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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出走了半生,内心依然在童年

古墨社  · 公众号  · 古典文学  · 2017-06-01 07:21

正文

古墨社

今天是六一国际儿童节。

如果有一台时光机,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想必不少人的答案都会是,童年。

童年的无忧无虑,童年的单纯天真,那些笑与泪的日子,埋藏在每个人的记忆深处。

总会感觉童年的世界跟现在不一样,并把它归结成时过境迁。

其实,真正变了的是你看待世界的那双眼。


01

节选自《忆儿时》

文/丰子恺


我回忆儿时,养蚕是件不能忘却的事。


那时我五六岁时、我的祖母在日的事。

我的祖母是一个豪爽而善于享乐的人,良辰佳节不肯轻轻放过。

养蚕也每年大规模地举行。

其实,我长大后才晓得,祖母的养蚕并非专为图利,叶贵的年头常要蚀本;

然而她喜欢这幕春的点缀,故每年大规模地举行。


我所喜欢的是,最初是蚕落地铺。

那时我们的三开间的厅上、地上统是蚕,架着经纬的跳板;以便通行及饲叶。

蒋五伯挑了担到地里去采叶,我与诸姐跟了去;去吃桑葚。

吞落地铺的时候,桑葚已很紫很甜了,比杨梅好吃得多。

我们吃饭之后,又用一张大叶做一只碗,采了一碗桑葚,跟了蒋五伯回来。

蒋五伯饲蚕,我就可以走跳板为戏乐,常常失足翻落地铺里,压死许多蚕宝宝,祖母忙喊蒋五伯抱我起来,不许我再走。

然而这满屋的跳板,像棋盘街一样,又很低,走起来一点也不怕,真有乐趣。

这真是一年一度的难得的乐事!所以虽然祖母禁止,我总是每天要去走。


蚕上山之后,全家静静守护,那时不许小孩子们噪了,我暂时感到沉闷。

然而过了几天,采茧,做丝,热闹的空气又浓起来。我们每年照例请牛桥头七娘娘来做丝。

蒋五伯每天买枇杷和软糕来给采茧、做丝、烧火的人吃。

大家认为现在是辛苦而有希望的时候,应该享受这点心,都不客气地取食,我也无功受禄地天天吃多量的枇杷与软糕,这又是乐事。


七娘娘做丝休息的时候,捧了水烟筒,伸出她左手上的短少半段的小指给我看,对我说:

做丝的时候,丝车后面,是万万不可走近去的。

她的小指,便是小时候不留心被丝车轴棒轧脱的。

她又说:“小囝囝不可走近丝车后面去,只管坐在我身旁,吃枇杷,吃软糕。还有做丝做出来的蚕蛹,叫妈妈油炒一炒,真好吃哩!”

然而我始终不要吃蚕蛹,大概是我爸爸和诸姐都不吃的缘故。

我所乐的,只是那时候家里的非常的空气。

日常固定不动的堂窗、长台、八仙椅子,都收拾去,而变成不常见的丝车、匾、缸。

又不断地公然地可以吃小食。


丝做好后,蒋五伯口中唱着“要吃枇杷,来年蚕罢”,收拾丝车,恢复一切陈设。

我感到一种兴尽的寂寥。然而对于这种变换,倒也觉得新奇而有趣。


现在我回忆这儿时的事,常常使我神往!

祖母、蒋五伯、七娘娘和诸姐都像童话里、戏剧里的人物了。

且在我看来,他们当时这剧的主人公便是我。

何等甜美的回忆!



02

节选自《从文自传》

文/沈从文


若在四月落了点小雨,山地里田塍上各处全是蟋蟀声音,真使人心花怒放。

在这些时节,我便觉得学校真没有意思,简直坐不住,总得想方设法逃学上山去捉蟋蟀。

有时没有什么东西安置这小东西,就走到那里去,把第一只捉到手后又捉第二只,两只手各有一只后,就听第三只。


本地蟋蟀原分春秋二季,春季的多在田间泥里草里,秋季的多在人家附近石罅里瓦砾中,如今既然这东西只在泥层里,故即或两只手心各有一匹小东西后,我总还可以想方设法把第三只从泥土中赶出,看看若比较手中的大些,即开释了手中所有,捕捉新的,如此轮流换去,一整天仅捉回两只小虫。


