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记事起,卡斯特罗大街上的那座小屋便是我的家。回首往昔,家中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妈妈、爸爸、我唯一的哥哥内尔斯,还有跟我年纪相仿,但神秘而孤僻的妹妹克里斯汀,以及最小的妹妹达格玛。
此外,我的姨妈们(也就是妈妈的四个姐妹)也常常到我家来。她们分别是性格最专横的珍妮大姨妈,以及西格丽德姨妈、玛塔姨妈和当时尚未出嫁的特里娜姨妈。
而那位“挪威黑佬”(我的舅公克里斯)则是个老光棍。他极其暴躁,总是发出咆哮和顿足声。但他也给我们沉闷的生活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刺激。
然而,我最先想到的总是我的妈妈。
在我的记忆中,每逢周六晚上,妈妈便会坐在破旧的餐桌旁,一边紧锁着平日里舒展的眉头,一边数着爸爸带回家来的小信封里的钱。
妈妈将钱分成数目不同的几堆。
她一边把大的钱币摆成一堆,一边说:“这是房租。”
“买杂货的。”又分出一堆。
“凯特琳的鞋要钉个鞋掌。” 妈妈数出一些小钱币说道。
“老师说这周我要买一本练习簿。”期间克里斯汀、内尔斯或是我会提出。
妈妈郑重其事地拿出一个五分或一角来,放在一边。
我们紧张地看着那一堆钱慢慢地少下去,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最后,爸爸问:“就这些了吧?”
妈妈点了点头。我们随即放松下来,伸手去拿教科书和练习簿。这时妈妈抬起头来笑了笑,低声道:“还好,这就用不着去银行取钱了。”
妈妈在银行里有存款,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全家都觉得很得意。这让我们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我们认识的人家,没有一户在镇上的大银行里有存款。
我记得街上的简森家,因为付不出房租被人家撵了出去。我们几个孩子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陌生人往外搬家具,偷偷地注意到可怜的简森太太流下羞愧的眼泪,我忽然害怕到几乎窒息。
原来,没有那一堆标明“房租”的钱币,人们就得遭遇这样的事。我们会不会也可能摊上这种祸事呢?
我紧紧攥住克里斯汀的手。“咱家在银行里有存款呢。”她冷静地安慰我。我忽然又能呼吸了。
从文法学校毕业后,内尔斯想继续读高中。妈妈说:“那很好啊。”爸爸也赞许地点点头。
“但要花点钱了。”内尔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