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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追星第四年,我再也不参加“饭圈”行动了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09-22 18:00

正文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幼稚、荒唐的追星经历,但当时的我就是沉浸其中,靠着追星走过了一段有点“难熬”的时光。


记者 | 吴淑斌

口述 | 范霓

我今年15岁,正好初三毕业,从小学六年级开始追星到现在已经有4年了。最近我喜欢的艺人是综艺《种地吧》“十个勤天”组合里的赵一博。这档综艺去年开播,但我上初中以后课业很忙,只有周末能有时间完整看完一期一个多小时的综艺,中考后才全部追完。
我觉得用“明星”来称呼赵一博好像不太准确。他不像传统明星,凭着唱歌、舞蹈或者颜值火起来,而是靠“种地”。《种地吧》海选了10个18岁到25岁的“素人”参加种地活动,半年里他们要自己垦地、播种、收割、改装屋子。最初,我被微博热搜吸引看这档节目,以为和以前的综艺一样,明星只是光鲜亮丽地去体验生活。真正看下去很惊讶,这也太真实了,真是难得的“活人”节目!10个男生住在上下铺集体寝室里,为了赶播种时节,要冒着大雨深夜开垦荒地;为了卖玫瑰花,他们从货车上卸下万盆玫瑰,有人累得晕倒。每个人也不是完美的,有各自的小缺点,第一期就有一个男孩子把拖拉机反复陷到泥土里,被师傅批评之后还很不爽。

《种地吧》剧照

赵一博在里面是“理科学霸”角色,会帮助团队仔细计算成本和收益,情商很高,团队有矛盾时能积极调和,我很容易被这样聪明、活跃又讨大家喜欢的人吸引。
关注他后,我还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有点像“审核”,比如去搜索赵一博的成长和学习经历,看一些以前拍摄过的节目。最后我基本能确定他的“背景清白”,各种闪光点应该也不是演的,才比较放心。每天有空时,我会看一些粉丝自己剪辑的视频,也在网上买各种周边,海报、小卡、印有他照片的杯子、“十个勤天”自己开发的农产品等等,这应该是“禾伙人”(注:“十个勤天”的粉丝名)的基本素养吧。
但这次追星,我决不参加“饭圈”行动。《种地吧》火起来之后,“十个勤天”的一部分粉丝也逐渐开始“饭圈化”,比如有粉丝是“唯九”,就是只喜欢其中9个人,非常排斥其中某一个,在各种平台发这个人的黑料。也有粉丝要把10个人的资源、代言、人气等排个高低,号召大家去为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做数据。甚至还有人因为“磕CP”的组合不同吵起来,非要证明自己磕的组合才是“真爱”。我有时会看看这些争吵的内容,但从不“下场”。

《她的私生活》剧照
不参加“饭圈”行动是因为我自己曾经就是一名“数据女工”,体验过昏天黑地地给偶像打榜、反黑、控评的生活。在一系列操作中,我体会过疯狂热爱的感觉,结束之后也有非常强烈的空虚感。
那次是我第一次追星,大概是2020年底,我还在上小学六年级。这个明星是当时的顶流之一,一个从韩国组合里出道的中国人,我“入坑”算是很晚的,跟着一个姐姐看节目时认识了他,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他的颜值肯定是无可挑剔的,当时有一种说法是,他的五官被整形医生认定为“符合标准美学”。我还恶补了许多他以往的资料,包括组合出道时每个人设定的超能力、这个明星在团队里的唱跳角色,以及他在团队里十分关心队友,但又会受到公司的不公平对待——这点常常让粉丝愤愤不平,总觉得要为偶像多做点什么。
很久以后我再回想,哪有那么多不公平对待啊,这都是粉丝从公司放出来的视频里总结的——要么是自己的想象,要么本来就是公司的安排。

