部产生的一个线索。


图表4  《七略》(上)和《中经新簿》(下)的图书分类体系


四部的产生,一般认为始于西晋官藏目录《中经新簿》。14卷的《中经新簿》是太康年间(280-289)皇家藏书校理工程的一项成果[68],和后来的四部目录相比,它尚有两个“缺陷”,一是一级目录没有名字,只以甲乙标识;二是二级分类比较混杂,尤其是丙丁部。对于丙丁部究竟是依什么主题立部的,今人时有讨论[69];不过,正如余嘉锡指出的,《新簿》的制作者本来就不是要严格按主题划分四部,否则不至于取不出一级目录的名字[70]。在图书校理工程中,《新簿》这样的目录是随校随编,到最后阶段才能定稿,但部类划分是工程一开始就要确定的,因为书籍要按部类分派给校理人员。据《晋太康起居注》记载,“秘书丞桓石绥启校定四部之书,诏遣郎中四人各掌一部。”[71]既然太康校书安排四人各掌一部,这4个“部”就有任务包的性质。成为后世校书典范的刘向,当初也是分了4个任务包作业,不同的是刘向自为校书骨干,他只是把自己做不了的少量任务分了3包[];而太康校书没有骨干[72],其时面临的校理任务有十万卷之多[73],具体负责的4位郎中承担的工作量应该均衡的,这样的安排也优化了时间成本,不至于像刘向那样花费二十多年[74]。工作量均衡分配,当然仍要尽量保证同主题书不打散,统归一人负责;但一人完全可以承担多种主题。因此在这种分配原则下,书籍的二级目录保持了主题性,而本质是任务包的一级目录则是主题被平均主义原则调剂后的样子。四郎中校理图书的同时,可能也各自编纂他们所负责部类的目录[75],最后他们的4份目录合在一起(在卷子装时代,这种“合”就是将4组卷子堆在一起)就得到了“虽分为十有馀卷,而总以四部别之”的《中经新簿》[76],这也就是为什么甲乙丙丁四部虽然没有特别的主题意义,却仍然呈现在《新簿》的结构里。


校书的工作量与书籍卷帙有关,也与整理难度有关。甲乙部拥有秦汉以来积累而得的众多经子书,丙部拥有魏晋以来爆发的大书,前者单书小而书多,后者单书大而书少,故可得相埒。《皇览》奉敕官修,写校装潢质量自属上佳,又自编成之日起就安放在秘府[77],存藏状况也好,因此易于校理。汲冢书“竹书数十车”,“多烬简断札,文既残缺,不复诠次”,“漆书皆科斗字”,整理要求“校缀次第,寻考指归,而以今文写之”[78]。体量并不算小,整理难度极高,所以大书较多的历史类书籍与《皇览》并部,比与汲冢书并部更得均衡。


在工作量干预下形成的甲乙丙丁四部,无法反映当时的知识体系,却影响了后来的知识体系。晋元帝时李充整理皇家藏书,用《中经新簿》点对江左库藏[79],由此保留了四部框架;他又将二级目录调整为“以类相从”[80],由此四部成为真正目录学意义上的图书分类。两晋南北朝官书管理制度的延续性保护了四分法,使其成为皇家藏书标配,中古时期的四部分类法,其实有一个先定四分再纯洁化的过程。


《中经新簿》四部和《七略》六部尽管性质不同,但《新簿》甲乙丁三部尚保留了与老六部的某种对应关系(图表4),唯独丙部,它的所有小类在《七略》系统都不是目录项,可以说丙部是真正诞生于中古时期的新部类。在以往的学术史叙事中,丙部的兴起常被等同于史学的兴起,但从前面的梳理看,这种看法有很大风险。不仅没有《皇览》就不会有丙部,而且几种大卷帙后汉史如果没有恰巧赶在太康前问世,史书也未必进入丙部。胡应麟早就指出,史书在《中经新簿》的时代并不多[81]。其实直到《隋志》,史部书仍是四部中最少的,它们的特殊性在于卷帙大(图表5)。所以与其说是史学,不如说是大书彻底破坏了《七略》体系,从而将目录学推入四部时代。


