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选举进入倒计时，特朗普与哈里斯都使出浑身解数，以争取选民支持。
特朗普走进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家麦当劳，系上围裙炸薯条，站在汽车点餐窗口分发订单。哈里斯则第一次接受了保守派媒体福克斯新闻的采访，与主持人在边境安全和移民问题上产生多次争执。
他们为什么这么拼？那是因为，自哈里斯接棒以来，特朗普与哈里斯在全美和摇摆州民调中的支持率一直十分接近，谁都未能在任何一个民调中领先 5 个百分点或以上，也即始终在民调误差值以内。
美国许多资深民调专家和长期报道大选的记者都表示，这是美国自有民调以来，两党总统候选人支持率“真的不可能再接近了”的一次大选，也是他们从业以来，总统选举结果“最具不确定性”的一次大选。
这张2024年9月10日在美国费城总统辩论媒体中心拍摄的视频直播画面显示，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副总统哈里斯（右）与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前总统特朗普在费城参加电视辩论。新华社记者 李睿 摄
民调结果扑朔迷离，而选举结果很可能仅取决于摇摆州的数千张选票。这使得摇摆州的独立选民动向备受关注。鉴于美国党派政治极化，两党基本盘都比较稳固，独立选民虽然数量上远少于两党选民，却可能在决定摇摆州战况方面，扮演关键角色。
文 | 徐剑梅 瞭望智库驻休斯敦研究员
编辑 | 蒲海燕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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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看，特朗普和哈里斯都需要吸引独立选民支持才能赢得选举，但相对而言，特朗普尤其需要。从2015年开始竞选总统起，这9年来，不论选前民调、选举日投票，还是总统任内，他的支持率始终低于50%。4年前，他之所以在摇摆州以微弱差距告负，进而离开白宫，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独立选民选票的流失。此次大选，他身后的共和党选民仍然“坚如磐石”，但这不足以支撑他赢得大选。简言之，特朗普如果不能在关键摇摆州赢回足够的独立选民支持，难以确保大选获胜。【注：独立选民，指那些宣布自己不属某个特定党派的选民。由于多数注册为某党派的选民通常会投某党派候选人的票，大选竞选的重点是赢得独立选民的支持。】
2024年7月15日，在美国密尔沃基，特朗普（前左）和万斯出席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新华社发（李建国 摄）
美国民调机构盖洛普今年发布的数据显示，2023年，美国成年人中独立选民的占比已达到43%，创下2014年以来的新高，继续构成“美国最大的政治集团”。而且，在一些关键州，独立选民的比例比其他一些州还要更大一些。
路透社和民调机构益普索今年1月至3月针对独立选民的种族构成、年龄等特征展开了调查。调查显示，近半独立选民是白人，另外非裔、拉丁裔占比达20%左右。尤其在过去4年新登记的拉丁裔选民中，有高达42％的人都登记为无党派。
密歇根大学迪尔伯恩分校政治学副教授胡里奥·博尔克斯(Julio Borquez)说，特朗普和哈里斯在争取独立选民方面面临相似的挑战：首先，多数独立选民实际上会倾向于某一大党，并非像他们自称的那么独立；其次，独立选民往往对竞选活动了解较少，也不太感兴趣，两党竞选团队“抵达”他们的途径和手段有限；再次，独立选民诉求多变，可能“难以捉摸”，对两党总统候选人来说，为独立选民把脉不容易；第四，引发两党基础选民共鸣的信息，往往可能让独立选民望而却步。在最后竞选阶段，特朗普和哈里斯都专注于激励和动员各自的党派基础，同时试图通过吸引独立选民来扩大其基础，但独立选民的这些特点，意味着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博尔克斯还指出，美国独立选民一个带有普遍性的关键特征是拒绝党派标签，厌恶两党纷争、人身攻击和辱骂。这一特点对“好斗”的特朗普竞选团队相对不利。他说，想要赢得独立选民支持，特朗普需要利用拜登-哈里斯政府的弱点，尤其是利用多数独立选民对拜登政府在经济和移民等关键竞选议题上处理方式的不满。特朗普在竞选集会上念错哈里斯的名字、质疑她的种族或智商，这些尖刻言辞可以迎合其铁杆支持者，但“不是与独立选民建立联系的途径”。
