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时,一位开书店的阿姨赠了我一本《安徒生童话全集》。没有插图的厚厚一本,字也印得密密麻麻。那个暑假一直窝在家里读,印象最深的大抵是《白雪皇后》一篇。小学不认得几个英文单词,偏偏记住了密密麻麻注脚当中的一个“forever”。白雪女皇答应小加伊,只要他能将中国传去的三角板的玩具拼出这个单词,她就送她整个世界,以及一双新的溜冰鞋。
上高中时带这本书去学校,不知怎么彻底丢了。之后我开始在各书店寻寻觅觅,买各种版本的安徒生童话集,下意识地总先翻目录,看有没有收录《白雪皇后》一篇,结果却往往是失望。大概因为篇幅较长,更适合作为单行本发行吧。
《白雪皇后》最早发表于1844年12月21日安徒生《新童话·第一卷·第二集》中。这一集收录了他当年创作的两篇童话,另一篇是同为“艺术童话”系列的《枞树》。
“艺术童话”系列《白雪皇后》《枞树》书影
《白雪皇后》故事开始于魔鬼的一面镜子。魔鬼想带他那能让人心变得丑陋的镜子上天堂挑战一下上帝,结果在快接近天堂时,镜子颤抖变形得太厉害,跌落人间,碎成无数碎片。
男孩小加伊和女孩格尔达是亲密的邻居与最好的朋友。有一天,在外玩耍的小加伊眼睛里不幸落入魔鬼的镜子碎片。碎片一直落入他心里,让他变得冷漠无情。在大雪纷飞的某一天,他追随着白雪皇后的雪橇,来到了她的宫殿,将他的家人和小格尔达都抛在了脑后。
小加伊追随在白雪皇后的雪橇后,离开温暖的家。
格尔达不相信小加伊已经死去,独自踏上了寻找他的路途。
构成整个故事动人核心的,正是小格尔达对加伊的追寻之路。她孤身一人离开家,踏入茫茫的冰雪世界,遇到种种危险。老婆婆、王子公主、小强盗女孩,还有乌鸦、驯鹿……原本对格尔达怀有各种各样的企图,最终无不被她对小加伊的一颗真心打动。
——一个孩子在茫茫世界上独立生存,是安徒生在他的童话中常使用的意象,其中也有代入他自己幼年离家,独自在哥本哈根谋生的情绪吧。
行到结尾,格尔达抵达了拉普兰——芬兰最接近北极的地方。安徒生借芬兰女人之口,对格尔达的力量给予了赞叹。驯鹿恳求芬兰女人帮一帮格尔达,以对抗强大的白雪皇后。芬兰女人说:
我不能给她比她现在所有的力量更大的力量。你没有看出这力量是多么大吗?你没有看出人和动物是怎样为她服务吗?你没有看出她打着一双赤脚在这世界上跑了多少路吗?她不需从我们这儿知道她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就在她的心里;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这就是她的力量。
格尔达正是凭借着这股力量,赤脚冲进了白雪皇后冰雪筑造的巍峨宫殿,给了她冷漠的小男孩一个吻。插画作者桑娜·安奴卡没忘在画中强调小加伊心里的坚冰融化后流下的泪。
格尔达的热泪融化了小加伊眼里心里的坚冰,小加伊也落下了泪。
格尔达和小加伊在宫殿里拥抱,跳舞,直到因疲倦而躺在地上,和那些冰块三角板刚好拼成了forever的图案。
1835年到1871年间,安徒生陆续写作了156篇童话。现在它们通常被统一收录于各版本的《安徒生童话选集/全集》当中。但在安徒生写作的年代,随着创作经验的累积与理念的变化,他是以书名将它们区分为三部分的。
最开始,安徒生给童话小集子取的名字叫《讲给孩子听的童话》(
Eventyr Fortalte for Born/Fairy tales told for Children
)。它们源自安徒生小时候听说过的故事,他做的更多是复述与整理的工作——正如格林兄弟和在他们之前的德国童话作家穆塞乌丝。《豌豆上的公主》《小伊达的花儿》这些早期作品都是如此。并且他是“用口头讲述给孩子们听的一模一样的语言把它们落笔到纸上”。
1836年,丹麦唯一一家刊登对安徒生童话评价文章的杂志,苛刻地说:“这些童话会让孩子觉得有趣,但根本不可能让孩子们从中获得任何教益,眼下这位作评价的人甚至不敢说读它们不会有害。”
之后发表的《小美人鱼》《皇帝的新装》《坚定的锡兵》《小猪倌》为他赢得了重视,虽然还有受他人影响的痕迹,但安徒生已经渐渐找到自己讲故事的根基。
1843年,安徒生将童话集的名字改成了《新童话》(
Nye Eventry/New fairy tales
)。他不再满足于只给孩子讲故事,并且决心要创造些新东西。第一卷的第一集收录了《天使》《夜莺》《情人》《丑小鸭》四篇(《丑小鸭》被后人视为作家的自传性童话)。第二集则收录了《白雪皇后》《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