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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六十七年两局棋,山河家国一场梦!

A股备忘录  · 公众号  · 股市  · 2017-07-01 21:33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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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现代中国的孕育,始于国民党,发展于共·产·党.........成功?路远且艰。国民党所 有戏剧般的宿命,都是为了迎接现代中国的新生。思考国民党的失败,也是现代组织的思考。


笔记写好后,然想起浪子柳三变的《雨霖铃》,取点来配国民党前世今生,真够门当户对的。

寒蝉凄切

2015年秋意萧瑟中,中国国民党退守台湾已有六十七年。


这一年秋冬,在决定命运的“总统大选”战役中,国民党望风而溃,全党上下弥漫着一股集体从沉船逃亡的气息。


第二年3月,新当选的党主席洪秀柱,宣称将“在废墟中重建家园”,幻想东山再起。


5月,世仇蔡英文就将取国民党而代之,正式入主台湾大位。


多么熟悉的剧情。


是的,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了1948年深秋。


彼时,战场上接连失利的国民党,四顾惶惶,朝野上下一片哀鸿遍野声。


被当局者称为“徐蚌会战”、被胜利者写作“淮海战役”的大决战后,朝代更替的棋局已在事实上结束。


11月,宋美龄带着全党心气,再次飞往华盛顿求援,试图重温“国会演讲”的外交旋风,幻想着大米国上下还会被她倾倒。


可惜,昨日黄花,晓风残月,世界新霸主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杜鲁门甚至挖苦她“到美国来,是为了再得到一些施舍”。


重建家园?这话蒋介石也说过啊,精诚团结,反攻回来。六十多年过去了,大陆没反攻下,国民党连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要丢掉了。


六十七年,大小双甲子,前世今生一轮回。


江山依旧在,你咋又把它搞破碎了呢?

骤雨初歇


其实,天平一开始还是倾向国民党一方的。


1946年, “抗战”结束后,积贫积弱的中国,近百年来第一次在与“列强”的对抗中成为胜利者一方。就算是在美苏帮忙下的惨胜,那也还是胜利。只要是胜利,就总比一本本屈辱的不平等条约好太多了 何况 二战 中的英法两国,不也是在美苏协助下的惨胜吗?


挟抗战胜利之威,蒋委员长领袖威望如日中天。甚至早在“二战”尚未结束时,他竟受邀参加了“开罗会议”,与罗斯福、丘吉尔并为三巨头,一起筹划“二战”后的世界新格局。


近代史第一次这么垂青国民政府, 按理说,你应该有个好未来才对得起上帝的剧本啊。


然而,到了1948年,“国共内战”才打两年,国民党溃败之快,就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就像后来,拿下人神共愤的陈水扁贪腐政权后,“小马哥”马英九雄姿英发,帅朗形象给政坛吹来一股清新之风,全党上下朝气勃勃,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谁能想到,一股作气走的竟是下—坡—路!


这么好的江山,你怎么就有办法糟蹋呢?


从1946,到2015,国民党到底中了什么邪,被下了什么蛊?

都门帐饮无绪


是国民党没有人才吗?


当然不是。


比起共·产·党,国民党的人才只多不少。


军事上的人才,光一个“小诸葛”白崇禧,就与林彪不分高下;别说比“小诸葛”还会打仗、三次击败他的陈济棠了,更别说入缅歼灭大量日军、又多次击败林彪的虎将孙立人了。


国共双方都有承认,国民党不是输在军事上。


那是输在纵横捭阖的谋略上?


国民党也不缺远见卓识的人物。 比如杨永泰,世人知道不多,但他的能耐可说是当世无二。 国民党完成形式上统一、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全拜此君谋略所赐,甚至他还提前预估到了连红军自己都没想到的北 上路线。



厉害吧?像这样的智谋人物,至少还有林蔚、贺国光等一干高手。


你智商不差啊!好比你不能因为心沧桑了,就说自己不够帅,你也不能因为项羽倒在乌江,就说他帐中没人才。


那么输在所谓“四大家族”贪腐上?


