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本布衣,系出寒门乡野,躬耕于秦皇故里。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曾操童子业,久不售,砥砺琢磨,复读之,每假借于乡邻师长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余因得遍观
余虽愚,卒获有所闻,终得如愿,榜上题名,一时名噪大震于十里八乡。
学业毕,余遇甘肃公务员大考,幸入职县衙机关公干至今,不求闻达于富贵高官,但求温饱以生计。已近十载。春花秋月,冬雪夏雨,时光流逝过三千余日夜。
遥想当年,初为公干,雄姿英发,年少轻狂,试于县衙欲酬鸿鹄之志,尝比贤达学明于治乱,娴于辞令。
一则才兼文武,出将入相,光宗耀祖;二则得厚禄高薪,振赡父母家室,添衣增食,引邻里以此称焉,名利兼收,岂不妙哉。
余自持博闻强志,相比于经天纬地,立地书橱之贤达,虽不敢以千里马自居,然亦非粗鄙无文之辈。恃才方可傲物,余不敢妄称满腹经纶,然应付文字刀笔之事亦如雕虫小技,探囊取物也。
受命十载,寒来暑往,兢兢业业,诚惶诚恐,畏有所丝毫疏漏懈怠。吾不擅评功摆好,分辨解释,未藉此叫苦喊愁。
抑或于机关爬格子码字,无论乡野驻村挂职,绝无县衙大人眼中滑头,更非黎民口中之恶吏。与人为善,于人无害,谦逊低调,不闹不争,多数人当有公允评价。
然,世务纷纭难料,穷达有命,事与愿违,亦又何求。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盖因余生性简约清净、低调淡泊,躬履清俭,不治产业,恭默守静,退无私交,不善交游,非公事不言。
既无求田问舍投机之道,亦少觥筹交错,呼朋唤友,寻租权力之功。且入职即作刀笔小吏,所从事者无非写写画画之事,断无滥权弄权之机。
真正为千夫所指,黎民愤恨之徒公干者,皆为属“老虎”之列,再不济当是大苍蝇也,而吾辈芸芸公务员小卒,苟且一粒尘埃而已,何以祸国殃民乎?
老年干部赋闲退休可以理解,身处闲职,谢绝人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物我两忘读书赋诗以自娱,怡然自得也;然则中年干部,中坚力量,如日中天,本应豪气干云,因何无有劲头?
此间大有蹊跷乎?非也!探究起因,公干者待遇今非昔比,一切福利特权尽失殆尽,公权寻租空间荡然无存,江湖险恶,如临深渊,战战兢兢,稍有不慎,人仰马翻。
且朝中无人者,擢升难矣,闻君一席话,惊醒梦中人,余汗颜,嗟乎,浑浑噩噩也久矣。
余出身农门,是苦皆能吃,是事皆能忍,只可惜终究徒劳无功,虽兢兢业业,知遇伯乐者,难求也,荐才识才者,难遇也,余虽贵为名马,徒有千里之能,祇辱于奴隶人之手,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必骈死于槽枥之间,呜呼哀哉!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春如旧,人空瘦,东风恶,人情薄。怀愁绪,几年离索。一声叹息,错、错、错。朝看洹水东流,暮看夕阳西坠,顿然彻悟春去秋来老将至,万事成蹉跎也。
余茫然回首,所得几何?所失几何?余早生华发,不惑之年面容竟呈老态龙钟相,何也?经年累月,宵旰从公,伏案挥笔,身心俱疲矣。故美已不外现耳。
县衙十载,仅师推杯换盏,酒量陡增一长技,武功尽废,术业专攻毫无建树也。公务员者,放之社会。民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甚恐。稍出近之,思维固化昭然若揭,官腔欣欣然,技止此耳!
当年学霸才子竟沦落至“能飞不能上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渡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先人”之窘境。
悲夫!且公干十载,薪酬计区区几万耳,何以安车代步,更无广厦半间一屋,偏安于二手寒舍数载,竟虚荣以故友乡党,谎称府上乃金屋美墅。实则囊中羞涩,家徒四壁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