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略长,贴个简介:
调查少女性侵事件的记者。从业三年的十九岁妓女。初中小女孩的价格是一万块。被关在狗笼子里的男人。以及手里有枪的黑警察。天使街没有月亮,天使街正在逃亡。
1.调查少女性侵事件的记者
说起来或许有点儿讽刺,这条以“天使”为名的街道——其实是这个县级市里有名的红灯区。不过从另一个能让男人们都泛起暧昧眼神的角度来讲,天使街这个名字,也算是名副其实——在无数个引人堕落的黑夜里,她们,给予他们肉体上的拯救和慰藉,可不就是天使一样的存在嘛。
林隆市的天使街,在某个不可言说的圈子里,称得上小有名气。
若要究其原因,被问到的人总是一脸隐秘微笑:不可说,不可说。然后悄摸悄地,递给你一张名片,或者给你一个号码。
号码的主人叫梅姐。
夜晚降临的时候,正是天使街醒来的时刻。今晚的夜色有些浓郁,月亮躲藏在暗沉沉的云层后面。但是并不影响或独自一人、或三两成群的寻欢客们。
阿秋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过这个地方。虽然他来这儿,抱的是不能明说的其他目的——别误会,和那些精虫上脑、两眼发光的男人真不一样。
阿秋现在是一个记者。一个月前,他听以前的战友,前段时间在做自媒体的好友楚航提起过,林隆市好像发生了几起少女性侵案。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操蛋的事情太多了,退伍之后,又在社会上打磨了几年,他的正义感也早不剩多少。
更何况,林隆这种山沟里的小地方发生的什么事儿,基本传不到外界去,传出去,也没几个人关注。他劝了几句,楚航也没坚持,可惜他低估了楚航的正义感。
上周,他跟着主编去参加某个老板的酒宴,听到一个姓张的老板说的一些话。然后他发现,楚航的自媒体账号已经停更一周。他用其他号码打了对方手机,接电话的是个陌生嗓音。他直接挂了电话。
楚航出事了。这个傻逼一样的理想主义者真是个坑,阿秋想,好好的记者不当,辞了职做自媒体,还整天搞东搞西。可是毕竟是死党,不能不管。
他决定来看看,当然,不能像楚航一样傻乎乎地。
他做了一些准备才去,但他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居然产生了点莫名的失望——狭窄逼仄的道路两旁,不规则的建筑物高低起伏,棱角怪异。一只浑身癞子的流浪狗从角落里窜出来,盯了阿秋几眼,扭头跑开。电线杆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暗处,破旧的自助售货机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小盒子,粉色的灯光打上去,显得妖娆而暧昧。
“林隆是个好地方啊,野味好吃,酒好喝,最重要的,还有好玩的学生妹。”
“哈哈,是吧。现在哪有多事的啦,没有人管的。这种事情都是官黑一起干的啦,谁敢去那个地方查,被打死丢山沟里也没人知道。”
“没问题啊,下次我请你哇。老李,我这个广告还要你们关照一下。”
阿秋一边四下打量着,在脑海里做着标记,一边回想着某个脑满肠肥的老板在酒后对主编说的话,然后紧了紧衣领,沿着墙角走进了街道。
2.从业三年的十九岁妓女
按照正常标准,彩玉去年才成年。但从她的谈吐和妆容看,你绝不会以为她是十九岁的青春姑娘,说二十五六岁倒更可信。
她只有十九岁,但是已经在天使街干了三年——没错,做了三年妓女。她很漂亮,而且已经脱离了村姑那种土气——这得益于她曾去大城市打工的经历。
此刻的她正坐在床沿处,漫不经心地穿着胸罩。黑色的胸罩,映衬着白皙的肌肤,让床上躺着的男人又起了点反应。彩玉瞄了一眼,给了一个媚笑:“李哥要再来一次么?”
男人摆摆手,说:“彩玉今年快二十了吧,想没想过不做这个了,干点别的?”事前淫如魔,事后圣如佛,男人都这样。
骗人妻上床,劝婊子从良——男人最爱做的两件事。彩玉心里冷笑,脸上却是苦涩的表情:“除了这个,李哥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男人笑了笑,点了根烟默默抽着,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还是上次问你的事儿,你妹妹快该上初中了吧?”