特朗普竞选团队显然已经发现这一点，策略有所调整。10月以来，特朗普在竞选集会和媒体采访中，明显减少了提及哈里斯的次数。从近日的选情风向看，这一策略也收到了效果。
美国独立选民的投票意向在不同地区存在很大差异。不过，多项民调显示，对美国独立选民来说，经济是首要考虑因素。拜登退选前，相当一部分独立选民对他的经济政策表示不满。亲民主党组织“蓝图”（Blueprint）7月民调发现，33%的独立选民表示哈里斯的经济政策对他们家庭有利，而37%独立选民认为不利。8月《纽约时报》/锡耶纳学院的摇摆州民调中，独立选民表示，经济问题是影响他们投票的最大因素。
选民在美国洛杉矶一处投票站投票。新华社发
保守派团体“家长教育权利”组织执行主任苏珊娜·加拉格尔（Suzanne Gallagher）看好独立选民倒向特朗普的前景。她认为，能够给选民灌输经济信心和财务安全感，有能力解决恶性通货膨胀和失控的国债危机，这样的总统候选人更有可能赢得选举。她说，独立选民关心自己和国家的财务未来，包括美元购买力，且总统候选人吸引独立选民的最有效方法之一就是明确自己的立场。而特朗普立场“一直很透明”——“美国优先”，将美国公民作为他的最高优先事项。并且，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已经展示了领导能力，实施了降低税收、保障边境安全、恢复法律和秩序以及激励自由市场等措施刺激经济、减少债务。她说，特朗普团队需要强调这些信息，以在今年大选中激励和赢得独立选民。
加拉格尔从言论上看是特朗普的“死忠粉”。她还认为，民主党在学区教育等领域的糟糕政策和失误让选民失望，民主党主导的美国众议院对2021年1月国会山骚乱的调查，今年竞选期间特朗普遭遇未遂刺杀事件的相关调查，都暴露了美国情报机构的诚信问题，而“归根结底，拜登-哈里斯政府应该对此负责”。她说，民主党多年来缺乏诚信，而当选民发现受骗，需要几十年时间才能重新赢得他们的信任。
2024年7月17日，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在密歇根州波蒂奇发表讲话。新华社/法新
博尔克斯则认为，哈里斯竞选团队的这些弱点，同样适用于特朗普竞选团队。特勤局涉嫌腐败、特朗普被起诉、哈里斯直接接棒拜登，这些共和党选民认定的“明显欺诈行为”，未必是能与独立选民产生共鸣的话题。
另有民调显示，在独立选民中，男性倾向于特朗普，女性倾向于哈里斯。
明尼苏达州10月４日发布的《明星论坛报》/MPR新闻进行的该州民调中，约三分之一选民自称独立选民，其中，43%可能支持特朗普-万斯，41%选择哈里斯和她的竞选搭档即该州州长蒂姆·沃尔兹，14%尚未决定，2%支持第三方候选人。这项民调抽样误差幅度为正负3.5个百分点。这些独立选民中，46%的人认为经济“糟糕”，81%的人认为非法移民问题“非常”或“有点”严重。64%的人认为美国民主受到威胁。《明星论坛报》走访之下，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无人对任何一位总统候选人或其竞选搭档抱有很大热情。
78岁的退休地方政府公务员肯·弗拉（Ken Vraa）2016年支持特朗普，2020年改投拜登，这次准备投票给哈里斯。他关注巴以冲突，听到哈里斯支持两国方案的表态，但“没有听到特朗普的任何信息”。哈里斯扩大小企业和儿童税收抵免的政策建议让他很感兴趣。至于特朗普，弗拉说：“特朗普撒谎太多，简直疯了”，“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摇摆不定。”
30岁的比利·伯德（Billy Bird）从事金融工作，2016年投票给自由党总统竞选人加里·约翰逊，2020年投票给拜登，今年他表示将投票给哈里斯。“她是一个标准的民主党人，但我不介意”。他说，他支持女性堕胎权，而“作为一名白领，总体来说（美国）经济形势对我有利。”伯德还说，今年大选中，他关注的首要问题是美国国债已超过35万亿美元并仍在不断增长，美国政府“需要控制支出，两位候选人都应该讨论这个问题……但没有人关心赤字，也没有人关心以合理的方式管理政府。”
