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逃票、偷渡、住进陌生人的家里……惊险和惊喜在穷游的路上层出不穷。
阿诗是我的大学同学,他也是我结识的第一个自由摄影师。今年夏天他开始了自己的穷游之旅,在途经乌鲁木齐的时候,他给我发了短信。与他见面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他所计划的旅程仅仅只开始了一个月,整个人的神态变化就已经很明显了 —— 这么讲吧,如果说学校是他人生中暂时的锚,这段安定的时间里学弟学妹们的簇拥和崇拜的确可以很轻易地满足他作为学生的虚荣心;而眼下这个锚没了,我却在他脸上找到一个走出象牙塔的男生的一种解放和渴望:以前的他致力于寻找天底下最美的风景,而现在,美景有时会让他感到审美疲劳,但是用相机记录所到之处的人们的生活状态,总是叫他乐此不疲。
一开始采访阿诗的时候,我总想尽可能挖掘到多一点刺激、有趣的经历 —— 毕竟流浪旅行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去体验的。但到后来,我慢慢发现,新鲜有趣的体验只不过是他整个旅程微不足道的部分,他将不同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感受和体会着不同人的生活状态,这才是他的全部。
VICE:你都去过哪些地方?是怎样下定决心就开启这段独自的旅途了呢?
阿诗:我从北京出发,途径天津、兰州、西宁之后到了新疆,又从新疆到西藏,最近在尼泊尔。我当时开始这段路程的时候没想太多,因为我觉得什么都不是事儿,于是就走出去了,想要体验和冒险吧。
能和我们分享一下一般怎样搭车成功率会高点儿吗?
这次的旅途主要以搭车和徒步为主。关于搭车的话,因为是老手了,打车之前看司机的表情啊什么的我都会知道他会不会要钱,如果我觉得他很有意向收钱的话,我会事先问一嘴,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这次搭了一百多辆车了吧,还没有被要过钱,不过我觉得这很大一部分归功于我背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包,里边很多东西都没什么用,但是包大就是牛逼,人家就会愿意载你。
在国道 217线搭车
车的话选择外地的越野车比较好,这样的多数是出来玩的,够地方坐的话搭你的几率不会很低;一个司机开车的大货车也不太难搭,司机开长途很无聊很困,找个人聊天也是不错的;或者是包工头开的皮卡也好搭,因为他们很爱给陌生人吹嘘自己。
我搭车最牛逼的一次经历,是一天一夜搭了两千公里左右的路,从那曲到且末,俩大哥是环塔拉力赛的车手,晚上轮班换着开,青藏公路下大雪速度还是不减140,还好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一般来说本地车好搭还是外省的车好搭?
得分情况,比如说川藏线的话,外地车更好搭;藏区里边的话是本地车最好搭。新疆的话,除了边远地区人家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以外,都挺好搭的,但是本地车更容易一点。最不好搭车的地方其实是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北京一直到西安的途中搭车超级困难。
我是个上海人,但搭上海车从没成功过,所以在这些大城市最好还是选一些外省出游的车比较好。搭车姿势的话,比个大拇指是标配,但在国内,很多司机很可能以为你在说他牛逼,所以还是尽量挥挥手,表情高兴点儿,这样就基本没问题了,半小时前之内都可以搭到。
一般拍景区的时候舍得买票吗?能说说景区应该怎样逃票?
基本上景点的门票都比较贵吧,总感觉不逃票都对不起自己。但逃票还需谨慎,要选好路线。有一回在喀纳斯的白哈巴景区我逃票就迷路了,因为当时是在山里,一开始比较自信,大概看了眼指南针指的方向就出发了。但是整个山区重峦叠嶂,后来发现越走越偏,都快要到哈萨克斯坦了,最后花了八个小时找路返回。那次还是比较险的,因为还下着雨。还有一次误入了坟地,看到人骨还挺吓人的。
逃票遇到的白骨
所以出发前一定要问好路线,在青旅的话会有很多知道路线的驴友可以问;当然也事先需要了解这条路的长度有多少。一般的话,五到十公里的路程是可以接受的,不管是山区、沙漠,还是什么的,再长就不建议走了。比如拍张掖的七彩丹霞的时候,由于逃票的路程有十几公里,我和我的同伴就用过期的学生证,买了半票进去。一般越大的景区越好逃票,因为它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栏起来。不过我还是会为我的逃票找正当理由:一般逃票路线才是最美的一条路线,你会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没有被开发过的东西,不管是大景区里的一些小村庄,还是一些自然风景,逃票路线会感受到更多更原始的风景,如果你就从大门径直走进去的话,可能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如果逃票过程中遇到检票的怎么办?
有时候景区会查票,这个时候就需要超强的演技了。你需要不停地暗示自己:我是买了票进来的,只不过弄丢了而已,要以这种心态来演才会更逼真。比如说下雨天的话你可以告诉检票员你的票淋湿了、烂了之类的,一般没人会叫你补票什么的。
记得有一次因为走逃票路线了身上布满灰尘和泥土,而我又想要坐景区观光大巴出去但是你并没有车票和门票,我就假意问那个检票员外边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宿啊之类的问题,要显得很疲惫,他就告诉我附近没有住宿、在哪里可以找得到住宿,然后他问我有票吗?我说有的,你等下我翻翻看,之后我就假装很认真翻找的样子,最后他看我的包实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就让我上车了。最后一种方法,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就是你向那些准备要走的人要来他们的票,这样一来检票就不惧了,基本上没人会查看上边的日期。
你还逃过别的什么票吗?