这个李不太白不敢反驳。


然而时过境迁, 马英九治下的政府,恰恰以 清廉自守 著称 ,跟贪腐沾不上边,连习惯死缠烂打的对手民进党,都揪不到他一根小辫子。事实上,比起对岸三千年未有的 反腐 运动,马政府也确实是十分廉洁的。


那一定是输在 失去民心 上了?


可是,赢得抗战胜利的蒋政府、惩处阿扁贪腐政权的马政府,本来是民心在握的,民心又不是钱包,怎么说丢就丢呢?


聪敏如宋美龄者,率直如洪秀柱者,都是人中凤凰。凤凰可以涅槃,但 面对不争气的一家老小 ,她们至多就是一颗 速效救心丸 ,缓口气可以,想救活国民党,那是痴人说梦。


因为中国国民党老大哥的病,不在肌理,不在血脉,在骨头里。


这个病,叫 拥兵自重不团结


这个病,叫 旧中国分裂式后遗症


这个病,始于曾国藩。

暮霭沉沉楚天阔


曾几何时,不知从哪刮起的一阵风,曾国藩忽然大热,就跟今天的马云、雷军似的。


受此影响,当时刚读大学的李不太白,差不多把能找到的曾国藩的书都读了。


老实讲,才智中等的曾国藩,能被后世称为“立言、立功、立德”三不朽的完人,确有其牛逼之处。这里就不细谈了。但很要命的一点,他无意中恢复了晚唐军阀“藩镇割据”的旧格局。


曾国藩的湘军,作为当时国家倚重的主要军事力量,在干掉太平天国后,变得不好控制,弊病丛生。于是,湘军被遣散,薪尽火传,李鸿章的淮军崛起。

然而,这里有个巨大的隐患被隐藏了:


湘军只听曾国藩调遣,淮军也只认李鸿章 —— 无论是湘军,还是淮军,都不对中央政府负责,只对对个人负责。


所有在战争中立功的军人,均由曾国藩、李鸿章提名推荐,获授朝廷爵禄。

而李鸿章的格局更小。


李鸿章是个人才,有人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跟他恩师曾国藩比,还是差太多太多。



曾国藩年轻时的诗,是这么写的: 竟将云梦吞如芥 ,求信君山刬不平


李鸿章的诗,却是这样的: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霸气吧?是的。但心中打的念头却高下立判。曾国藩说,老九是拼命发财,少荃是拼命升官,我是拼命读书。一点没错。老九是曾国荃,少荃就是李鸿章。

他比曾国藩精明,更懂人情世故,会耍滑头。 但他的所有聪明,都是在个人升官发财的小格局中,他没有曾国藩那样的儒生济世之志。


“兵为将有”的湘淮军阀旧习,被李鸿章的继承人袁世凯因袭,并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袁世凯天津小站练兵,练的是袁家兵,口号基本就是“吃袁大帅饭,为袁大帅打仗”。


拥兵自重,便舍不得自己的家当,舍不得自己的家当,就不会有超越一己之私的格局。


当一支军队只认一个人时,那基本意味着它迟早有一天要造反。这在今天很多企业里,也是一样的。 李不太白就亲身见识过几次。


这跟孙中山的国民党有毛线关系啊?


关系大了。

千里烟波


从曾国藩、李鸿章到袁世凯,军队对某个人的依附作用,反过来又使个人萌发了割据一方的野心,并日益膨胀。


这无论是对一个国家、一个党,还是对一个企业来说,都是致命的。


我们不妨来看一个十分诡异、令人慨叹莫名的历史迷案。


破译这个迷案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所长金一南教授, 翻阅了大量保密史料,真实性经得起历史检验


这个迷案,就是红军第五次 反围剿 失败后,行至桂湘境内,前有广东、广西、湖南地方军阀堵截,后有国民党中央大军围追, 红军怎么可能凭人力逃出生天呢?