《背着善宰跑》剧照
但当时的我真情实感地投入其中。我被拉入两个粉丝QQ群,每个群大概有一两百人,专门在各个平台上“控评”和“反黑”。“控评”相对容易,我要做的就是点进群主整理的微博、豆瓣帖子里,点赞底下对偶像有利的言论,把它们顶到前排位置。我的社交平台账号等级不高,做的是基础工作,如果是资深用户还要负责快速在新帖子下留言,这样更有可能显示在前排。“反黑”就是在各种社交平台上反驳负面言论,我们也有自己的话术,比如有人说他跳舞不好,我们就发他的舞台C位照;有人挑刺演技,我们就贴出一系列票房数据,力图“以理服人”。
听起来不难,但这些事情很繁琐,因为每一次“反黑”都有可能需要来回互动十几次,而点赞“控评”到了一定的次数,账号就会受限,需要停下来一段时间。当时我读六年级,每天做完作业后大概要花两三个小时来做这些事情,好在我们学校是九年一贯制,并没有很大的升学压力。群里还会有一些奇怪的规定,比如每个人完成任务后要向群主汇报,群主会抽查,如果有遗漏的,还会私信批评,问你“是不是不想干?”“如果不想干可以申请退出”,还会被嘲讽“不是真爱粉”。

《她的私生活》剧照
如果是现在的我,会觉得这些话太可笑了:我在追自己喜欢的明星,“为爱发电”,怎么像是给自己找了个上司?但当时并没有感觉不妥,还很有干劲,拿父母的手机号申请了两个微博小号。有时我还会偷偷熬夜在被窝里干活,看到屏幕上那些“黑评”被挤到后面去,觉得很有成就感。
可能因为我在现实生活里太普通了,一直是个“小透明”,所以很珍惜这种融入集体的机会。我长得不好看,有点黑黑胖胖,在班级里成绩普通,没有突出的才艺,性格也很内向,不太敢主动和人说话。班上女生会有一些闺蜜小团体,比如周末相约去逛商场、拍照,我挺羡慕的,但没人邀请过我,我也不敢主动提议。

《在暴雪时分》剧照
六年级时年级举行田径运动会,班主任让大家尽可能报名,为班级争光。体育好的女生报了女子组的各种项目,也有人报名当啦啦队跳操。我的运动细胞实在很差,好在文笔不错,班主任最后让我负责写广播稿,就是在比赛现场由广播员念出来、给班级加油的稿子。我太开心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参与的机会,那天别人都在四处晃荡看比赛,我拿着纸和笔坐在操场旁,紧紧盯着班里每个人参加的项目,飞快地写加油词,仿佛这是个最神圣的任务——其实可能没什么人会听广播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赛名次上呢。
做“数据女工”的那段日子我觉得很充实。虽然现实生活中没什么人关注我,但在粉丝群里我挺重要,有自己的任务和角色,如果我做得不好,就会影响到喜欢的人。群里的人都有共同的目标,归属感很强,大家还会相互加油打气,分享偶像又拿到了哪些新的奖项或成就。那种感觉很神奇,好像喜欢一个厉害的人,自己也变得厉害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明星“塌房”得非常彻底,别的明星可能只是口碑受损或是被封杀,他是直接被判刑了。

《小别离》剧照
一开始知道这个明星被抓时,我特别崩溃,事发的那几天甚至都不想睡觉,随时在刷微博,想看看最新进展。粉丝群里大家相互安慰,还相约去监狱门口蹲守,要一起发联名信请求重新调查等等,我甚至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想半夜出门去蹲点。我当时的感觉应该是这样的:这不仅是一个明星“塌房”了,我曾经最看重的一切、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冷静下来后,我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毕竟我不是个彻底的“疯子”,还是清楚警方和法院不可能冤枉好人。后来上了初中,要学的科目一下子增加许多,周末还要上补习班,渐渐地也就从这事里走出来了,不过我不会和新认识的朋友提起自己曾经的这段经历。

《请回答1997》剧照
好消息是,我在初中当上了写作课的科代表,这给了我一些自信,在班级里终于不是一个彻底的“小透明”了。我还是会断断续续追星,包括周深、BLACKPINK、檀健次等,有时候是同学给我“安利”(推荐)的,有时是我自己看一些电视剧、综艺节目后“路转粉”的。
追星成了我的一种惯性,习惯有一个优秀的人站在前面,有时候我会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比如“粉”女团时,我很冲动地报了一个舞蹈社学舞蹈;有时候我也没有具体的行动,只是随时看看他/她是不是又拿到了好的资源、奖项,就很满足了,好像我也跟着在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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