彩玉手抖了一下,停了动作回头看他,男人也看着她。彩玉被对方的眼神蛰了一下,低下头喃喃:“李哥,我妹妹她……才十三……”
男人打断她:“那刚好该上初中了,来县里上,学费生活费我出。至于你……别做了,我给你找个好婆家,下半辈子都不愁。”
彩玉不再吭声,默默穿完衣服,男人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她拎着包出了门,紧握着手,指甲扎进肉里。
杀了他。杀了他......有个声音一直在她心里低沉地引诱着,让她想把刀刺进那个男人的心脏。她想起十四岁那年,那个面貌普通、却像魔鬼一样的男人,是怎样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把他肮脏的玩意儿刺进她的身体。
她后来虽然又回到家乡,甚至自甘堕落进了天使街,那个面孔还是像梦靥一样,一直跟随着她,让她在无数个噩梦里哭着醒来。她绝不能、也不会让妹妹步她的后尘。
她拐进一个角落,往外看了看。旁边的房间隐约传出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声,她习以为常地忽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从提包某个夹层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仔细翻看。
从一个月前开始,她悄悄在网上寻找,最后找到了一个自称是记者的人。那个人对“天使街”很有兴趣,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络,并且说会亲自来一趟。
手机里没有收到新消息。记者?妓者?都一样靠不住啊。那个人再不联系她的话,时间就来不及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发送了条短信过去。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一点侧脸,浅浅地照着小楼外几个残缺的发光字——“梅姐按摩”。
3.一万块是一个初中处女的价钱
阿秋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过五分。他抬头望着那几个残缺的发光字——“梅姐按摩”,很多他查到的信息,都指向这个地方。时间很紧。他想了想,走进了店门。
房间里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围着桌子在打扑克。一个显眼的大秃头,一个涂着大红唇的女人,还有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中年男人。
叼着烟的秃头随意看了他一眼:“干嘛的?这个点不营业,晚点再来。”
“从张老板那里听说的,林隆是个好地方。”阿秋说,“有好玩的小姑娘。”
秃头重新抬起头,他眼白多瞳孔小,长得很凶。他打量了阿秋片刻,瓮声瓮气地开口:“哪个张老板?”
“天港,前段时间来过。”
“哦,做山货生意的那个。你看上去可不像个生意人。”
“那像什么人?”
秃头上下打量着站着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高中等,看起来也不怎么壮实,但却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他想了想,说:“你像个当兵的。”
“呵呵,都不是。”阿秋点燃一根烟,眯起了眼,“我是个记者。”
秃头的眼皮跳了跳,往后靠了靠,像在估计对方真实的身份,和掩饰起来的什么东西。
阿秋又说:“我是张老板的朋友,当然也是生意人。”
秃头看了眼旁边穿着黑色夹克的人,那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没说话,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坐”。秃头指了指座位。阿秋没动。
“张老板都告诉你了吧。一万块钱,是一个初中小妞的价钱,处女。”秃头说着,往桌子上扔了一砸钱。“加五千,能买到很漂亮的。”
“两万块钱,在这儿,可以买一条腿。人腿。”又一砸钱被丢在桌子上。
“这是五万,够买一条命了,你要不要。”他从桌子下边拿起个黑色塑料袋,反过来,悬在桌子上方抖,掉出剩下的几摞钱。“你说的,记者也可以是生意人。”
阿秋一眼不眨地看着桌子上的钱,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了。”
秃子笑了:“晚上一起去乐呵乐呵。”又对黑色夹克说,像是询问,“晚上让彩玉过来吧?李哥,你交代那个事,也刚好一块儿。”
黑夹克笑了笑:“听秃哥的。”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阿秋想。
4.被关在狗笼里的人
楚航在黑暗之中睁开了被血糊住的双眼。他察觉到一只手被手铐拷着,他用另一只手四处摸索了一阵,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一个用拇指粗的钢筋焊成的,关大型犬的铁笼子。
外面的虫鸣声让他明白,这肯定是个偏僻地方,不担心会有人过来。他喘息了几声,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铁笼子没有锁上,反正他被拷着,也不担心跑得了。
他头痛欲裂地开始回想。
他和阿秋是中学以来的死党,过命的交情。他们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军。退伍之后,他和阿秋又一起做了记者。可惜现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下笔如刀的“无冕之王”并不存在,现实是,能换来大把钞票的花边消息、各种黑幕才受欢迎。阿秋干的风生水起,但他辞职了,开始做自媒体,揭露各种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事件。
一个月前,有个女孩通过他的自媒体账号联系到他,给他提供了一些林隆市“贩卖初中女生初夜”的消息。他不是不知道危险,但那些资料、图片和视频——那些才十几岁的小女孩,被无耻而肮脏的成年躯体压在身下,让他觉得有一团火在烧。正义感加剧愤怒,可耻地开始作祟,怂恿着他。他觉得这种事值得深挖,而且可能有大新闻,他想叫上还在做记者的阿秋,可惜对方没什么兴趣,还劝他说这种山沟里的事情没什么意义,也很难搞。
阿秋不再是原来的阿秋,他已经被现实腐蚀了。楚航想。
只有他自己,他还是来了。可惜运气太背,他恰好一头撞到了黑窝里,被一把枪指着,举起了双手。
还是性格太莽撞了,如果是阿秋就好得多。他苦笑了一下,想起了阿秋劝他的话,“那种地方,你还想去查这些?被人发现了,直接弄死往山里一丢,保证你一根头发都找不回来。”
他的手机、录音笔这些东西都被搜走了,对了,手机——他急促地喘息了几声,万一那个女孩冒冒失失地打电话给他——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试着扯了几下手铐,牢固的感觉让他绝望。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声响,灯开了,一个狰狞的硕大狗头,出现在他视线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