图表5  

上:《隋志》中四部书籍的平均卷数统计(通计亡书)

下:《隋志》中50卷以上书的四部分布


结论和馀论

作为一种装帧形态,卷子装深刻影响了中古书籍的结构和内容。当帝纪也因卷子的尺寸被拆分时,我们看到书籍的物理形态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解皇帝的神圣性。模块化的卷子装书籍设计方案,刺激了中古大书的生产,也改变了书籍的生产、阅读、流通方式。模块化大书又促成了四部分类法的诞生,从而改变了人们的知识结构。大书在流传能力上有天然的缺陷,但模块式大书的模块式流传,让大书拥有了另一种在中古知识世界发生影响的方式。同时,模块化设计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书籍内容不断增加而载体有限的矛盾,延迟了册页装时代的到来。


相比简册、纸张、雕版印刷以及宋以后的各种册页装帧,卷子装看上去是最不具备文明独特性的物质文献话题。很多中国中古时期卷子有的特点或现象,包括前文提到的人体工程学要求、析合卷、书签,以及诸如单面书写、书名题于卷末、可以装置书轴且书轴两端可以镶嵌装饰、书卷可以用各色织带结束、可以装入各色书帙中、卷子背面可能有学童涂鸦、书卷可能由专业抄工计费书写等等,同样见于希腊罗马纸草[82]。不过正因如此,古典学、纸草学可以为中国中古卷子研究的展开提供丰富信息。比如卷子长度与内容关系问题,有纸草学者猜测,书籍制作者有可能根据内容性质安排卷长,浪漫诗卷精致小巧,不朽之史则厚重可观[83]。有学者指出,亚历山大里亚的学者们在写定古代抒情长诗时就是因为受到纸草卷长度的约束,所以重新定义并重新限定了抒情诗的体裁样式[84]。还有学者认为,卷子长度的限制导致一个作家的作品无法写进一个单卷里,因此一部作品的大受欢迎并不能让这位作者的其他作品一起不朽,故而很多古典时期的作家只留下寥寥几部作品,其他悉数亡佚[85]。关于卷子装到册页装的变革,有古典学者指出,当册页装时代到来后,罕僻之书有不会被转移到册页本的危险,装帧的变革导致了这些书籍的亡佚[86]。这些议题都涉及到了卷子装的书籍史,虽其结论未必可行于中国中古卷子世界,但视角都颇具启发。


同时,通盘考量不同文明的卷子装,也能发现中国中古卷子的真正特点。希腊罗马卷子虽然同样可以装配华丽的书轴和系带,但这些部件仅起装饰作用。而中国中古卷子的签、轴、帙、带组成了一个可视化序列,将卷子所属的图书分类、所属书籍和自身卷号凸显出来,目录学元素被放进了装帧中。在这种可视化努力下,卷子既是一个独立的模块,又是一个系统中的模块。


最后还应补充的是,虽然本文研究的是中古纸卷时代的卷子装,但这个时期卷子装的很多特点,仍然继承自简册卷子。长期以来,对简册与纸卷的关注基本来自不同学科的不同学者,由此形成的学科分野和学者知识构成反过来又强化了竹卷和纸卷的切割,尽管就装帧研究而言,这种切割不仅并无必要,而且会削弱对二者关联的关注——甚还可能还引发某种误导,比如有学者认为卷子装是公元一世纪时随佛教的传播从西方经印度传入中国的[87],这可能就是所见参考书很少将竹卷和纸卷放在一起讨论的缘故。总之,卷子的起源、存放方式、“书”的观念、分卷和全书的关系、书题的位置和大小题的书写顺序等等本文未及讨论的卷子装书籍史的问题,都需要进一步置于包括简纸在内的卷子时代整体背景中加以观照。




    注释:

[1] 见[英]基思·休斯敦著,尹玉岩、邵慧敏译《书的大历史:六千年的演化与变迁》,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0年,第223页。

[2] [法]弗雷德里克·巴比耶著,刘阳等译《书籍的历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9页