毛先生再怎么神奇,在四方大军合围前,也没有渡过湘江的道理。


唯一的谜底,是有人让出一条华容道。


红军是被人有意放走的,而不仅仅是凭自己作战英勇、谋略高超。


广东军阀陈济棠,首先与红军达成秘密协议 ,只要红军不滞留广东,他就一路放行,最好笑的是,粤军甚至用有线电与红军互通情报。


广西的 小诸葛 白崇禧,定的九字围剿策略也很神奇:对红军 不拦头,不斩腰,只击尾 就盼红军早点离开桂境。


执行白崇禧策略的两个军长甚至吵了起来,因为尾巴也有大小嘛,到底击大还是击小啊?


白崇禧再次指示,小尾巴,意思一下就行了。



这么小意思一下,就叫红军损失超过两万人 ,让朱德、彭德怀陷入极其险峻的局面中,林彪甚至对自己部队还能撑多久产生了动摇。指挥部一度变成战场,连林彪、聂荣臻、左权都拔出了手枪。


等到在蒋介石重压之下,稍作合击, 86000 红军,渡过湘江就剩下 3 万,损失大半。


白崇禧要是出力真打,红军是扛不住的。


白崇禧这么干,倒没和红军达成什么协议,有的只是对自己利益的精心算计。

小诸葛 的算盘是,老蒋围剿红军的确,但借 剿匪 名义来收拾我广西也是真,所以 有匪有我,无匪无我 ,留着朱毛,他白崇禧才有发展机会。


小诸葛 是对的,蒋介石也没有错。


直到败退台湾后,国民党也从没有在信仰上、组织上、人心上真正统一过。像陈济棠、白崇禧这样打着自己小算盘、蝇营一方的党国大员,何止成百?


袁世凯死后形成的军阀割据、拥兵自重的局面,并没有通过多次 蒋桂战争 蒋冯战争 蒋冯阎战争 消失,相反, 中国国民党的中央政府,实际上是多个割据军阀貌合神离的拼凑。


“内忧”时如此,国破家亡的“外患”当头,也不肯放下自己的铁算盘。


1935年,为了防止白银大量外流,蒋介石决定以法币代替白银,全国统一货币。这遭到日本的强烈反对,并多次威胁要采取断然措施,因为这会加强中国的经济政·治统一。


而主政华北的宋哲元,禁止白银运归中央!


宋哲元甚至谋求华北自治。当他就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后,实际上已经朝降日的方向跨出了危险的一大步。


金一南少将在书中问到,全国抗战始于 七七事变 ,但卢沟桥并非塞外边疆,它是在北京西南, 为什么中日战争尚未正式打响,鬼子已经抄到京师以南扼住了我们的咽喉? 要知道,华北日军不是关东军, 其兵力全部加起来最多也就八千多人,驻守华北的宋哲元手握十几万兵力 ,竟然放任敌人以如此少的兵力深入领土,查遍世界战争史,可有第二例?


因为在中央军和日本人之间,宋哲元正在翻来覆去打算盘,要守住他那点地盘。


宋哲元如此,“鸦片将军”张学良实际又是一副什么德性呢?


兵力只有一万八千人的日本关东军,要打败近20万东北军,本来不可能,但纨绔子弟张学良直接扔掉了整个东北。


跑到北平的张学良一面向中央索取巨额军火粮食,一面玩自保。行政院长汪精卫飞赴北平,亲自施压,督促他出兵关外抵抗日军。


张学良却说: 我去抵抗,受了损失谁来补偿? 气得汪精卫两眼含泪说, 连你我都指挥不了,一枪不发丧失东三省,我怎样向全国民众交代? 张学良竟无耻地答道, 交不交代是你的事 。汪精卫伤心至极,回到南京即宣布辞职下野,以换取对张学良的惩处。


蒋介石没敢惩处张学良,因为怕他投敌。


这就是国民党内的真实现状。军阀派系,人人握着算盘,没有哪个是真正服从中央指挥调度的,没有谁的眼界能超过自家的二亩田。


这样的党,焉能不败?


这样的党要是不亡,谁亡?

今宵酒醒何处


前世种下的孽缘,今生还在开花结果。


接连输掉“三合一选举”、“总统大选”两大战役的国民党,还有机会翻盘吗?