这样一整天在为雨水泡软的田塍上乱跑,回家时常常全身是泥,家中当然一望而知,于是不必多说,沿老例跪一根香,罚关在空房子里,不许哭,不许吃饭。

等一会儿我自然可以从姐姐方面得到充饥的东西。

悄悄地把东西吃下以后,我也疲倦了,因此空房中即或再冷一点,老鼠来去很多,一会儿就睡着,再也不知道如何上床的事了。


即或在家中那么受折磨,到学校去时又免不了补挨一顿板子,我还是在想逃学时就逃学,决不为处罚所恐吓。


有时逃学又只是到山上去偷人家园地里的李子枇杷,主人拿着长长的竹竿子大骂着追来时,就飞奔而逃,逃到远处一面吃那个赃物,一面还唱山歌气那主人。

总而言之,人虽小小的,两只脚跑得很快,什么茨棚里钻去也不在乎,要捉我可捉不到,就认为这种事比学校里游戏还有趣味。


可是只要我不逃学,在学校里我是不至于像其他那些人受处罚的。

我从不用心念书,但我从不在应当背诵时节无法对付。

许多书总是临时来读十遍八遍,背诵时节却居然琅琅上口,一字不遗,也似乎就由于这份小小聪明,学校把我同一般同学一样待遇,更使我轻视学校。

家中不了解我为什么不想上进,不好好地利用自己聪明用功,我不了解家中为什么只要我读书,不让我玩。

我自己总以为读书太容易了点,把认得的字记记那不算什么稀奇。


最稀奇处,应当是另外那些人,在他那份习惯下所做的一切事情。

为什么骡子推磨时得把眼睛遮上?

为什么刀得烧红时在盐水里一淬方能坚硬?

为什么雕佛像的会把木头雕成人形,所贴的金那么薄又用什么方法做成?

为什么小铜匠会在一块铜板上钻那么一个圆眼,刻花时刻得整整齐齐?

这些古怪事情实在太多了。


我生活中充满了疑问,都得我自己去找寻解答,我要知道的太多,所知道的又太少,有时便有点发愁。

就为的是白日里太野,夜间我便做出无数希奇古怪的梦。

这些梦直到如今,还常常使我在半夜里无法安眠,即把我带回到那个“过去”的空虚里去,也把我带往空幻的宇宙里去。

结果能逃学时我逃学,不能逃学我只好做梦。



03

节选自《季羡林自传》

文/季羡林


我六岁那年离开父母,离开故乡,是叔父把我接到济南去的。

叔父此时大概日子已经可以了,他兄弟俩只有我一个男孩子,想把我培养成人,将来能光大门楣,只有到济南去一条路。


到了济南以后,过了一段难过的日子。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离开母亲,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非有亲身经历者,实难体会。

我曾有几次从梦里哭着醒来。

尽管此时不但能吃上白面馒头,而且还能吃上肉,但是我宁愿再啃红高粱饼子就苦咸菜。这种愿望当然只是一个幻想。

我毫无办法,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谈到学习,我记得在三年之内,我曾考过两个甲等第三(只有三名甲等),两个乙等第一,总起来看,属于上等,但是并不拔尖。

实际上,我当时并不用功,玩的时候多,念书的时候少。

我们班上考甲等第一的叫李玉和,年年都是第一。

他比我大五六岁,好像已经很成熟了,死记硬背,刻苦努力,天天皱着眉头,不见笑容,也不同我们打闹。

我从来就是少无大志,一点也不想争那个状元。

但是我对我这一位老学长并无敬意,还有点瞧不起的意思,觉得他是非我族类。


我虽然对正课不感兴趣,但是也有我非常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是看小说。

我叔父是古板人,把小说叫做“闲书”,闲书是不许我看的。

在家里的时候,我书桌下面有一个盛白面的大缸,上面盖着一个用高粱秆编成的“盖垫”(济南话)。

我坐在桌旁,桌上摆着《四书》,我看的却是《彭公案》、《济公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等旧小说。

《红楼梦》大概太深,我看不懂其中的奥妙,黛玉整天价哭哭啼啼,为我所不喜,因此看不下去。

其余的书都是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防叔父走了进来,我就连忙掀起盖垫,把闲书往里一丢,嘴巴里念起“子曰”、“诗云”来。


