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桌子的生活观
桌子:一个用文字疗伤的病人,著有:《你只是假装很努力》、《我们终将与美好的一切相遇》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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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不安分的老实男人

桌子的生活观  · 公众号  ·  · 2024-06-19 12:02

正文


文丨王小毛
来源丨 我是九爷


游乐场到处都是小孩儿,余静看着他们,格外想女儿。

吧台对面是奶油胶DIY手工区,有个和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已经做了三个工艺品,现在正哭唧唧地央求妈妈再让她做一个。

小女孩特别可爱,圆乎乎的,一看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知道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她妈妈想尽快回去,她说不过,就啪嗒啪嗒跑过来拉余静当说客。

余静蹲下来,满眼慈爱地看着小女孩,说道:“要听妈妈的话,下个周末再来玩儿。”

小女孩撇了撇嘴:“可今天是我生日,妈妈说过的,会答应我所有要求。”

余静心里瞬间软塌塌的,因为今天也是她女儿的生日。

她看着怀里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去吧台里找了个小赠品送过去,哄着说:“爸爸妈妈可能有更好的安排,你还是先和妈妈回家吧。”

小女孩的妈妈说道:“就是啊,本来说好一家人给你过生日,你爸爸已经取完蛋糕回饭店了,大家都拿着礼物在饭店等你,你真的不想去?”

小女孩扭来扭去,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但是明天你得带我来。”

妈妈无奈地对着余静笑:“这孩子,就是家里人太惯着她了。”

余静心口发酸,说道:“正常,谁家不惯孩子呀。”


送走那对母女后,余静对女儿的思念疯长,躲去卫生间打电话。

电话是余妈接的,老太太最近身体不好,余静简单问了家里的情况,才将话题绕到女儿身上:“蛋糕送去了吗?新衣服收到了吗?妈你给孩子做长寿面了吗?”

余妈轻咳两声:“可别提了,破孩子收到新衣服就穿上身了。蛋糕我怕她乱动,就放在冰箱上,谁能想到她馋疯了,偷摸踩着椅子去够,我一时没照看到,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就把蛋糕扣身上了。

一天天的啊,就瞎嘚瑟。哭两个点儿了,你说能赖谁?”

余静的眼前浮现出相应的画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余妈在那端扯着嗓子喊:“别哭啦!哭什么哭?你妈来电话了,你接不接?”

片刻后,时断时续的哭声隐隐传来,余静攥紧了手机,心疼得直抽抽,说道:“晓晓,是妈妈,生日快乐。”

李晓晓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快乐,呜呜……”

余静:“没事儿,衣服脏了洗一洗就行,蛋糕没了妈妈再给你买。早上吃长寿面了吗?吃红皮蛋了吗?”

李晓晓哭得越来越大声,余静听着,就好像感觉到有人拿着刀子深深浅浅地剜着她的心,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说道:“晓晓,别哭了。”

李晓晓停住了哭声,吸了一阵鼻涕,突然说道:“妈妈,我想你了。”

那个瞬间,余静很想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马上买票回家。

但她也只能想想,打工人哪有这样任性的资本和自由。


李晓晓又说:“妈妈,你把我接走吧。学校里的小孩总欺负我,我跟姥姥说,姥姥不信,总说是我先惹事,我不喜欢待在姥姥家。”

余静的心都快碎了:“宝,你再等等,等妈妈爸爸赚够钱,在这边买了房子就接你过来上学好不好?”

李晓晓又开始哭,余妈厉声呵斥:“作业作业不写,一天天就知道疯玩疯跑,说她两句就耍小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我啊,早晚被她气病了……”


挂断电话后,余静回到工作区,恍恍惚惚地熬到下班。

回到出租屋,她煮了一锅面,等了半个多小时,李大顺才回来。

余静不等李大顺坐稳,便说道:“我想把闺女接过来,在这边上学。”

李大顺冷着脸:“你想得倒是挺美,又受什么刺激了?”

余静:“我就是想闺女,孩子就得在爸妈眼么前长大才幸福。我算了下,咱俩手头上的钱买个老破小还是够用的。”

李大顺瞪圆了眼睛:“怎么?光买房子,全家人不吃不喝?你算算,把孩子放镇上一年才花多少钱?你要是把她接来一年得花多少钱?

你把孩子接过来上学,要不要随大流补课?要不要随大流上特长班?别的小孩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咱家孩子干看着?你到时候又该受不了了!

哪哪儿都要钱,就咱俩累个半死挣那点钱,够用吗?咱俩没文化没家底,和别人比不了!

还有最重要的,你上班时间是早9晚9,我更要起早贪黑,时不时还得去外地,孩子谁接谁送?”

李大顺基于现实的诘问让余静无言以对,她低头抹掉眼角溢出的泪,哽咽着说:

“我早上可以送她上学,晚上送托管班,只要把孩子接来,钱多就多花,钱少就少花,城市里也不全是有钱人,日子都过得好好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李大顺闷头吐噜了两碗面条,沉默良久,说道:“再熬两年再说吧。三年级以前都是玩,在哪上学都一样,等三年级以后,再把闺女接过来吧。”

余静还想再说点什么,无奈李大顺已经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他明天开大挂出长途,余静不敢让他心烦,影响他休息。

第二天午休时,余静满怀愧疚地在网上买了很多零食、玩具快递回去,想要安抚安抚女儿。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李大顺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他说了算,好在两年时间也不长,一晃就过去了。


两个月后,余静在店里库房做盘点,老家忽然打来电话,李晓晓不见了。

余静脑袋轰轰响,木呆呆地问道:“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不见了?”

