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回响|维·席姆博尔斯卡【波兰】：我太接近了

我太接近了

维斯瓦娃•席姆博尔斯卡作  黄灿然译

我太接近了，难以被他梦见。

他在一棵树的根茎下，我没有在他上面飞翔，

也没有逃避他。我太接近了。

网中的鱼没有在我的声音里歌唱，

戒指没有在我的手指中转动。

我太接近了。我不在时，一座大屋

着火，喊救命。太接近了，

以致悬在我头发下的铃铛响不起来。

太接近了，难以像一位宾客

一走进来墙壁就自动分开。

我永远也不会再如此轻易地死去，

简直算不上是我的肉体，如此漫不经心

就像曾经在他梦中那样。太接近了。

我品尝这个词的声音，我看见这个词闪亮的外壳

当我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怀中。他睡着了，

更易于让她接近，我在他身边

反而不及她，他只见过她一次，

有一头狮子的流动马戏团的女售票员。

现在对她来说他身上正长出一个山谷，

覆盖着生锈的叶子，在黯淡的蓝色空气中

被一座雪山封住。我太接近了，

难以从天上掉向他。我的尖叫

可能会唤醒他。我是多么的

可怜啊，受我的形状限制，

我是一株白桦，我是一条蜥蜴，

我想从我的茧里出来，

闪烁我皮肤的颜色。我拥有

从吃惊的眼睛里消失的魅力，

是财富中的财富。我接近，

太接近了，难以让他梦见我。

我悄悄把手臂从这沉睡者的脑袋下移开，

它已麻木，布满密集的针，

每一根针顶都坐着堕落的天使

等待被点算。

原载于《世界文学》199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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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文娟

校对：边际

终审：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