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文故事汇】因一人入道，为世间修行：道是无情却有情

文/解人颐

生老病死，是人人必经之路，不过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到了生离死别之时，却依旧难以放下，这一世的爱恨情仇，这世界的花花美景，都有太多令人留恋的地方，能从容面对，决然撒手的少之又少。

自古以来手艺人的地位在中国都并不太高，甚至有下九流之称，但是古话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人品的高低与所从事的职业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小时候常见乡间的老人去相隔很远地方的一个山间小洞里烧香点烛，小洞并不大，仅容两三个人立足，好像也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神像之类的，印象里只看到香案上供着一个简单的木牌位，当时不明所以，后来渐渐长大，问了老人，才知道洞里故事的来龙去脉。

小徒弟却不愿意下山了（资料图）

故事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远，大约只是七八十年前的光景，当时山上有个道观，那年不知道哪位大施主发了愿心，舍了一笔钱重修道观，于是就从外面喊了一批工人进来妆金绘彩。山上的生活很清苦，并没有什么太好的饮食，所以在施工期间，有时候几个工匠会结伴去山下的小酒馆里打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小酒馆老板的女儿平时就在自家店里帮帮手，也可以做个人手使唤，大家平时吃吃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工匠里面有个小学徒，对老板的女儿似乎另有他意。每次来酒馆里吃饭，总是找机会和老板女儿说说话，有时候还将自己仅有的一些学徒费省下来，买个头花什么的送给她。老板女儿倒也看这小学徒不反感，就这么大概过了有大半年，到了年底庙里的工程也做的差不多了，结清了今年的工钱师傅带着几个徒弟打算下山回家过年了。眼见的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学徒鼓起勇气把自己心里的话对着师父说了，小学徒从小父母早亡，是师父把他拉扯大，又教了他本事。于他，小学徒是当作父亲一般看待，希望师父能替他去向酒店老板提亲，师父听了之后愣了一下，缓过劲来，倒也没反对，正好现在手上收了一年的工钱，索性给小学徒做提亲的定钱吧。

于是拿着钱带着学徒去镇上做了一套新衣服，买了四色礼物，来到了小酒馆。

小酒馆老板一看老客户来了，自然忙不迭地招呼着。师父却劝住了老板，递上礼物，对老板说他们有话要找他谈谈。老板以为又有什么买卖上门了，满脸堆笑地坐下，随着师父慢慢道明来意，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最后还没等学徒的师父把话说完，就提起他们的礼物丢到了门外，还破口大骂。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要娶他的女儿得拿黄金来换，三根金条，你们有吗？三根金条！

一天正在画着壁画呢（资料图）

师父受了这一顿骂，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拉起小徒弟就往门外走。受了这闷气，师父几天都气得睡不着觉，看着师父晚上翻来覆去的样子，小徒弟也不好再说什么，几天后就跟着师父一起回家过年了。过完年，庙里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完成，师徒几个又回到了庙里工作，一天正在画着壁画呢，突然听到山下一阵吹打之声，小徒弟心里咯噔了一下，跑到半山腰往下看，山脚下正经过一队迎亲的队伍，好不热闹，仔细一打听，那个队伍正是去接酒馆老板女儿的，据说是镇上一个富户的儿子花了五根金条，娶回去做姨太太的。小徒弟从此之后，变得沉默寡言，两个月后庙里工程全部结束，小徒弟却不愿意下山了，对着师父磕了三个头，希望能够留在山上的道观修行。师父劝了几次，小徒弟都不为所动，于是也不再强求，和道观的当家说了一声，当家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了这个徒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过了十多年，山上道观的老当家去世，小徒弟自己一个接下了这个庙，经过了十多年的修行，小徒弟无论道术还是医术，都在当地渐渐有了些名声。小徒弟长得也白白净净的，穿上法服仪态潇洒，乡绅百姓也都喜欢请他，此时人们也都称呼他为孙法师。这天村里的几个村民跑来山上找孙法师，急急忙忙的样子，说是山下出了事情，要孙法师下去看看，孙法师听后收拾了一下，立刻赶下了山。