六十多年前没做到的事,现在也不能。


国民党风雨飘摇,李登辉的挖空、拆迁作业,固然难辞其咎 —— 但是,之后呢?


曾经担任蒋经国秘书的 宋楚瑜,另创亲民党,分裂国民党,虽有满肚子委屈,也无非是个人的那点利益放不下, 与李宗仁有什么不同?


长期担任 立法院长”的 王金平,已被一再证明无领袖潜质,却从来隐性不合作,自矜自持,历来态度暧昧, 和白崇禧有多大区别?


踌躇满志的马英九,一再削弱连战、排挤宋楚瑜、打压王金平, 重用没有实际治理经验的大学校长、学者理政,贪图容易驾驭之便 ,有考虑过 泛蓝 大局吗?


朱立伦等党内精英,初时畏首不参选,不过是盘算自己那点前程,怕替国民党背黑锅。


剩下一个真正的领袖人才吴伯雄,又被晾在一边暗自叹息。


李不太白曾在复旦哲学课堂听一位老先生的课,他说大陆高层也很关心台湾选情,就问情况这样糟,国民党为什么不团结呢?被问者苦笑道:“国民党什么时候团结过呢?”


这位老先生便是冯沪祥教授,曾担任过蒋经国八年秘书——在宋楚瑜之后、马英九之前。


一语道破天机。


国民党还是那个熟悉的国民党。


即使它脱下了中山服,穿起了西装。


从全党唯唯诺诺不敢对决蔡英文、集体通过洪秀柱参选2016,到“大选”前夜临阵换将,临时修改党章,以朱立伦取而代之,环顾当世,可有第二个这样的笑话?


一个党懦弱苟且到如此田地,反反复复到这般情形,它不死,上帝真没法活了。


失去心气的人,天意就不可违。


气数已尽的国民党,天已不与洪秀柱——尽管她有辣椒一般热烈的斗志,藤条一般坚韧的意志;尽管她展现出来的节气、志气、骨气、勇气,为国民党数十年来所未见,足以令所有国民党男人低头羞愧。


但那也至多赞扬她一声“时穷节乃现”!


仅此而已。


国际上,台岛内,时间,人心,没有任何一个条件能帮助到她。纵有一批深蓝的老同志在默默地为她祈祷,也只是孤臣尽忠罢了。


蒋介石、连战、宋楚瑜、马英九失去的,不是一个花木兰能找回来的。


大门已经关闭,句号已经划上,国民党哀伤的身影,将伴随着他那高冷的余音袅袅而去。


六十七年前,失败者尚有海岛聊寄余生;这一回,在劫难逃。


国民党这座老店,无论昨夜宿醉何处,今宵都是醒不来了。


有些人活着,它已经死了。

杨柳岸 晓风残月


这种情形,恰如春秋时代的晋国。


春秋初,晋国内部就出现了公室与贵族争夺君位的长期内耗。到了后来,大臣势力越来越大,公室君主屡被架空,或被弑杀,晋的内部割据势力逐步形成了范、中行、知、韩、赵、魏六卿,公室不再重要,而 六卿之间角逐不息,你打来我打去,终于把自己打的遍地鳞伤,内伤深重 ,分裂成韩、赵、魏三家,再也不是强敌楚、秦、齐的对手,直至一个接一个亡于敌人之手。


不然以晋的实力,朔北的凛冽风骨,怎么会让秦统一天下?


不然,以国民党手中的优势资源,怎会失去最后一块家园?


以此对照,国民党的内部,又岂止六卿?


子曰:不知生,焉知死?


要知为什么死,得问为什么生。


前世因缘, 感染了乱世“割据病毒”的国民党,本就不是以洁白之身来到这个世上的,它又没有能力自我康复,将自身病毒涤除干净, 上天也没给他一个能超越个人格局的时代人物, 所以一逢命运大对决,国民党总会习惯性惊惶失措,一败涂地


国民党,一个努力争取走上正道、却又一直被自我旧习戕害的孩子。


六十七年两局棋,山河家国一场梦。


命苦,也不能完全怨社会。

斜阳草树  寻常巷陌


说正事前,扯点闲事,你发现一个现象没?