[3] Willian A. Johnson, “The Ancient Book”, Roger S. Bagnall, ed., The Oxford Handbook of Papyrolog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256. [德]赫尔穆特·施耐德著,张巍译《古希腊罗马技术史》,上海三联书店,2018年,第149页。

[4] 关于卷轴制度,可参叶德辉《书林清话》卷一“书之称卷”条,中华书局,1957年,第12-13页;[日]岛田翰《书册装潢考》,收岛田翰《古文旧书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8-16页;马衡《中国书籍制度变迁之研究》,收马衡《凡将斋金石丛稿》,中华书局,1977年,第268-272页;余嘉锡《书册制度补考》,收《余嘉锡论学杂著》,中华书局,2007年,第543-544页。

[5]  金鹗《汉唐以来书籍制度考》,载阮元辑《诂经精舍文集》卷一一,《丛书集成初编》本,中华书局,1985年,第339-340页。

[6]  如曹朴(曹伯韩)《国学常识》即主此分期,文光书店,1943年,第72-74页。此书自问世迄今已发行30多个版本,影响巨大。又赵万里《中国印本书籍发展简史》,《文物参考资料》1952年第4期。文献学教材采取这一分期方案者甚多,兹不更举。

[7]  中国书籍史研究所关心的议题,可参Cynthia J. Brokaw(包筠雅),“On the History of the Book in China”, Cynthia J. Brokaw and Kai-wing Chow ed., Printing and Book Culture in Late Imperial Chin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5, pp.3-54.

[8]  参巫鸿《手卷:移动的画面》,收巫鸿《全球景观中的中国古代艺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第149页。

[9] 《后汉书》卷二八上《桓谭传》章怀注,中华书局,1965年,第961页;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卷二,巴蜀书社,1991年,第29页。

[10] [唐]张彦远纂辑,刘石校理《法书要录校理》卷二《宋中书侍郎虞龢论书表》,中华书局,2021年,第48页。

[11] 《书籍的历史》,第21-22页。

[12]  简牍书册的纵向长度在东汉逐渐制度化,形成法律文件三尺(汉尺一尺约23厘米)、儒家经典二尺四寸、皇帝诏书一尺一寸、普通书籍一尺这4个标准值;汉代布帛幅宽二尺二寸,出土帛书实物纵高(即布帛幅宽)则有48厘米、24厘米两种。关于以上数据的历代记载和近人讨论,详见程鹏万《简牍帛书格式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79-113页、第261-262页。纸卷的纵高,潘吉星根据敦煌写经样本测量得晋纸有235-240毫米、260-270毫米大小两种;六朝纸有240-245毫米、255-265毫米大小两种,隋唐纸有250-260毫米,265-275毫米大小两种。见潘吉星《敦煌石室写经纸的研究》,《文物》,1966年第3期。荣新江指出,敦煌写经普通书籍纵高以26厘米最常见,官府文书则达到30厘米。见荣新江《敦煌学十八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341页。

[13] 《目录学发微》,第28页。

[14]  书案作为阅读承具在简册时代已经出现,并一直延续使用到纸卷时代,详见邢义田,《伏几案而书:再论中国古代的书写姿势》(订补稿),收邢义田《今尘集》卷三,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21年,第151-156页。

[15]  参郭俊叶《敦煌壁画中的经架——兼议莫高窟第156窟前室室顶南侧壁画题材》,《文物》2011年第10期;扬之水《与正仓院的七次约会》,上海书画出版社,2021年,第31-33页。郭文认为经架仅用于佛教的讲经场合;扬文则找到了一处与讲经无关的材料,即杨炯的《卧读书架赋》。不过,这篇赋提到的书架能够使人卧读,且书架基座是“两足”,这些信息和经架的形态无法对应,应该是另外一种东西。实际上,明代学者孙能传曾经指出,杨炯的卧读书架可能与陆云《与兄平原书》中提到的曹操遗物“书车,做欹案,以卧视书”相类,见[明]孙能传《剡溪漫笔》卷五,中国书店影印本,1987年。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如此,这种卧读书架其实就是书案的一种变体,而且案正是两足的。至于经架,从现有图像、文献记载,以及被唐代僧人称为“经架”看,应该是宗教用品无疑。