我还逃过火车票。其实火车逃票并不是特别光荣,我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逃票的,真的。第一次是因为拉萨每到八月底的时候,火车一个月内都买不到票,机票更是头等舱的价格。从西藏出去的火车只有青藏铁路一条线,当时只抢到一张从格尔木到西宁的票,之后我搭车到了那曲,在那曲站上了火车,而我本应该买的是拉萨到西宁的票。当时主要因为人很多所以混过了安检,在火车上躲在餐车旁的过道,和一个俄罗斯大哥睡在防潮垫上,有人查的时候就去厕所,之后一路有惊无险地坐到了西宁,这是第一次逃票。
逃票遇见的俄罗斯大哥
第二次逃票是我的一个同伴在去喀什的途中遇到了一些危险,她给我打电话,我就很着急地从乌鲁木齐买了一张火车票,但是因为我出来身上没什么钱,只剩下一百块不到,我就买了一张从乌鲁木齐到吐鲁番的票,剩下的路程都是逃票过去的。因为新疆的火车人很多,查票也不是很严,所以我就这样到了喀什。
这两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逃票。第三次逃票是未遂,当时是去往成都的火车,成都人太热情了大家都问我去哪,我说去成都呀,因为我的包太大太显眼会引起注意,而他们聊天的时候正好和检我票的列车员谈起了我要去成都的事,事实是我只买了到敦煌的票,后来那个列车员找到我让我补了票。
有偷渡过吗?
有的。当时是从霍尔果斯到哈萨克斯坦,我一心想要偷渡过去。国界线一般都会有瞭望塔,没法在铁网周围逗留太久,我走了一下午才找到一个中国的建筑工地,施工团都是四川人。我进到施工地也没人管我,那边有个小口就直通哈萨克斯坦。后来了解到其实偷渡到哈萨克斯坦没有那么困难,那边有很多装运货物的车,你可以躲在货物后边,等到了那边趁他们装卸货物的时候你再下来就可以了,如果被发现的话给点钱就没太大问题了。
过段时间,我还打算从尼泊尔偷渡到印度,因为对于印度人和尼泊尔人全境都是可以通过的,所以想要偷偷溜过去不是很困难,找一个没有口岸的地方应该就可以。
据说上这车就能去哈萨克斯坦
除了住在青旅以外,会有完全不认识的人邀请你借宿吗?
有的,还比较多。比如天津有一个乞丐看我背了很多大的包和帐篷,就邀请我去他住的地方。那是在天津海河边上的一个桥洞底下,当时还有很多天津青年晚上不睡觉教我 Ollie。
天津的滑板青年
有一次是在白哈巴的一个客栈,因为景区住宿要价很高,我就和老板说:“算啦,我在外边搭帐篷就好”,结果老板说:“男子汉怎么可以睡地上,进来睡吧,不收你钱了”—— 我其实还蛮感动的,但是事后想想睡帐篷哪里不好了?还有一回是在西藏搭车的时候,一个藏民大哥邀请我去他家看传家之宝,之后请我吃了饭还让我借宿。一开始我以为那个藏民大哥家应该挺有钱的,实际上不然,他家是住在贫民窟里的,所以那次我也很感动。
藏民大哥家在煮酥油茶
在拉萨我还遇到过站街小妹邀请我去住的,但当时因为要住同学家就没去,和她们聊了聊天发人都不错,是比一些道貌岸然的人更好的人。在尼泊尔赶上当地的节日,还有尼妹邀请我跳舞,后来一个尼泊尔大叔问我有找到地方住吗,晚上可以去他家。其实有很多热心的人邀请我去家里住,一个现象和感想是:条件越是不好的人,就会更用心地招待你。
在尼泊尔大叔家借宿
旅行一分钱不带也是不可能的,你的钱花光了怎么办?父母会资助吗?
这次出来真的没带什么钱,而且在天津的时候钱包还被偷了。一路上都是靠给人拍片、写写文章来赚取路费。比起经济方面父母更担心我的安全问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你们不要给我钱,等我的钱用完了赚不到钱了就回去。因为出北京的时候我向家里没有要一分钱,所以我希望可以把世界玩遍还是不拿一分钱。
如果有人想和你一样开启一段独自穷游之旅,你有什么样的忠告?
我唯一的忠告就是那些公主病和事儿逼最好就别开始了,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你之后有什么样的打算?
一直在路上吧,比较远的计划是去西伯利亚以及中东那边玩一圈,然后去非洲。一路上打算去一些非常偏远的地方,比如像路都不怎么通的山区,去拍那边人的生活,而我觉得一个地方的生活状态在老人和小孩的身上更能体现出来,大概也有点公益的意味在里边吧。
其实我的拍摄不仅是想给大家展现某个地方的风景有多美,或者建筑文化多么有特色,我更想体现处于文化边缘人的生活状态。就像我之前说的,逃票的目的不在于逃票本身 —— 而我做的是想告诉大家,我致力于的也不是最主流的东西。有人不理解我在做什么,其实这就说明其实你们身边正有很多或许你会觉得 “无所事事” 的青年们,在做着你没有关注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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