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参加一个笔会。
会上有人说,有一个不知名女诗人。有几分姿色和才气的。有一天突发奇想要体验生活,去红灯区卧底,想看底层女性的挣扎,到底是怎样的。
后来就再也没出来了。
没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她长时间浸染于风月,耳边充斥着房中术、隐秘技巧和心机算计,又深陷于挣快钱的满足,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呆就是2年。唯一变的,也不过是从一个场,跳到另一个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只以尺素写清风”的才女了。
大家都很遗憾。
觉得她挣了钱,却毁了心。
原本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啊!笔会里,就有两个男人,或明或暗地喜欢她。
一个说:她把我从前的孤独写尽了。现在,我的孤独,都因她而起。
另一个说:那是竹子一般的女人,内藏着风声。
可惜,风声很快就变成了管弦丝乐,变成了喘息呻吟。
怪谁呢?
似乎都是咎由自取。
写作是清苦的,苦心孤诣地写完一篇稿,发在报纸上,不过30-50块钱,发在刊物上,也不过100-300块。加上发表很难。大多数时候,稿子石沉大海,只能用以自我满足。
比之于这种“贫苦”的生计,躺着赚钱,多快好省。
只是世间从没只赚不赔的买卖。
再后来,她得了病,流了产,做过第三者,也被当街痛打过,甚至被人闯进酒店房门,拍了照,寄给她的亲友。
她狼狈不堪,再也抬不起头。
抬不起头,她就干脆不抬头。
一年后,她爱上一个人,砸上很多钱去讨好,像其他人对待她一样。几经折腾,钱所剩无几,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字当然是不再写了。
她发在qq空间里的感慨,又酸又作,无法卒读。
有人说,唉,毁了!
环境的力量是惊人的。
你以为外界的人与事,都与自己没关系,只要“躲进小楼成一统”,就无须“管它春夏与秋冬”。
但实际上,它能以春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变着环境中的甲乙丙丁,张三李四。
女诗人是这样。
其他人也是一样。
2009年末,慕容雪村为揭开传销的丑恶与可怕,孤身入阵,卧底传销窝,打探这个罪恶集团的秘密。
出发之前,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写下遗书,安排好后事,潜入上饶传销窝,在里面呆了将近一个月。
这是他编的一套说辞。
凭借这套说辞,几乎没有人怀疑他。
只是,他自己充满提防,也心怀不屑。这种不屑,来自于他对自己的自信:
作为中国知名知识分子,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儿对付我,你们未免太自信了!
是啊,论学识,他阅读量惊人。
论见地,他是意见领袖。
谁能洗他的脑?!
可惜事实是,他就是差点儿相信了。
窝点负责人和他对话后,猜到他有来头,拉着他到处上课,请“老师”轮番来洗脑,不让他有片刻空闲。
如此一来,他接收到的信息,只来自一个渠道,只有一种声音。
而他们又剥夺了他反思的空间和时间。只要他独处,就会有人进来,和他说话上课,强化他的认知。
当荒诞的理念,被反复一千遍——
当身边所有人,都对此毫不怀疑——
当一无所有的人,都对“发财梦”充满狂热——
再坚强的人也会动摇,再荒谬的事也会变成真理。
20多天以后,慕容雪村的自信被打垮了。
他开始想:他们说得这么肯定,会不会真有其事。
于是渐渐动摇。
在《中国,少了一味药》中,他说:
只要假以时日,把我终日浸泡在谎言之中,听的全是歪理邪说,见的全是职业说谎家,我肯定也会相信。如果时间够长,在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的谎言之国,我肯定也会变成一个狂热的传销徒。
再强大的内心,再清醒的人,也经不住整个环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渗透。
因为,人都是恐惧孤独的。
自绝于人群,没几个人能做到。
毕竟,一个人面对世界,太渺小,也太危险了。我们渴望拥有更强大的资源,和更多的伙伴。我们渴望融入集体,不成为异己。
这种融入的过程,就是消解自我,接纳外在的过程。
你会在这个过程中,暗示自己向他人靠拢,和族群同步。
于是产生认同。
我有南方的朋友,对生吃大蒜排斥至极。
他说:“太吓人了。让我吃大蒜,不如让我死。”
可到了北方一年后,他在餐桌前非常熟练地剥开生蒜,大嚼特嚼,津津有味。
还有一个熟人,80后,文艺青年。
崇尚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也只睡一个人。
但2015年时,他去了一家企业做工程,天天应酬,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开始时,他只是陪同和买单,拒绝一起参与。
但后来就自然而然,甚至主动为之了。
半年后,因为与不同的夜场女交往得太多,染了性病,久治不愈。
《胜者即是正义》里,古美门说:“习惯是会传染的。”
古美门一向有着残酷的准确。这一次,也不例外。
习惯是真的会传染。如同病菌会传染,流言会传染,瘟疫会传染一样。
当你置身于一堆嗜杀者之中,你也会变得邪恶。
当你与君子为伍,你也会不断完善自身。
东方有一个寓言,讲一个村子里,人们以臭为香,逐臭而生。
有一天,一个正常人误入村子,被臭得快要窒息。
但村里人反而觉得,新来的人太臭,得往他身上泼粪,扔垃圾,才让他“气味好一点”。
奇怪的事情发生在一年以后。
一年后,这个外来者变了,他对异味安之若素,甚至觉得,这才是“香”。
寓言当然不可考。
但寓言也隐晦地告诉我们,很大机率上,你身处于什么地方,就会长为什么人。
因此,孟母才三迁,《欢乐颂》里的女孩们,才不顾一切地要去上海,《北京女子图鉴》、《东京女子图鉴》里的女性,才拼尽全力,不断努力,要在最繁华也最文明的都市扎根。
因为,那里不仅有更自由的市场,还有更自由的人。
这样的环境,是我们的成长之本。
何帆写过一篇文章,叫《贫穷会传染,富裕也会传染》。
其中说到,贫民区的孩子,成长会难上加难。
因为,周围人都胸无大志,你可能也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于是陷入“贫困陷阱”。
但如果你身在富人区,身边人非富即贵,就非常好办事儿。
比如,你想把做一个劳务共享平台,在聚会上,把点子一说,大家觉得不错,就开始为你引荐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