76岁的哈罗德·弗雷霍茨（Harold Freyholtz）是越战老兵，经营一家家庭农场，自称是倾向保守派的长期独立选民，2016年和2020年都“捏着鼻子投票给特朗普”。他说，他反感特朗普嘲笑人，包括退伍军人和残疾人。特朗普还声称来自海地的非法移民在俄亥俄州一个小城市吃猫狗等家养宠物，“这件事简直太愚蠢了”，弗雷霍茨说道。但决定他投票意向的最关键两项议题是美国国债和边境安全，他今年还将再次“捏着鼻子”投票给特朗普。
63岁的韦恩·罗德（Wayne Rohde）是作家和播客主持人，2016年投票支持特朗普，2020年没有投票给任何总统候选人，他说：今年仍未做出决定，两名总统候选人都没有赢得他的支持。罗德说，他最关心经济，其次是移民，并对乌克兰和中东局势深感担忧，质疑美国资助战争的决定，“我们所做的只是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筹集资金。”
72岁的玛丽·扎皮亚（Mary Zappia）是退休理疗师和医药销售员，2016年支持一名独立候选人，2020 年选择拜登。她担心气候变化、边境移民、美国国债。对今年大选，她说，作决定“非常艰难……我对双方都不信任。”扎皮亚说，虽然尚未决定，但倾向于支持哈里斯-沃尔兹，“他们似乎比特朗普更不容易引起分歧”。“我觉得两位候选人都像普通政客一样，信口开河，承诺一切，在问题上反复无常。”她补充说，美国政客们“需要重回道德制高点”。
美国总统选举进入倒计时，特朗普与哈里斯在7个摇摆州竞争激烈，二人的民调数字差距非常小。美国总统大选最为特殊之处，是选举人团制度。美国选民在选票上圈选的并非民主、共和两党所推出总统副总统候选人的名字，而是代表双方阵营的选举人团代表。大选计票结束后，由选举人团完成各州票选，该结果送至国会进行统计确认后，才正式宣布当选者。共和、民主两党必须在全美538张选举人票之中，取得过半票数，才算赢得胜利。各州选举人票数随着居民人数而有所不同，多数地方都是“赢者通吃”——取得多数普选票的阵营就可获得该州所有选举人票，但仍有部分地区采用比例分配，为选票计算增添了变数。
美国的7个摇摆州包括宾夕法尼亚州（以下简称宾州）、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内华达州和北卡罗来纳州，加起来的选举人票数为93张。其中宾州、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位于“铁锈地带”，特点为以传统制造业为主，经济低迷，白人工薪阶层居多。这三个州是传统的蓝墙（民主党铁盘）州；而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内华达州和北卡罗来纳州则位于“阳光地带”，呈现出经济活跃、移民占比高和人口年轻多元化趋势明显等特点。2016年时特朗普的选情穿透蓝墙，让这三州翻红，2020年特朗普拿下了北卡罗来纳州，而拜登则拿下蓝墙3州成制胜关键。
9月28日至10月8日，《华尔街日报》在全美7个摇摆州各向600名登记选民征集调查意见，整体支持率显示，46%受访者支持特朗普，45%要投给哈里斯。哈里斯在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密歇根州领先2个百分点；特朗普在内华达州领先6个百分点，在宾州领先1个百分点。两人在北卡罗来纳州、威斯康星州支持度不相上下。考虑到每个州的民调数字误差为正负4个百分点，哈里斯和特朗普竞争非常激烈选情咬得很紧，此刻确实胜负难料。
《纽约时报》根据目前的选情做了一个模拟预估：哈里斯可能拿下“蓝墙3州”和内华达州，获得276张选举人票，特朗普取得亚利桑那、佐治亚州及北卡罗来纳州，选举人票总数为262。但这里面最关键的变数则是宾州，如果哈里斯未能拿下这个州，她就会少掉19张选举人票，最终数量会降到257，特朗普票数则增至281，反超哈里斯胜出。
不论民调数据如何变化，众多美媒对大选局势做出何种预测，比较统一的观点是独立选民将在今年的大选中起到关键作用，两党不约而同对这一群体展开“争夺战”，这一战况如何很可能会决定选战的最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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