[16]  图片来自扬之水《与正仓院的七次约会》,第34页。按《大方等陀罗尼经》:“若有比丘欲求此法,于其梦中上于高座,转于般若,见如是者,即是波林罗。”转于般若,即开讲《般若经》,造像反映的正是波林罗讲《般若经》的场景。值得注意的是,庞贝遗址也出土过阅读纸草文书使用的书架,见Susan Wood,“Literacy and Luxury in the early empire: A papyrus-roll winder from Pompeii”, Memoir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in Rome, Vol. 46 (2001), pp. 23-40.

[17]  朱凤瀚主编《海昏侯简牍初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彩图18;《中国画像砖全集·四川画像砖》,四川美术出版社,2006年,第115页,图156。

[18]  图片来自https://twitter.com/WhatsMuseum/status/1526406163385896961

[19]  考古资料也可以证明这一点,如南京江宁赵史岗东晋墓M1所出陶案,案面长102厘米,宽24厘米,高19厘米;南京郭家山东晋温峤家族墓M10所出陶案,案面长148厘米,宽36厘米,高28.8厘米。虽然目前出土的中古书案只有明器,但从案面长度看,它们的大小应与实用物相仿佛。以上分见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南京近郊六朝墓的清理》,《考古学报》1957年第1期;南京市博物馆《南京市郭家山东晋温氏家族墓》,《文物》2008年第6期;南京市博物馆编《六朝风采》,文物出版社,2004年,图版251。

[20] [北齐]颜之推著,王利器集解《颜氏家训集解·治家》,中华书局,1993年,第55页。

[21] [] 德国古典学家Theodor Birt梳理了埃及、希腊罗马一直到中世纪艺术品上出现的卷子图像,可参。Theodor Birt, Die Buchrolle in der Kunst, Leipzig, 1907. 另,有一件堪称反例的图像,首见于Christoph Brouwer and Jakob Masen, Antiquitatum et Annalium Trevirensium, Liége: Jo. Mathiæ Hovii, 1671, vol. 1, p. 105. 它描绘了在诺伊马根(Neumagen,今属德国)发现的一个浮雕(浮雕当时已被毁),上有成架的粗大卷子。这件绘画亦见于HL皮纳著,康慨译《古典时期的图书世界》,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8页;约翰·威利斯·克拉克著,黄瑶译《藏书的艺术》,四川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39页。但是,很早就有学者指出,图像再现的浮雕上没有任何铭文信息显示架上的是书卷,根据那些卷子大小,它们更可能是布匹。见A. Brinkmann,“Ein verschollenes Relief aus Neumagen”, Bonner Jahrbücher : Jahrbücher des Vereins von Altertumsfreunden im Rheinlande, Bd. 114/115(1906), pp.461-469.

[22] 《古典时期的图书世界》,第33页。

[23]  刘莎、李明《包装设计教程》,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2年,29页;孙远波主编《人因工程基础与设计》,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22页。

[24]  荣新江《敦煌学十八讲》,第344页。

[25] 需要指出的是,斯坦因在《西域考古记》中描述他从一位年轻僧人手中得到的一个卷子高10英寸(“about 10 inches high”),又从王道士处得到的第一捆经卷高9.5-10.5英寸(“from about 9.5 to 10.5 inches in height”),这些数据和我们对唐纸的认知是一致的。但是《西域考古记》的一些中译本将这两处“卷高”翻译成了“直径”,希望读者留意。Aurel Stein, Serindia: Detailed Report of Explorations in Central Asia and Westernmost China, The Clarendon Press, 1921, p.802, p.809.

[26] [英]弗雷德里克·G.凯尼恩著,苏杰译《古希腊罗马的图书与读者》,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12页。The Oxford Handbook of Papyrology , p.21.

