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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是如何改造日本的民族精神

菁城子  · 公众号  ·  · 2018-01-29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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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日本是不是唯一没被外族征服过的国家?


古代的日本确实没有被外国征服过。蒙元曾两次做出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日本被外国征服还是在二战之后,盟军以战胜国的姿态占领了日本。当时虽说是以盟国名义占领,实际的占领军只有美军。这有别于盟国对德国的瓜分。美军是法律和事实层面的统治者,驻日盟军最高司令麦克阿瑟的权力盖过天皇。1945年8月30日麦克阿瑟登陆日本,当时报纸评论他,“仿佛是二十世纪的拿破仑皇帝一般”。


一个多月后的9月27日,确认自己不会被审判的裕仁天皇,决定拜见日本的最高统治者。惊惶痛苦之中,裕仁天皇移驾美国使馆,拜见麦克阿瑟。麦克阿瑟对裕仁天皇很友好,不过他却提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要求:两人合照,并且登在报纸上。麦克阿瑟人高马大,两手叉腰,霸气十足;天皇诚惶诚恐,神情胆怯懦弱。



这张照片具有重大历史价值。在此之前,天皇在日本社会是神一般的存在。现在屈尊枉贵,亲自到盟军司令部拜见,谦卑之意不言自明。照片一公布,对日本国民的心理造成强烈打击,当时报纸报道是“皇威扫地”。


美军占领日本以前,日本政体是浓厚的“君权神授”,政治领域充满了神秘和狂热。这也是日本军国主义发酵的基础。觐见完麦克阿瑟以后,1946年元旦,裕仁天皇颁布了“人间宣言”,宣布自己是人而不是神。百姓和天皇乃是依托于“互相信赖互相敬爱”的关系,“并非是单靠神话传说而生出”。


“人间宣言”否定日本统治者长久以来“大和民族具有更优秀素质”等种族主义谎言,教导民众以和平姿态参与国际关系。明治维新之后,高烧不退的日本民族主义基本消失。今天的日本是对民族主义最不感冒的国家。


在上的天皇束手臣服,在下的民众也接受美军秩序安排。这两者高度相关。没有天皇臣服,美国人占领日本要棘手得多。麦克阿瑟讲过一则笑话:给日本的士兵发药片,告诉他们每天服3次,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把药扔掉。可是如果在盒子上写明“天皇要求每天服用3次”,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地按照指示服药。当时日本物资配给,秩序维持,都已完全依赖美军。美国在日本有近50万驻军,控制着大小城市和战略要地,如果这都不算征服,还有什么是征服呢?


从国家主义角度说,祖国战败投降,异国占领上来,越过天皇,直接发号施令,这当然是很耻辱的事情。战争结束初期,大量日本爱国者不堪忍受亡国奴的屈辱,纷纷自杀。当然,绝大多数日本人选择接受事实。尽管前途未卜,生活总要继续。


美国人认为,日本这个国家,在权力的深渊里待得太久,国民满脑子都是等级观念,忠君报国。改造日本,将是长期系统性的工作。


美国人首先改造日本的宪法。在此之前,明治宪法基本是围绕着天皇权力来安排。既然天皇从神变成人,他自然就要成为政治偶像,而人民权利将大大提升。


日本宪法用很大的篇幅规定各种民权,包括言论自由、结社自由、通信自由及宗教信仰自由,这些都是抄自西方的人权法案,也是日本社会长久以来缺乏的。美国人简单粗暴,采取移植的方式来改造,居然收效甚好。日本的战争权力被剥夺,长久以来折磨人民的战祸之源得以解除。


明治维新以后形成的国家权力结构,被铲除一空。1945年9月2日,麦克阿瑟发布第一号命令,宣布解散日本陆军、海军和空军,解除所有日本军队武装并复员;规定军工厂停产,废弃有战斗力的军备。秘密警察组织特高课被取缔,政党政治和议会民主得以重建。


至此,日本的庞大战争机停止运转。战后日本的政治新秩序建立起来,政府对议会负责,议会对选民负责。天皇被实质地放到了一边。


除此之外,美国人对日本经济也进行了重整。大财阀被解散重组,农民土地权利得以确认,企业家精神得到鼓励。举个例子说,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后,一位名叫小川菊松的图书编辑意识到,战后日本的英语会话需求将十分巨大。于是他编辑了一本《日美会话手册》,当年的销量就达到350万。想想看,没有美国人对经营自由的保障,这样“媚敌”的商业活动,将如何顺利推进。


美国人对日本的改造是精心策划的。美军为此制订了题为《日本人再定位》的机密文件,专门解决日本的改造问题。针对日本人普遍存在的封建主义观念,等级差别意识、崇尚暴力和屈从权威,盲目自大等特性,他们都予以教育。甚至日本人的一些旧习,比如男女混浴,不讲卫生,迷信神道,都给予干预纠正。这些干预难免有征服者“看不惯就要求改”的姿态。不过,对日本民间的“移风易俗”很有限,战后日本基本保有了他们传统的文化。


美国人经营日本,将其训练为盟友,有其自己的战略考虑。美国人要打朝鲜战争,需要稳固的后方;美国人要维持太平洋宁静,还要遏制苏联和中国势力扩张,使日本成为红色浪潮的“防洪波”。这些国际环境,都决定了美国对日本改造的走向。


这些私心想法的存在,我并不否认。不过,仅仅如此吗?在权谋和诡计之外,有没有更高的人类价值呢?我认为是有的。麦克阿瑟登陆日本后,发表了一道演讲。


代表着地球上大多数人民的我们,并不是带着怀疑、恶意、憎恶的念头聚集到这里来的。从过去流血与杀戮当中,在自由、宽容、正义之下,创造出建立在信赖与理解的基础之上的、能够带给人们尊严与希望的更加美好的世界,是我所热切盼望的。这也是整个人类所期望的。


战后日本改造,确是朝着这个方向进发的,而日本人显然为之受益。


现代日本已成为发达国家的典范,日本人享有全世界水平最高的物质水平。从这个角度说,战后的日本虽然被“征服”,比起此前的时代,日本人迎来了解放。日本民众进入新的时代,日本文化亦为之蜕变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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