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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味

每日豆瓣  · 公众号  · 生活  · 2017-02-13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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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融入食物,食物化为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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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小嘴馋,还爱耍小聪明。据我妈口述,小学接我回家,一众小学生里属我嚷得最勤喊得最响,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那时我还是个羞涩的小姑娘,馋了也不明说,只说嘴里没味。碰上我妈心情好,自然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张豆沙饼;若是惹得她烦了,就只能受到无情的一句“哦,那你吃串辣椒去吧。”


经过这事,我很小就明白了有的事就要明说,省的被人钻了空子。哼!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的小学就坐落在我爷爷的小区边上。虽说那个小学名气不响,但出了校门,走不了几步,就是一条满是食客与摊贩的街道。早晨,蒸包子的笼屉堆得山高。素馅的是弯月形,那荤陷便是满月。待到日头西斜,烧鸡酱鸭卤肉开始摆上台面。赤酱色的整肉就那样暴露在满是刀痕的案板上,散发着迷人香气。诱人犯罪。买熟食时,一般小孩子最占便宜。切肉的时候怎么样都得多给小孩子一点。要是脸皮再厚一点,声音甜甜地给阿姨说一声喜欢吃鸡翅,手里的袋子里肯定得多两只本用来买的鸡翅。当然,不要问我怎么知道。后来我的行径被我妈发现了,她就不让我这样做了。


“人家也不容易呀。”


等到冬天的,满街氤氲。摊鸡蛋饼的小推车也好,炸油条的热锅也罢,满街的碗碗碟碟都被浓白的雾气环绕。妇人们高声吆喝着生意,男人们吃饼喝汤时的吸溜声,小孩的喊叫和笑声,偶尔还参杂着活禽的吱呀叫声。满街喧嚣,全然一副太平人间特有的闲适平淡。世界的伤痛离市井太远。


犹记一年冬天,刚下过雪。我爹突然想喝羊肉汤。早上六点出头就把我从被窝里揪起来。 北方的冬天天亮的晚。东方微微擦白,四周还是一片混沌。我有点害怕,但我爹却兴致勃勃。我一路昏昏沉沉,脑子里只想着怎么这条路今天这么长,就这样跟在我爹背后亦步亦趋。等到两个人坐到馆子里时,我才有点意识。待我真正回过神来时,我面前已经摆好了一个比我的头还大的碗,里面是慢慢的浓香羊肉汤,旁边还有一个圆圆的大烧饼。我沉默了——在我爹眼里,剩饭是要被家法处置的。然而心比天大的老爹显然没有想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的胃和大老爷们是没法比的。而且我爹叫我起床时,给我说,“快起来,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去。去晚了就没了。”


我屁颠屁颠地起来了。但是,我不喜欢羊肉汤:)笑着活下去。


也不知是为了治我还是怎样,我初中方圆十里没有一个店铺和吃有关。当然这难不倒我,每到周五放学,我总会骑着单车沿着与家相反的方向去吃铁板烧。不过后来因为太过留恋而忘了时间被我妈削了两次之后,也渐渐没了去的兴致。毕竟也不怎么好吃。其实一般到了周末,我爹娘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崽。也不知是因我那地域的人太爱享口福还是怎样,一般有了年头的小区都会有一个内容雷同的食客巷子。其中我家小区因为种量繁杂数量众多而名声大噪。小城安稳,我家小区后门的羊肉串我一直吃到了十六岁,直到我们搬离才肯罢休。


夏日周末,全家都懒洋洋地。我妈懒得炒菜,就打发我去调点凉菜,我爸也叫我顺便带瓶啤酒,青岛罐装。我妈爱吃腐竹,我爸爱吃花生米,我什么都行。我一直记得。我爸出差的周末早晨,我妈不想做饭。前天晚上就把饭钱放到桌上。早上我起得早,就自己拿着钱去宜宾燃面馆吃,米线或是燃面不拘什么都是好吃的。每天早上他家的小电视照例是锁定中央十三套,做面的男人端面时总得抽空抬头看一两眼。饭饱后,照例是给我妈要一碗米酒蛋花汤圆。那汤圆是没馅的小汤圆。我写到这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我妈吃汤圆的吧唧声。有时她也随我一起来吃。冬天冷,我俩坐对面,她的脸藏在雾气里,吧唧吧唧的声音让人心安。