[27]  徐新《犹太文化史》(第二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02页。

[28]  Mariannem Harders-Steinhäuser, “Mikroskopische Untersuchung einiger früher, ostasiatischer Tun-huang-Papiere”, Das Papier, BD.23 No.3 (1968), SS210-216.潘吉星《中国造纸技术史稿》使用了这个说法,文物出版社,1997年,第173页。戴仁(Jean-Pierre Drège)对1000份敦煌卷子样本进行了测量,数据大体与 Harders-Steinhäuser 吻合。Jean-Pierre Drège, “Papiers de Dunhuang. Essai d'analyse morphologique des manuscrits chinois datés”, T'oung Pao, Second Series, Vol. 67, Livr. 3/5 (1981), pp. 305-360.

[29]  http://www.equiptoserve.org/etspedia/etspedia/犹太文化/妥拉卷轴

[30]  图片来自https://en.wikipedia.org/wiki/Torah

[31] [唐]王定保著,陶绍清校证《唐摭言校证》卷一二,中华书局,2021年,第527页。

[32] [英]奥雷尔·斯坦因著,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持翻译《西域考古图记》(修订版)第三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33页。

[33]  参看大英图书馆“法华经手稿数字化”项目的研究 (https://blogs.bl.uk/collectioncare/south-asia/)。为了解决书轴过细对卷子的伤害,项目为这批敦煌卷子统一配置了直径5.5厘米(针对10米以下经卷)和3.5厘米(针对10米以上经卷)两种空心纸筒做书轴。

[34] 《三国志》卷二《文帝纪》,中华书局,1982年,第90页。

[35] 《三国志》卷五四《周瑜传》裴注引,第1273页。

[36] 《三国志》卷五四《吕蒙传》,第1275页。

[37] 《晋书》卷一九《礼志上》,中华书局,1974年,第581页。

[38]  [唐]李观《贻睦州纠曹王仲连书》,《李元宾文集》卷三,《丛书集成初编》本,中华书局,1985年,第25页。

[39] 《旧唐书》卷五三《李密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2207页。

[40]  统计排除了诸史中表、残卷以及后人增补卷。凡自注每4字以1字计。

[41]  7.248cm是书轴达到最大直径、即书轴直径等于卷子直径时的数值,它只表示区间的上限,在实际中是不可能的。又此卷卷首亦略有残损,以字数计,残损不超过两纸。

[42]  见黄伟豪《〈文选〉姐妹篇及其分卷分合问题》,《文学遗产》,2013年第4期。

[43]  图版拼合自大阪市立美术馆编《唐钞本》,同朋社,1981年,第44、57、58页。

[44]  有两例比较特殊的情况,一是《三国志》的《三少帝纪》,因是废帝,所以合并处理。二是南北史帝纪合卷,这是因为二史是通史的缘故。《魏书》亦有合纪,即卷一一《废出三帝纪》,性质与《三国志·三少帝纪》同。

[45]  William A. Johnson, Bookrolls and Scribes in Oxyrhynchus,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2004, p.148.

[46]  William A. Johnson, “The Ancient Book”, The Oxford Handbook of Papyrology, p.264.

[47] [古希腊]波利比乌斯著,杨之涵译《通史》,上海三联书店,2021年,上册第100页。[古希腊]狄奥多罗斯著,席代岳译《希腊史纲》,文化发展出版社,2019年,第686页。关于《通史》《希腊史纲》以及其他各类西方古典书籍的分卷和卷间勾连,见Carolyn Higbie, “Divide and Edit: A Brief History of Book Divisions”, Harvard Studies in Classical Philology, Vol. 105 (2010), pp. 1-31.

[48]  Roger Chartier, “Languages, Books, and Reading from the Printed Word to the Digital Text”, Critical Inquiry , Vol. 31, No. 1 (Autumn 2004), p. 151. 另可参Peter Stallybrass, “Books and Scrolls: Navigating the Bible”, Jennifer Andersen and Elizabeth Sauer (ed.), Books and Readers in Early Modern England: Material Studies,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2002, pp.46-48.