下山之后直接赶往村里的宗祠，宗祠里灯火通明，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坐在中央，一个女的哭哭啼啼地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孙法师进来后，大家就起身作揖，孙法师也一一还礼，而当目光扫到那个女人脸上的时候，久久不能移开，那个女的就是十几年前出嫁到镇上的酒店老板的女儿，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是样貌依稀未变。不过若遇到老相识，看一看也就罢了，孙法师却盯着看了好久，并且目光凶狠，在场的大家都觉得奇怪。等到孙法师在椅子上坐定，坐在中间的一个老人就开口了，原来酒店老板的女儿嫁去镇上之后，十多年倒也太太平平，半年前家中不知道什么缘故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场大火，将一家人都烧死在了里面，唯独这个女的，被救活了。百般无奈回到娘家之后，似乎这个灾祸也被她带来了，这半年里村里开始发生怪事，一到晚上村里的狗就开始不停的叫，后来是小儿开始夜啼，不是一个，是每家每户的婴儿都哭，再后来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生病了，大人们都没事，都是小孩出问题。于是大家就把目光集中了这个女的身上，觉得她带来了晦气，现在商议要把他赶出村里。但是夫家的人都死了，娘家父母也都不在了，她一个人住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如果赶了出去又能去哪里呢，在那个年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人们想到了孙法师，想请他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婴灵（图源：解人颐）

孙法师听完这话，站起身来，开口就对那个女的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应该清楚”，此话一出，那个女的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说：“存华，这我也是没办法呀，家里人都死了。这两个孩子刚刚出生，舍不得娘啊！你让我去哪里？除了这里哪里都容不下我们母子啊！”此话一出，祠堂里一片哗然，怎么这女的还有两个孩子，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呀！原来酒店女儿嫁过去一直没有身孕，直到出事前却突然怀孕了，生产后，还是一对双胞胎，可惜后来着火一起烧死了，年幼的孩子死后就一直跟在母亲的身上，前面孙法师之所以一直盯着她看，正是因为看到两个孩子正爬在她身上吃奶了。她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敢留她了。愈发嚷嚷着要赶她出村。后来孙法师长叹一声，说：“算了，你跟我回庙里去吧”，此话一出一片哗然，连那个女的也呆住了，对着孙法师说：“你愿意收留我”，孙法师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我们道士百无禁忌，你跟我走吧”，说完站起身来，拉起女的就朝门口走去。从此女的就和孙法师一起住进了道观。当地人不知是觉得那个女的玷污了清净之地，还是什么原因，从此以后很少再去烧香了。香火日稀，孙法师倒也不以为意，和那个女的一起，在山上种菜种粮，倒也能够自给自足。

深山小洞（资料图）

这么一晃，又过去了十多年，两个人在山上不问世事，好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不过有的时候，你不招惹世事，世事却会来招惹你，。那个时候正逢时局动荡，兵荒马乱，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伙土匪，在附近占山为王，惹得山下不得安宁，最近不知道听谁说，山上的道观里有很多金银财宝，还有一尊纯金的神像，所以这么多年才可以生活无忧，土匪都是见财起意的，于是打起了道观的主意，几次来道观，翻了个底朝天找那尊金神像，可惜都是一无所获，最后一次威胁孙法师，再不交出来，就把他们两人连道观一起，一把火给烧了。孙法师这次却一反常态，没有再沉默下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大家大吃一惊，“好，我带你们去拿这批财宝”，难道道观里真的有宝藏，土匪一听可都乐坏了，不过孙法师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先要下山一趟。土匪头子心想，我们这里人多势众的，难道还怕你一个道士不成，只要你肯说出来，下山也无妨。于是安排两个小喽啰跟着孙法师一起下山，孙法师下山后到了村长的家里，和他谈了许久，后来两个小喽啰等得不耐烦了，直催孙法师走，孙法师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孙法师全身穿戴整齐，身披鹤氅，头戴法冠，带着一众土匪往山间的一个山洞里走去。到了山洞之后，孙法师对土匪头子说，宝藏就在山洞里，但是东西很多，要大家一起进去搬，土匪头子不疑有他，其他的小喽啰们听到有财宝，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跃跃欲试，根本没想到留人在后面接应。孙法师领着土匪头子往前走，后来跟着十几个小喽啰，等到走到山洞深处，只见孙法师来到一块磐石上坐下，手上掐定一个诀，口中大喝一声“起”突然间整个山洞天摇地动，巨石纷纷掉下，不多时就将山洞填的满满的。当天下午村长带着村民赶到山洞，原先诺大的山洞已经坍塌了一大部分，只留下洞口仅容几人站立的地界，孙法师当时嘱托村长两件事，一件就是在洞口替他焚化一只纸鹤，另一件就是永远照顾在山上住着的女人。

村长一一照办，全村的人也都感念孙法师的恩德，定期送粮送米上山，直到那个女人寿终正寝，而孙法师羽化的这个小山洞也成了大家进香的一个圣地。

据说有些头疼脑热的只要在洞里诚心祷告，出来后随意拆几片树上的叶子，回去熬水喝，都有很好的疗效。

所谓的大情大义也许孙法师做到了！（编辑：若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