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天边被染成红色，像剑客的剑，也是红色。
落日最红的时候也是它即将落下的时刻。
剑客垂头，看着自己的剑。
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剑就插在男人的喉咙上。
天地一片死寂。
“能不能把人挪开。”
低低的叹声响起，剑客抬手揉了揉额头。
夕阳下只有两个人。活人没有开口，死人还会开口说话？
不，不是死人，是死人喉咙上的那把剑。
剑怎么可能说话？
剑客的眼睛里映着那把血红的剑。漆黑的眼睛里并没有惊诧和恐惧。显然，他是习惯的。
剑客缓缓开口，问：“你该不该告诉我怎么让你离开我的剑。”
那声音沉默了会，道：“你先把人给挪开。”
他又接着一字字道：“我晕血。”
哦，他听到了什么，一把会晕血的剑。难怪刚才他打得那么吃力。
剑客心想：嚯，真他妈奇葩。
剑客的副业是个杀手。
按剑客的话来说，他需要银子，当杀手他同样能锄恶，还能很轻松的挣到足够多的银子。
而现在，那银子又归了酒楼的老板娘。
剑客就坐在酒楼最好的包厢里，捏着酒碗，喝着最烈的酒。
他的面前摆着一把剑。
剑客仰头干了酒，问：“你是不是该开口了。”
剑里出了声音，闷闷的，说：“说来话长，我本是大山深处一颗包治百病的板蓝根。”
剑客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这里没有板蓝根。”
那声音沉默了会，兴许是尴尬的。
“其实我来自2017。”
剑客问：“2017，什么地方？”
剑里的声音叹道：“我家在那。说多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酒坛里的酒喝了个空。
剑客道：“那怎么让你离开我的剑。”
“我也很想离开，但是很可惜，我也不知道。”
“叭”，是酒坛破裂的声音。
剑客的脸色变了。
当杀手这行，说来是很麻烦的。
善后实在麻烦。结仇太多。寻仇的自然也会变多。
打裂酒坛的是一柄飞刀。
现在那柄飞刀就钉在剑客身后的墙面上。
剑客握紧剑，表情冷冷的。
剑中的声音识趣的沉默下来。
好半响，又弱弱得添上一句：“英雄，我晕血。”
剑客直勾勾得盯着破开的窗子，嘴角抽了抽。
破开的窗子里跳进来一个人。一个壮汉。
壮汉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像条蜈蚣，从额头穿过眼睛，蔓延到脸颊，看起来很凶。
“蜈蚣”咧嘴，道：“你杀的一个叫陈霸的人，是我的哥哥。”
包厢里变得充满杀气。
剑客冷冷道：“你来寻仇？”
“蜈蚣”道：“不，我是来谢你的。”
他接着又道：“陈霸是个人渣，弟媳妇都能抢去。我脸上的这条疤就是他留下来的。”
剑客问：“那你为什么不从正门走。”
“蜈蚣”道：“老板娘说我太丑，不让我上楼。”
剑客又问：“那你的飞刀，为什么朝我打？”
“蜈蚣”有些尴尬，笑道：“我是朝窗户打的，打偏了去。”
剑里传来笑声，很闷，显然他忍得很辛苦。
“蜈蚣”嘴边的笑僵住了。
天底下，壮汉怕过的有两样，少年和老婆。
前者初生牛犊不怕虎，打得猛的也怕不要命的。后者温柔乡顷刻间也能化作母老虎。
而现在，又多了一样，剑客的剑。
“蜈蚣”的额头起了汗，骂：“见鬼了。”
剑客点了点头，说：“附在剑上的倒霉鬼。”
“蜈蚣”道：“也许你需要一个能杀鬼的道士。”
剑中没有传来声音。
剑客的眼睛盯着“蜈蚣”，眼神有些发冷。
剑客冷冷道：“他会死。我从来不杀不该杀的人，鬼也一样。”
窗外月亮已经消失，黑色的天幕只剩厚厚的一层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蜈蚣”忽然开了口，说：“我有个江湖朋友，懂的不少，他那里可能有办法。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看看这把剑。”
剑客的剑本不该离开身上。
因为剑就像剑客的生命，丢了剑的剑客也就丢了他的命。
所以现在剑横在了剑客的脖子上，剑就握在“蜈蚣”的手里，是剑客亲自拿给他的。
剑客道：“你果然是来寻仇的。”
“蜈蚣”笑了笑，说：“我不是来寻仇的，我是来杀人的。杀你这样的高手。”
剑客冷冷问：“你觉得现在你该不该杀。”
“蜈蚣”的笑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很得意。
他问：“那你觉得你现在能杀得了我吗。”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兄弟，看不下去了，你这样很心机婊的。”
剑客没有开口，回话的是那把剑。“蜈蚣”有一瞬间的发愣。
高手过招，这一瞬间就够了。
杀气来得很快，没人看清剑客是怎么出招的。可“蜈蚣”的喉咙上已经多了一只筷子。筷子已扎进皮肉，扎得并不深，杀气就来源于这支筷子。
剑客问：“现在你觉得我杀不杀得了你。”
“蜈蚣”的笑僵在脸上，看起来很狰狞。他垂头，看了眼手里的剑，说：“我觉得你要谢我。”
“谢你什么？”
“谢我帮你杀鬼。”
剑客的脸色变了，筷子已没入“蜈蚣”的喉咙，可剑客的剑上有了裂纹。
任凭剑客怎么呼唤，剑里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剑已不会说话。
但很快又有了声音，声音是从插在“蜈蚣”喉咙上的筷子里传出来的。
筷子里的声音很崩溃，在骂，大骂：“我他妈怎么又穿越成一支筷子了。”
风有了一丝凉意。
屋子里的灯亮着，但它很快又暗了下来。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壮汉。他的脸上有一道疤，一道很像蜈蚣的疤。
“蜈蚣”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对等在屋外的那对父母说：“我很抱歉。”
“我努力想催眠掉病人作为剑的意识。我成功了。但是他现在，又开始以为自己是一支筷子了。”
文章作者：浪子姓沈
图片作者：
te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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