怀有雄心的男人,大多爱谈些牛气冲天的时代大事;富于灵气的女人,却喜欢注意些鸡毛蒜皮的小细节。


看起来,男人们的这等雄韬伟略,要比女人们的鸟语花香厉害百倍是吧?

恰恰相反。男人滔滔不绝的一万句逻辑推演,常常敌不过女人透过细节的一眼看穿。


世界总是发生些又错又误的大事,细节里掩藏的真相,却往往惊人的准确。


女人进化出的这种强大观察效率,难度系数实在太高,只有最冷辣的男人才能办到。


比如让你判断,什么是最浪漫的事呢?多数人能想到的,也就是陪谁到海边吹吹风,或者拉着谁的手慢慢变老啥的。


鲁迅却说,最浪漫的,是在有天傍晚,满院的红叶飘零,忽然转身吐了一口血,这时有温柔的人将一件风衣披他肩上。


老愤青的洞察力,毕竟高人一筹啊。


用造物主的这种神奇的戏剧手法,来思考国民党的前世今生,实在是很有趣。

而且很有效。


当人们习惯在金戈铁马的遐想中,纵横捭阖着民国风云,在三五杯酒盏后,谈论着时代豪杰时, 史的真相,往往还是在小小的细节里看得更清楚。


这篇笔记,就试着从一些蛛丝马迹的细节里,在那些大叙事外,找出国民党挂掉的真相。


第一个细节,是件台湾的白衬衫。


舞榭歌台


2016年6月3日,台湾平常一日。


昨日暴雨造成的200多个航班受困,等到今日积水退去,多已恢复。到了傍晚时分,恒春海域发生4.2级地震,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岛底小躁动,不值一提。


“大选”已成往事,蔡英文也已在两周前宣誓入职,对重创之后的中国国民党来说,除了找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舔舐伤口外,这一天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记录的。


然而,风雨交加的夜虽已过去,还是有一件白衬衫,映出了国民党鬼魅般宿命的身影。


6月3日,国民党内约定“立法院党团大会”抗议行动,按事前统一要求,所有人都身穿国民党蓝色“战袍”出席。 唯独立法院长主席王金平,穿着白衬衫,十分扎眼。


老大叔爱白衬衫,那也没什么不妥吧?


王金平大叔甚至表示,“不要说衣服(蓝衫)没有送给我,就是送我也不穿”。


穿衣服嘛,小事一桩,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玩过家家,总会有调皮捣蛋的嘛。

可是,当此泛蓝阵营一片萧条,国民党处于三合一选举、“总统大选”严重挫败后的低谷期,在这样一个集体行动大会上, 作为一个在党内关系盘根错节的大佬, 王金平拒穿象征党魂的蓝色“战袍”,背后折射出的国民党内在 困扰 ,还是让人不免一声叹息


须知老大叔并非不懂事的小毛孩,王金平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国民党员。


当年宋楚瑜从蓝营出走,搞出一个橙党,虽然高不成,低不就,难成气候,但每逢“大选”,必定抖擞精神上阵跟国民党拉仇恨,一个好端端的泛蓝阵营,从此搞得乱七八糟,伤疤至今未愈,党生活一直不和谐。


如今王金平又身在蓝营反穿白,眼看着同志们都上阵呐喊,却一个人坐在角落冷眼旁观,老人家你到底在玩什么毛线呢?


一百年过去了,国民党还是号令不行,队伍不好带,大哥不好做,二哥爱折腾。


推算起来, 国民党百年苦旅,从黄兴、李宗仁、宋楚瑜,到王金平,像这样任性的二哥差不多有四任了。 当然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任。


一件白衬衫,穿出了国民党一世纪的哀愁。


可是这么大一个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地散乱着呢?