[49]  模块化(modularity)是20世纪后半叶以来为多种学科使用的分析概念,在中古时期的知识生产过程中,模块化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除了本文讨论的书籍内容单元的模块化、卷子装物理形态上的模块化外,这个时期的文本书写策略也呈现出很强的模块化特征,详拙文《隐蔽的网络:中古文献中的模块化书写》,《古典文献研究》(第二十五辑上),凤凰出版社,2022年,第6-16页。

[50]  很有意思的是,《荷马史诗》的很多中译本被译者“强行”拟出了各卷卷题,这正能看出传统模块化卷子观的影响力。

[51]  这些书有一部分在《唐志》中被归入史部仪注类。

[52] 《隋书•经籍志》子部医方类著录《四海类聚方》2600卷,中华书局,1973年,第1050页。

[53] 《旧唐志》子部类书类著录《三教珠英》1300卷、目13卷,又《旧唐书》卷七八《张昌宗传》:“乃诏昌宗撰《三教珠英》于内。乃引文学之士李峤、阎朝隐、徐彦伯、张说、宋之问、崔湜、富嘉谟等二十六人,分门撰集,成一千三百卷,上之。”第1563、2707页。

[54] [唐]杜宝《大业杂记》:“敕内史舍人窦威、起居舍人崔祖浚及龙川赞治侯卫等三十馀人撰《区宇图志》一部,五百馀卷,新成,奏之。又著《丹阳郡风俗》,乃见以吴人为东夷,度越礼义,及属辞比事,全失修撰之意。……敕遣秘书学士十八人修《十郡志》,内史侍郎虞世基总检。……及图志第一副本新成,八百卷。奏之,帝以部秩太少,更遣子细重修,成一千二百卷,卷头有图。”辛德勇辑校,《大业杂记辑校》,中华书局,2020年,第230页。据此,则《区宇图志》经过两次修撰、三次定稿,第一次由崔赜总责,成500卷;第二次虞世基总责,先成800卷,终成1200卷。而《隋书》卷七七《崔赜传》云:“受诏与诸儒撰《区宇图志》二百五十卷,奏之。帝不善之,更令虞世基、许善心衍为六百卷。”第1757页。《隋志》著录《隋区宇图志》129卷,又云“隋大业中,普诏天下诸郡,条其风俗物产地图,上于尚书。故隋代有《诸郡物产土俗记》一百五十一卷,《区宇图志》一百二十九卷,《诸州图经集》一百卷。”第987、988页。[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三:“《区宇图》一百二十八卷,每卷首有图,虞茂氏(世)编集。”[日]冈村繁译注,俞慰刚译,《历代名画记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19页。说均与《大业杂记》不同。但杜宝亲自参加了《区宇图志》的编纂,言当有据。姚振宗认为,《区宇图志》“其体如今之通志合郡县风俗山川人物土产为一编”,所以《隋志》所说的《诸郡物产土俗记》《区宇图志》《诸州图经集》共计380卷都是整体的《区宇图志》的一部分,其说可从。

[55] 《梁书》卷四九《吴均传》:“寻有敕召见,使撰《通史》,起三皇,讫齐代,均草本纪、世家功已毕,唯列传未就。”中华书局,1973年,第699页。

[56]  中古大书都是模块化结构,但模块化结构的书籍不一定就是大部头书。实际上,因为模块插拔自如,可多可少,模块化书籍是卷帙浮动最大的书种。

[57]  按[宋]曾慥《类说》卷六引《南部烟花记》:“帝命虞世南等四十人选文章,自楚词讫大业,共为一部五千卷,号《文章总集》。”但《南部烟花记》是晚出伪书,未足为凭。又《新唐志》著录《开元起居注》3682卷,然据《旧唐书·于休烈传》,3682卷实为唐史馆总藏书卷数,《开元起居注》仅为其中一种,《新唐志》著录有误,说见朱希祖《汉唐宋起居注考》,载朱希祖《中国史学通论 史馆论议》,中华书局,2012年,第92-94页;李南晖《唐修国史研究》,中山大学出版社,2022年,第127页。故《文章总集》《开元起居注》均不计入图表3。