余妈也很害怕,哭着说:“这孩子真是个犟种啊!她舅妈怀孕了,胎还没坐稳呢,她就非往跟前凑,我说了她几句,让她别碰到舅妈,她就生气了。

我说得不对吗?你们可不知道她一天天有多淘气,就像个假小子。万一碰到了她舅妈,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余静:“先别说这些了,快去找找,我马上就找车回去!”

余静在车站找到一辆顺风车,这时候也顾不上讲价,花了三百块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老家。

李大顺在开车,她不敢让他分心,此时所有的事情都只能她自己担着。

李晓晓确实不见了,街坊四邻都帮着找,谁都没找到。

李晓晓的舅舅报了警,但镇上很多地方没有监控,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李晓晓的具体位置。

余静在街上发了疯地喊李晓晓的名字,那一刻她甚至下定了决心,如果孩子出事了,她也肯定不活了。

大约过了十个小时后,派出所接到热心群众的线索,一家人在东大河岸边废弃的水泥管道里,找到了李晓晓。

孩子已经睡了,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留下深深的两条印记。


她穿着过生日时余静买的那套新衣服,背着余静前不久买的新书包,书包里装的不是书本,而是余静给她买的各种玩具。

余妈当场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你把孩子接回去吧,这孩子我没法再带了,我带不出一点好儿,以后我都怕你们恨我!赶紧接走吧!”

余静抱着李晓晓,说不出一句责问的话来。

她知道这次必须要把闺女接走了,无论她和李大顺有没有准备好,否则每个人都不得安生。


余静将李晓晓接回城里后,着实兵荒马乱一阵子。

看房、办贷款手续、去找能转入的学校、带孩子熟悉环境……

一切尘埃落定后,两口子这些年的辛苦所得所剩无几,李大顺天天愁啊愁啊,为了多赚点钱,不得不频繁跑长途,腰都累坏了。

家里全靠余静操持,每天早起做饭,送孩子去上学,然后去上班。

托管所只能照顾孩子到晚上八点,余静没办法,和老板谈好每月只休一天,换来每天的八点前下班。

生活就像上了弦的钟,一刻不停地追着往前赶,余静回望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尽管饱含心酸与疲惫,还贷养娃后日子只会更拮据,但好歹他们一家人在这里团聚了、立足了。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她坚信。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李晓晓完全适应了城市的生活,许是在妈妈身边得到了想要的爱,性情也不再乖戾,变回了那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还交到了一些好朋友。

余静非常欣慰,一家人过日子最后不就是过孩子嘛,只要孩子好,大人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那天,余静正在游乐场上班,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来人说自己是派出所的,李大顺因找小姐被拘留,让她去交罚款。

余静从游乐场出来赶往派出所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却步步踩空。

李大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他出长途连根香肠都不舍得买,买一百块钱三件的短袖都嫌贵,抽烟一直抽到烟蒂才舍得扔,后来为了省钱连烟都戒了。

这样的节约、朴素的人,怎么会去这种地方?

干这事是需要花钱的啊,他挣的钱掉在地上能都能摔出血汗来,他怎么能舍得花钱找小姐?

余静神神叨叨地赶到了派出所,直到见到李大顺那一刻,她才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李大顺真的花钱找小姐了。


余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十天的。

她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倒下,但为了不扣工资、为了不被孩子察觉端倪,她咬牙挺了过来。

十天后,李大顺回家了。余静接了孩子到家时,李大顺已经做好了晚饭,垂着头坐在餐桌旁等着。

当着孩子的面儿,余静什么都没说,等把孩子哄睡后,才将李大顺叫到北阳台。

房子太小,只有北阳台这一处地方不会吵到孩子。

夜晚的风很凉,余静看着万家灯火,默默流着眼泪。

李大顺低着头,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余静紧紧咬着牙关,隐忍许久问道:“你一共干过几次?

她决定了,如果只有这一次,她就、她就原谅李大顺,毕竟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结果,李大顺沉默了,很短暂,也许只有几秒钟那么长,但也足以说明一切。

余静从李大顺的裤兜里摸出手机,一笔一笔检查微信支付,她发现每隔一段时间李大顺都会支出一笔200元,左上角的收款人头像无一例外都是滤镜厚重的妖艳女。

余静没有再问,伏在阳台上,用双臂将自己裹紧,她就窝在那一方小小天地之间,伴着楼下串店的吵嚷声、街上汽车的鸣笛声,哭得不能自已。

她觉得她不认识李大顺了,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把她的丈夫李大顺杀死了,她认识的那个李大顺不可能去这种地方的。


她的天崩了,地裂了,冒出头的希望熄灭了,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信念粉碎了。

哭到最后,她问了一句:“你为啥要去找别人?我是你老婆,我是不用花钱也不犯法的,不够用吗?”

李大顺仰头叹了口气,嗫嚅着:“我就是太累了,太累了,好像干点坏事就没那么累,是我对不起你。”


余静想离婚。

她考虑了一周,当所有的悲愤慢慢变得平和,所有的冲动都被琐碎的日子消解,她还是想离婚。

她知道她是那种一旦有了想法就要付诸实施的人,一如当初她决定把孩子接到身边,无论是外因还是内因,都会推动着她这样做。

这次也是一样。

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以后勉强过日子也势必会有诸多坎坷。

而李大顺在困境面前也做了逃兵,他并没有试图去挽回什么,仿佛他比余静更想要这样的解脱。

离婚那天,余静问李大顺:“你是不是早就在期待这一天,如果我没把孩子接过来,我们还能和两个人的时候一样生活,你还会去找小姐吗?”

李大顺摇摇头:“早晚都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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