因为粘合国民党的,初期只是些红手印。


第二个历史细节,一叠红手印。


英雄无觅  孙仲谋处


国民党的前身,是兴中会、同盟会。


它们本由多个反清团体组成,目标很简单,就是革掉清王朝的命,彻底结束封建帝制,恢复中华,创立民国。


然而自武昌起义推翻清廷后,国民党一口紧憋着的气,似乎就喘掉了。


先是宋教仁被刺杀。后是黄兴在讨伐袁世凯、建党原则等重大问题上,多次与孙中山公开激烈争吵。然后是章太炎自作主张,赞成军阀割据,与孙中山国家统一的宗旨背道而驰,转身而走,与黎元洪另创共和党。


等到陈炯明叛变,李石曾、吴稚晖等49人甚至联名通电,要求孙中山下野。


陈炯明身为一个将军,居然也敢提出与领袖完全相反的路数。总理主张强势中央政府,北伐结束割据局面,统一中国;小陈同志却要以广东为模范,联省自治。


这拥兵自重的旧路子,多么似曾相识。 假如手握重兵的将军,人人都提出一套社会大计要实施,整个社会岂不乱成了一锅乱炖?



可是国民党好像一直喜欢吃火锅。


当年国民党的“核心三人组”,是孙中山、宋教仁、黄兴。章太炎影响也很大。随着宋死,黄争执,章出走,孙中山孤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就各回各家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大家都是忠肝赤胆,为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为苍生黎民衔命疾走,岂不是应该舍小节、求大义吗?死且都不怕,还有什么放不下、谈不来的呢?


不团结的背后,更深层次原因又是什么呢?


从檀香山回来的孙逸仙博士,学了许多西方知识,还入了基督教,他思索出三民主义,给出了思想;他呼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提出了目标; 可是对于运营一个现代政党所需的具体方法,却近乎一片空白, 在人的问题上,好像写诗一样凭着感觉走。


无论是早期的兴中会、同盟会,还是改组成的国民党, 都没有纲领,没有组织,没有章程,没有选举,没有定期会议——连有多少党员也是一笔糊涂账, 据说有 3 万,登记注册的却只有 3000 ,可是缴纳党费的却又是 6000


那么到底有多少党员呢?答案是不知道。


入党就很不严谨,只是按红手印向孙中山个人宣誓效忠。 孙中山抬头仰望的是革命大计,心中想的是建国大纲,至于有多少党员、这些党员又都是谁,他就不清楚了。


1923年,苏俄驻华代表鲍罗廷,毫不客气对孙中山说, 你领导的国民党,作为一个有组织的力量,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 听得孙中山大惊失色,此前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没有组织,就没法有效管理,自由自主之下,再一致的理想也势必各行其是。

你赶着一群野马,手中却没有缰绳,草原又急风骤雨,它们能乖乖按你挥手的方向跑吗?


这真是让人惊讶, 一个近现代的革命领袖,又不是李自成、洪秀全,竟然没有建立严密革命组织的意识,怎么可能呢?


这是不能苛求孙中山的。他人在彼时,身在此山中,既不可能扒开杂枝乱叶,发现隐于深处的问题源头,也无暇触及这个问题。


它牵涉过大,盘根错节,其复杂程度足够写一篇长篇博士论文了。


李不太白无意写技术报告,就用一位囚境中的上师歌声,试着酿一壶山中老酒吧。


青年仓央嘉措,情缘佛缘两茫茫,遂吟哦道: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革命理想犹如心头佳人,山上明月,很美。


但仰望明月的人,却看不见地上的六便士。


而六便士,才是决定能走多远的关键。


六便士,历史的第三个细节。


想当年  金戈铁马


1919年,英国的毛姆写就了一部意味深长的哲思小说,叫做《月亮与六便士》。


便士,英国货币最小单位,喻义现实。


月亮,皎洁,高挂天上,代表理想。


从历史的高山上遥看国民党带头大哥,不能说他们未曾心怀明月。他们身陷散乱,是 因为地上的六便士,实在太沉重了。


很多人以为,民国社会已接近于现代。


实际上,就算到了1940年代,也非如此。


抗战期间,出于用中国广袤的山川大地拖住日本陆军的战略盘算,山姆大叔援助了国民党大量战略物资与美元,但他们却抱怨道,钱是花出去了,可事情却办得不咋滴。


这也难怪,资本主义车轮上的议员,怎能理解民国大山里的生活呢?