[58] 《策府》修撰缘起史无详载,但策府者帝王藏书之所,以题名观之,当是官修类书。张大素,张公瑾子,唐高宗龙朔中历东台舍人,兼修国史,传见《新唐书》卷八九。

[59] 《文选》卷一六《闲居赋序》,《宋尤袤刻本文选》,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年,第180页。《梁书》卷五〇《刘杳传》,第716页。《南史》卷五〇《刘之亨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1253页。《全唐诗》卷一七七李白《送张秀才谒高中丞》,中华书局,1960年,第1806页。按,本文所引诗文,如无特待讨论之异文、特须辩正之作者、特宜参考之笺注,概据常见总集,以便读者查检。

[60] 《全唐诗》卷五三八,6142页;卷六七九,第7782页;卷一六八,第1735页。

[61] 《后汉书》卷七八《宦者传》,第2533页。

[62]  如夏侯湛为族人作传,特别强调“读《项羽传》及兵书。”见《三国志》卷九《夏侯渊传》裴注引夏侯湛《夏侯荣叙》,第273页。

[63]  余嘉锡《古书通例》,中华书局,2009年,第268页。

[64] 《宋书》卷一〇〇《自序》,中华书局,1974年,第2466页。

[65] 《北齐书》卷三九《祖珽传》,中华书局,1972年,第515页。

[66] 《三国志》卷二《文帝纪》:“又使诸儒撰集经传,随类相从,凡千馀篇,号曰《皇览》。”又卷二三《杨俊传》裴注引《魏略》:“魏有天下,拜象散骑侍郎,迁为常侍,封列侯。受诏撰《皇览》,使象领秘书监。象从延康元年始撰集,数岁成,藏于秘府,合四十馀部,部有数十篇,通合八百馀万字。”第88页;第664页。如果做一个比较,《文选》白文约258000字,《皇览》体量相当于30多部《文选》。

[67] [梁]阮孝绪《七录序》:“晋领祕书监荀勖,因魏《中经》,更著《新簿》,虽分为十有馀卷,而总以四部别之。”《广弘明集》卷三, T52, no. 2103, p. 109a4-5.《北堂书钞》卷五七引《晋太康起居注》:“秘书丞桓石绥启校定四部之书,诏遣郎中四人各掌一部。”中国书店影印孔广陶校注本,1989年,第187页。据此可知此次校书具体发生在太康年间。此条又见《初学记》卷一二引《晋太康起居注》,中华书局,2004年,第298页;《唐六典》卷一〇引《晋起居注》,中华书局,1992年,第297页。惟《六帖》卷二一引此条云出《晋太原起居注》,《白氏六帖事类集》第五册,文物出版社,1987年;又《太平御览》卷二三四引此条云出《晋太元起居注》,中华书局,1960年,第1112页。晋无太原年号,前者“原”当作“康”,形近致讹;后者底本或作太原,据音臆改致误。

[68]  参辛德勇《中国古典目录学中史部之演化轨迹述略》,《中国典籍与文化》,2006年第1期;聂溦萌《从丙部到史部——汉唐之间目录学史部的形成》,《中国史研究》,2015年第3期。

[69] 《目录学发微》,第135页。

[70] 《北堂书钞》卷五七,已见前注。按四郎中有二人姓名可考,其一为傅瓒,其二为左思。姚察《汉书训纂》云:“秘书校书郎中傅瓒校古文《穆天子传》。”见殿本《汉书》卷首颜师古《汉书注叙例》宋祁校语引。又司马贞《史记索隐》云:“《穆天子传目录》云傅瓒为校书郎,与荀勖同校定《穆天子传》。”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第5页。《初学记》卷二一引王隐《晋书》:“左思专思《三都赋》,绝人伦之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著《中经》。”第298页。

[71] 《汉书》卷三〇《艺文志》,中华书局,1962年,第1701页。

[72]  荀勖作为校书总负责人,主要精力可能放在《汲冢书》的整理上,因此史家视《汲冢书》为荀勖平生成就之一。《初学记》卷一二引傅畅《晋诸公赞》:“荀勖领秘书监,太康二年汲郡冢中得竹书,勖躬自撰次注写,以为中经,列于秘书。”第295页。《御览》卷七四九引王隐《晋书》:“荀勖领秘书监,始书,师钟、朗(按当为胡)法。太康二年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勖自撰次注写,以为中经,别在秘书。”第3322页。但是,据前引《穆天子传目录》所记傅瓒事,可知《汲冢书》的实际整理工作仍是有郎中深度参与的。王隐《晋书》特别提及荀勖的书法,可能定本誊抄由荀勖完成。