到了学校里,用不着防备什么,一放学,就是我的天下。

我往往躲到假山背后,或者一个盖房子的工地上,拿出闲书,狼吞虎咽似的大看起来。

常常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饭,有时候到了大黑,才摸回家去。

我对小说中的绿林好汉非常熟悉,他们的姓名背得滚瓜烂熟,连他们用的兵器也如数家珍,比教科书熟悉多了,自己当然也希望成为那样的英雄。


有一回,一个小朋友告诉我,把右手五个指头往大米缸里猛戳,一而再,再而三,一直到几百次,上千次。

练上一段时间以后,再换上沙粒,用手猛戳,最终可以练成铁沙掌,五指一戳,能够戳断树木。

我颇想有一个铁沙掌,信以为真,猛练起来,结果把指头戳破了,鲜血直流。

知道自己与铁沙掌无缘,遂停止不练。


综观我的童年,即使到了济南,我的生活也难找出什么有声有色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什么玩具,自己把细铁条弄成一个圈,再弄个钩一推,就能跑起来,自己就非常高兴了。

贫困、单调、死板、固执,是我当时生活的写照。

接受外面信息,仅凭五官。

什么电视机、收录机,连影儿都没有。

我小时连电影也没有看过,其余概可想见了。



04

节选自《我的童年》

文/冰心


我四岁以后,开始认字。

六七岁就和我的堂兄表兄们同在家里读书。

他们比我大了四五岁,仍旧是玩不到一处,我常常一个人走到山上海边去。

那是极其熟识的环境,一草一石,一沙一沫,我都有无限的亲切。


我常常独步在沙岸上,看潮来的时候,仿佛天地都飘浮了起来!

潮退的时候,仿佛海岸和我都被吸卷了去!

童稚的心,对着这亲切的“伟大”,常常感到怔忡。

黄昏时,休息的军号吹起,四山回响,声音凄壮而悠长,那熟识的调子,也使我莫名其妙的要下泪,我不觉得自己的“闷”,只觉得自己的“小”。


因着没有游伴,我很小就学习看书,得了个“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习惯。

我的老师很爱我,常常教我背些诗句,我似懂似不懂的有时很能欣赏。

比如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独立山头的时候,就常常默诵它。


再大一点,学会了些精致的淘气,我的玩具已从铲子和沙桶,进步到蟋蟀罐同风筝,我收集美丽的小石子,在磁缸里养着,我学作诗,写章回小说,但都不能终篇,因为我的兴趣,仍在户外,低头伏案的时候很少。

父亲喜欢种花养狗,公余之暇,这是他唯一的消遣。

因此我从小不怕动物,对于花木,更有普遍的爱好。

母亲不喜欢狗,却也爱花,夏夜我们常常在豆棚花架下,饮啤酒,汽水,乘凉。

母亲很早就进去休息,父亲便带我到旗台上去看星,他指点给我各个星座的名称和位置。

他常常说:“你看星星不是很多很小,而且离我们很远么?但是我们海上的人一时都离不了它。在海上迷路的时候看见星星就如同看见家人一样。”

因此我至今爱星甚于爱月。


童年的印象和事实,遗留在我的性格上的,第一是我对于人生态度的严肃,我喜欢整齐,纪律,清洁的生活,我怕看怕听放诞,散漫,松懈的一切。


第二是我喜欢空阔高远的环境,我不怕寂寞,不怕静独,我愿意常将自己消失在空旷辽阔之中。

因此一到了野外,就如同回到了故乡,我不喜城居,怕应酬,我没有城市的嗜好。


第三是我不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我喜欢的是黑色,蓝色,灰色,白色。

有时母亲也勉强我穿过一两次稍为鲜艳的衣服,我总觉得很忸怩,很不自然,穿上立刻就要脱去,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完全是习惯的关系,其实在美好的品味之下,少女爱好天然,是应该“打扮”的!


第四是我喜欢爽快,坦白,自然的交往。

我很难勉强我自己做些不愿意做的事,见些不愿意见的人,吃些不愿意吃的饭!

母亲常说这是“任性”之一种,不能成为“伟大”的人格。


第五是我一生对于军人普遍的尊敬,军人在我心中是高尚,勇敢,纪律的结晶。

关系军队的一切,我也都感到兴趣。


说到童年,我常常感谢我的好父母,他们养成我一种恬淡,“返乎自然”的习惯,他们给我一个快乐清洁的环境,因此,在任何环境里都能自足,知足。

我尊敬生命,宝爱生命,我对于人类没有怨恨,我觉得许多缺憾是可以改进的,只要人们有决心,肯努力。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生命是一张白纸,他的本质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快乐。

我们的人生观,都是环境形成的。


相信人生是向上的人,自己有了勇气,别人也因而快乐。


我不但常常感念我的父母,我也常常警惕我们应当怎样做父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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