时值雨季,当时还是连长的黄仁宇,随着驻缅远征军经过云南,部队拖在身后的军备,不是无故消失,就是深陷淤泥。消失的可能是被偷了,陷进泥潭的也基本出不来了。


因为运载工具主要是毛驴。而找毛驴的方法是这样的:先找到村长,然后用枪逼着他交出村里的毛驴。


枪炮很多,村长却不好找,毛驴也有限。


假如你要送一封信到隔壁的省,就得像明代社会那样,在路上耗时一个月。

部队的基层领导,还得分心管好“内鬼”。


第一种内鬼,是士兵。当时士兵月薪是12元,连长40元,山上土匪却开出一支步枪7000元的条件,蛊惑士兵偷枪卖。机关枪和军官手枪更贵。所以连队里晚上睡觉就把枪支锁起来。


第二种内鬼,还是士兵,不过是他们的嘴巴。士兵的嘴主要不是用来说话的,而是吃饭的,可是由于饿,吃得不好,他们一有机会就跑去村里偷狗吃。连长非常操心这事。


他操心这事,不是怕士兵拿了群众一针一线,而是他们煮狗肉时卫生搞不好,大吃大喝之后就生病,一生病基本就挂掉。


挂掉一个少一个。不操心哪行呢?


诸如此类的破事,不胜枚举。真是承蒙上帝厚爱,在悲催的年代,送来这么多黑色喜剧。


但还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


抗战进入白热化阶段后,当中国军队一步步从东部,撤到西部内陆地区时,维持军队与政府开支的钱与粮食,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之前国民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东部的关税、盐税、消费税、债券,退到内陆地区后,收入是全没了,仗却还得继续打。


悲催的漫漫黑夜开始了。


广渺的内陆不是穷,是真穷。古老乡村除了种地之外,也没别的营生,本来许多农民一年苦哈哈忙下来,仅够勉强糊口,现在忽然呼啦啦地跑来了数百万的军队,外加无数公务人员,负担怎么受得了?河南有一次发生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可国民党军队也不能空着肚子打仗,继续征粮吧!在亡百姓和亡国之间,闭着眼睛选一个吧。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是最糟糕的。


由于国民政府统治的手,之前并没有实质性地伸入到内陆乡村苍凉的怀里, 等到 负责征税的官员开展工作时,顿时傻眼了。征税是要按照户籍和土地数量来的,可是许多地方找出的户籍一看,原始资料竟然还是明朝时 留下的,数百年来既没进行过土地勘测,也没进行过人口普查,税收怎么征?


对大片古老村落来说,国民政府与军队就好似从天而降的外人。地方官和村长背着一麻袋的税收任务,都不知找谁哭去。


一边是高挂天上的民国政府,一边堕落尘土的内陆,他们两者之间,原来你是你,我是我,并没有什么内在关系。


也许是数十年的军阀割据,加强了这种天上归天上、地上归地上的中空局面,也许是三千年中国传统社会的惯性使然。


无论如何,民国中央政府竟然和内陆社会没什么关系,听着总有点匪夷所思的感觉,而现实却又让人无从辩驳。


这些碎碎念的细节说明了什么呢? 一个悲催的事实:孙中山、蒋介石脚下的“六便士”——民国的土地上的人,物,结构,形态,都并不比明代的社会好到哪里去。


脚下的土地还是那个土地,时代巨变又事起仓促,在没有外来思想的强力介入条件下,领袖们只有本能地从传统智慧里,寻求治术。


那些传统治术,它们又都是些什么呢?


它们的土壤里,能长出现代组织力量吗?


面对波诡云谲的时代激流,它们真的像今人吹嘘的那样仁者无敌吗?