[73] 《北堂书钞》卷一〇一引《荀勖让乐事表》:“臣掌著作,又知秘书,今覆校错误,十万馀卷书,不可仓卒,复兼他职,必有废顿者也。”第385页。

[74] 《北堂书钞》卷一〇四引《风俗通义》:“刘向为孝成皇帝典校书籍,二十馀年,皆先书竹,为易刊定,可缮写者,以上素也。”王利器校注《风俗通义校注·佚文》,中华书局,1981年,第494页。按太康校书也拟仿照刘向的程序,《晋书》卷三九《荀勖传》云“俄领秘书监,与中书令张华依刘向《别录》,整理记籍”,第1154页。依刘向《别录》意味着校理誊写后还要做叙录,可见这次校书规划的工程量非常大,只不过叙录最后没有按预期完成。

[75]  如郎中左思就曾参与《中经新簿》的编纂,考见张固也《古典目录学研究》,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3页。

[76]  阮孝绪《七录序》,已见前注。对于这句话,有一种解读是《中经新簿》只分四部,四部之内不更分类,说见姚名达《中国目录学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64页。这个理解恐非阮孝绪本意,阮氏强调《新簿》十有馀卷而只是四部书目,是因为在他时代,四部目录一般就分4卷,个别著录项丰富的就分40卷。前者如《宋元徽元年四部书目录》《梁天监六年四部书目录》《梁东宫四部目录》《梁文德殿四部目录》,并见《隋书·经籍志》,第991页;后者如宋《四部书大目》,见《南史》卷二七《殷淳传》,第740页。图书目录按部分卷是自《七略》以来的传统,14卷的《新簿》从卷帙上看完全不像四部目录,所以阮孝绪才特为说明。另外,《中经新簿》按小类分卷,也说明它的小类才是目录学意义上的分类。

[77] 《三国志》卷二三《杨俊传》裴注引《魏略》,第664页。

[78] 《晋书》卷五一《束皙传》,第1432页。按此传详列汲冢书整理后的目录,总计“大凡七十五篇,七篇简书折坏。”这些能整理出书目的75+7篇,是汲冢书剔除无法识读的烬简断札后的部分,而汲冢书总体装满“数十车”,体量当远大于75+7篇。

[79] 《隋书》卷三二《经籍志序》:“东晋之初,渐更鸠聚。著作郎李充,以勖旧簿校之,其见存者,但有三千一十四卷。”第906页。

[80] 《宋尤袤刻本文选》卷四六《王文宪集序》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第12册第46页。唐修《晋书·李充传》略同。

[81] [明]胡应麟《经籍会通》卷二,《少室山房笔丛》,上海书店,2009年,第498页。

[82] 《古希腊罗马的图书与读者》,127、130、168页。《藏书的艺术》,第32-33页。The Oxford Handbook of Papyrology , p.21.

[83]  Bookrolls and Scribes in Oxyrhynchus, p.151.

[84] [瑞士]克劳德·伽拉姆著,刘保云译《古希腊抒情诗,一种不存在的体裁?》,《西方古典学辑刊第三辑:苏格拉底的申辩》,复旦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275页。

[85] 《古希腊罗马的图书与读者》,第134页。

[86] [英]L. D. 雷诺兹、[英]N. G.威尔逊著,苏杰译《抄工与学者:希腊、拉丁文献传播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45页。

[87]  Thomas Forrest Kelly, The Role of the Scroll: An Illustrated Introduction to Scrolls in the Middle Ages.W. W. Norton & Company, 2019, p.10.



作者简介

于溯,1983年生,天津市人。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目前从事中国中古时期文献史和中古诗学的研究。


编辑|阚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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