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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251员工的“狼性”,其实和公司一样冷血 | 张丰

骚客文艺  · 公众号  ·  · 2019-12-02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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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佩服42岁的李洪元。这个和我同龄的家伙,刚刚被关押了251天。

他是发自内心爱华为的,或者说,他就是一个典型的华为员工。被关251天,他不悲伤,不难过,也不恐惧。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他说自己仍然想和华为的高层沟通一下。

当然,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完全为零了。
他称自己为“实用主义者”。改变他命运的是一次举报,此前,他已经在公司服务12年,一直是普通员工,看不到晋升的希望,但是也掌握了团队的一些秘密。他在公司内部举报,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是想获得高层肯定。如果高层能看到他的忠心,或者是意识到被举报问题的严重,接见他一次,那将成为他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转折点确实来了。举报后,他发现自己被边缘化了。一个40岁的职场老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果然,又一次四年合同到期,部门负责人表示不和他续约。他愿赌服输,认命了。
这个时候,他表现出了一个职场人士的“狡黠”。在和领导谈判的时候,他随身携带录音笔,全程录音,并且把录音文档安全保存,在自己失去自由后,由妻子把证据交给警方。

图源:界面新闻《 对话华为被拘251天前员工:并非主动曝光,希望和华为沟通》

认真学习完李洪元的事迹后,我承认并不喜欢这个人。如今人们铺天盖地谴责他的公司,他却说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从看守所出来,把裁定书发在了“离职维权群”中,并不是想报复,心里想的仍然是能够见公司高层一面,当面澄清。很佩服他的一点是,在被关押的时候,他并不恐惧,而是感觉到被“冤枉”,那是一个忠臣才有的感情。
李洪元有一种狠劲。在和公司的对抗中,他当然处在完全的劣势,但是他的战斗力却不弱。他的心灵结构,和公司完全同构,那就是真正的“狼性”,不但是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这位42岁的中年男子,内心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一直处在战斗状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称之为“典型的华为员工”。
这种职业态度,我们都很熟悉,也不独华为奉行这种职场文化。“狼性团队”被称为企业获胜的法宝,越是在不利的环境,似乎就越能发挥战斗力。不管是早上在街头唱歌的房产中介,还是号称为社会提供人文关怀的媒体,都信奉这种竞争哲学——
要想胜利,你就必须活下去。
所以,我们在中国最强势的企业那里,就看到了某种残忍的东西。
前一段时间,人们在声讨“996”的时候,马云的说法就很有代表性。他把能够在阿里巴巴996工作看成是一种“福报”,越是加班越好,说明你的公司强大,你挣得多,很多人想996还没机会呢。

马云没有说错。“读书985,上班996,离职251”,这不是普通人的道路,这是中国精英的道路。想一想,华为、阿里、腾讯这些最强势的公司,招聘的时候,普通大学的简历可能都不会看上一眼。
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成功。有个朋友悲伤地回忆,他前女友的一个追求者,就是来自这样的公司,收入高,表现得很有侵略性。前女友倒是忠贞,但是却也经常谈起那让人羡慕的收入,后来他们还是分手了。
过去10年,中国最强势的企业为人们提供的996,就是最好的青年所能实现的最佳人生道路。这种价值观的核心,是完全面向未来。
曾见过几位在科技公司打拼的朋友,每天加班到11点,苦不堪言,但是考虑到非常高的收入,还是能够忍受——用几年时间,换取未来的美好生活,这确实是一种福报啊。
他们完全面向未来,以至于忽视了“现在”。年薪百万的“互联网精英”,所过的生活和月薪一万的差不多。我有一次酒足饭饱后叫了一辆专车,司机接我时表示羡慕:“那些在软件园工作的,都还没下班呢。”

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证明“现在”不但存在,而且残酷。被羁押251天的李洪元,和网易那位患绝症但是被公司榨干后清退的员工,都提醒了我们这一点。
这说明,中国最强势的公司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
“996”是一种福报,前提是你的肉身足够强大,不生病,每年交出靓丽的KPI。一旦你的身体出了问题,“狼性文化”的吞食性就会表现出来。
李洪元保存了完整的录音证据,网易游戏部门的那位员工,则写了一篇长文,叙事冷静,逻辑严密,中间插入了很多录音证据。
网易裁员文章中插入录音,增加了文章的客观性
前段时间和一个在网易游戏部门工作过的女孩聊天,我说:“这种长文中插入的录音,虽然没人会听,却也能让文章看上去更客观。”这个女孩说,她认真听完了每一段音频文件,因为那也是她曾经面对的生活。去年,她因为不堪忍受这种工作强度而辞职了,休整一年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
李洪元和网易员工的维权,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它们不仅向人们显示出中国最强势企业的残酷一面,也为那些深处险境的人提供了某种借鉴。他们都是绝对的理性主义者,想想吧,在狱中还盘算着高层为自己昭雪,或者在ICU中构思维权的长文,“啊多么痛的领悟55,你曾是我的全部55”。
这可能是科技公司员工觉醒的标志。人们总是认为,那些“码农”或者理工男,没什么特别追求,只要许诺一个光明的未来,就可以让他们温顺地跟随。这种“狼性文化”本身,既吞噬人心,也锻造人心,他们和公司一样冷血,这在他们为自己的利益而争取的时候,可以反过来帮助他们。
一个无望的中年男人的觉醒,这就是42岁的李洪元为我们贡献的人生智慧。

文中部分信源来自@极昼工作室 和@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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