这些问题太大。 三千年来,李不太白每一次梦到它,都觉得它是那样的无边无际,其汹涌浩瀚的暗能量,足以吞噬所有苦难与欢乐。


包括国民党的美丽与哀愁。


气吞万里如虎


中华帝国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特点:大。


由于幅员实在太过辽阔,信息传递极其不便,帝国的治理就面临巨大的挑战。

这里闹水灾了,那里干旱了,边境又有蛮夷侵扰了,哪儿民变了,不一而足。


可是这些信息要反映到决策者那里,少则一月,多则数月,等到皇帝与内阁讨论出办法,做出决策,安排实施,说不定那边事情早已云消雨散。


那这么大一个社会,平时怎么运行嘛?


于是,一个天才的发明诞生了。


解决大多数具体问题,竟然不是靠具体办法,而是 ”对付“ 实”,以 ”对付“ 有”,以形式对付内容。


这说起来有点绕。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说,有点类似令狐冲的“独孤九剑”,任你千招万招眼花缭乱,我就一个无招胜有招。


任你广渺大地上的事情千头万绪,洪水滔滔 ,我就用一条“道德”的大河引导人心。


帝国的统治者,不能像现代领导一样开电视电话会议,坐上高铁视察全国。他人不出皇宫, 平常就 靠道德、礼序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应对来自辽阔大地上的纷繁事务。


礼序的内容,在上层是忠,在民间是孝。


忠孝实质上都是造成一种无形的秩序,层层约束,使人心逆来顺受,社会安定。


地方上主持事务的官员、乡绅,主要靠的也不是法律,而是个人的德行威望,对各种矛盾加以仲裁与平衡。


上层统治机构更像一个品牌形象店,下层民间社会则像一个个铺子,二者各自运作,是彼此半脱离的。


又既然治理社会的是靠一套虚的东西,所以具体数量多一点、少一点也就不太重要了。


这就造成在长长历史形成中,帝国统治者根本不在乎具体数字管理,全国人口到底有多少,土地实际几何,一年一季的税入总额,财政支出预算所需,军队士兵数量,全都是个概数,一笔糊涂账。


只要不出大乱子,仁孝治天下就行得通。


等到两三百年下来,豪强对土地的兼并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实际问题堆积如山,想改革也改不动了。怎么办呢?


好办。改朝换代,换个姿势重头再来一次。


传统帝国的这些骨肉气血,经年累月,早已修炼成精,绝对不是民国短短数十年的运动与风潮可以变异它的。


它能不能生出一个“现代组织”的无敌宝宝,全赖于它本身有没有这个宝宝的构成基因。


这个基因是什么呢?


为了实现组织的信仰与蓝图,“现代组织”需要两个关键基因:


第一是“统计与编制”。层层结构,纲举目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组织目标大于一切。


第二是“强联结”。个人一旦加入组织,就意味着放弃部分个人自由,接受组织约束,个人意愿服从组织目标,成员不能处于游离态。


这两点,恰恰是传统帝国的死穴。


帝国“模糊概数”的管理,造成一个号令发出后,执行效果是没法统计的,好比公众号文章全赖朋友圈传递一样,传到哪是哪。委员长的手谕,阅读量也可能只有几百。


而帝国“虚无的道德”治理法,又造成了上层结构与下层社会的半脱离状态,是完全的弱联结。正所谓山高皇帝远,有事找村长,乡民买账的还是土皇帝。


此外,在传统帝国这种治理结构下,社会越僵化、越呆板、越保守、越没有进步,越好。人民越愚昧,越利于帝国的江山稳固。


为了达到这一点,历朝历代,“子民”们都被约束在一个位置上,安心务农,迁徙与远行受到严格限制,职业差不多都是子承父业,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通过科举改变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单一个体的命运就如同蝼蚁,应对突发灾难的能力十分有限, 相对应地, 人际关系就极为重要,并被放大到极致。


关系是要有的,万一有人“得道”了呢?那么关系网中的鸡犬都可以升天了。平时它是一个人发展的全部机会可能;灾变时,它又成了帮困扶难互助组,一方倒霉,八方支援。


所谓“礼尚往来”,也暗含着这样一个秘密:他日你若发达了,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这些关系包括亲戚关系、同族关系、同乡关系。假如你有幸是知识分子,还可增加师徒关系、同窗关系、同年关系。


这些关系无形无色,却是联结整个社会的核心形态,星罗密布,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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