我独自吃饭的时候呢,照例得在饭后吃点零食。所以总去旁边的一家小商店买一包泡芙。 开商店的是一对老夫妇,老头儿坐轮椅。两个人都挺冷漠的,不爱说话,小屋子冷呼呼的。小屋子里唯一的声音,也是新闻。小区里还有一家老夫妇开的商店,那家爷爷爱说话带着些微市井里的油滑。几个小孩子去买辣条,差点带回一只狗来。


小区里还有卖生豆浆的,也是退休老头儿老太儿的副业。店面就设在自家阳台。因着是一楼,就在外面安了个小梯子。我从前就很爱帮我妈去买豆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特爱看那机器打豆浆。泡好的黄豆从漏斗口处倒下去,“嗡”地一会儿,奶白色的豆浆流进袋子里,微微泛黄的豆渣被缓慢推进盆里。满空气都是生豆浆的味,清冽爽人。


我家出了月亮门,就是一四川馆子,名字也彪悍——“麻辣火锅鱼”。那块地似乎风水不好,原先开在这的店无论什么都撑不过两个月。大概也是因着四川民风彪悍,自这馆子开起来之后,生意就一直红火。夏夜里往人行道上摆三四张大圆桌子,周围都是喝红了脸的男人。脚下翠绿的啤酒瓶四处歪倒,桌上的盘子满是红油。那家店有我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四川人管小姑娘叫“妹妹”,我每次去要菜,那女主人总笑着对我说“妹妹先坐着等会。”那家店开的时间久了,说店家看着我长大不为过,而我又何尝不是冷眼旁观着他们的生活。他们刚来的时候不过是带着一个小男孩的四川小夫妻,我搬走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早就成了羽毛球运动员。那个充满辣味的店里最晃眼的地方摆着他的奖状和相片。


馆子刚开的时候。一天中午女主人在外面晒太阳。正好碰见下班回来的我爹。她冲我爹笑了笑,“进来坐坐?”我爹有一颗隐藏的很深的赤子之心,如此就觉得他们很热情。于是回来就在饭桌上讲给我妈听。我妈听了,忽然吃惊地问,“她家不会是卖的吧?”我爹看了一眼一旁天真懵懂的我,一张脸憋的青紫,却也不好跟她理论。真是苦了他了,不过也终于报了我那碗羊肉汤之仇。


临近中考的时候,我妈看我学习辛苦,总打发我去点菜带回来吃。我的英语背不完,于是等菜的时候就在馆子里背。有天我边背边等,忽然进来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我认识,是女主人姐姐的儿子。馆子生意红火,姐姐一家也来帮忙。那小孩玩的一身汗,正准备喝水,冷不丁地就被他姨拽到我跟前。


“就是这位姐姐,点菜都来背书,你多学着点!”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吓到,一时竟忘了回答。如今想来,总觉得还欠她一句谢谢。多少也也是人家看得起我。


后来上了高中。一高门口的小巷更是远近闻名的小吃一条街。无论何时那里总是拥堵。每当放学铃声一响,各形各色的少男少女们都从书堆里活了过来。人潮涌动,如此我才得以见到他。在街道上,我看见他和同伴们笑着走出来,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羽绒服,男生群里最高的那个,有时在店里坐下,有时买了就走。


记得还是冬天。天黑的早,我和女伴在一个假冒伪劣冒菜馆里吃冒菜。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去那个巷子里吃。冥冥中像是受了谁的蛊惑,就在那个干净的玻璃窗边,我的目光与他往里探究的目光相遇。然后他就进来了。我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又礼貌且平易近人。黑白影片终于有了色彩。我觉得他在看我。他在看我。那是我唯一的念头。这很荒谬,我认识他在很早的年纪,可却是在分开后才知道他的名字。 他缠绕着我的岁月,断断续续。却又是在每次我遗忘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示威似的,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来到一个南方的城市。没有出现水土不服,食堂的饭菜都能入口。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杂食动物,什么口味的食物都能接受。可大学的时候吃饭,无论什么都觉得少点什么。有些东西即使觉得好吃,却仍觉得隔了些距离。


或许十几年的故土食物早已滋养出一种隐含着的联系。故乡融入食物,食物化为骨血。如此,无论人终将飘往何处,都将记得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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